第13章

晚餐时间，安晨看见了唐鸣柯，饭桌上迁就着安晨都是些清淡的菜式，唐鸣柯几次失手，筷子上的菜掉在桌上，不敢抬头去看就在他身侧的安晨，直到安晨平静开口，语气是令人压抑的平静，含着笑意：“刘妈说你要送我去学校，今天路过我看到了环境还不错，准备什么时候送我去？”

        唐鸣柯手臂一颤抬头看着安晨，平日里游刃有余的笑意掺杂着狼狈，犹豫许久夹起盘子里西红柿放在安晨碗里：“只是觉得总让你留在家里也总不合适，也该去和同龄人好好接触一下，方便以后在社会上生存，我毕竟不能留你一辈子，你也看到了，在我身边总有些…危险。”最后两个字仿佛耗尽了唐鸣柯所有勇气，他该推开安晨吗，让她成为她自己热爱的模样，给她一个新的身份，不必回去，他完全有能力给她新的人生，可真的还能回去吗，他抬头看向安晨的眼眸，总觉得那一汪清水变成了玻璃，又裂了痕，一切看起来岌岌可危，又在风中摇曳，不知何时全部瘫倒碎裂。

        “多谢你好意，不过既然已经都安排好了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不如明日就走，不然课程会跟不上，以后是不是还能帮得上忙。”她脸上依然是温柔到拧出水的笑意，低下头一点点把米饭往嘴里送，末了忽然顿了动作，放下筷子略带歉意的笑笑，剩下大半碗米饭逃离了餐桌。

        卧室的安晨趴在水池上干呕，只是几口米饭就让她胃部一阵翻涌，似乎是因为呕的太厉害，水池里划过些许血丝，似是想哭，安静的伫立许久又无声，混乱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莹儿，她坐在窗边，回头对着她轻笑，风吹起了下葬前安晨亲手为她穿上的白裙，耳旁还是安晨与她闺蜜款的发夹，下一秒她纵身落下，白色的裙摆像这个秋末脆弱的蝴蝶，流苏轻晃，转瞬即逝。

        那是安晨第一次产生幻觉，她站在原地被恐惧淹没，可此刻她只能冷静，不可否认她的精神状态出了很大的问题，可除了自欺欺人她什么都做不了，门外刘妈敲响了房门，安晨猛然回神挂起笑容摁下门把手，依然是熟悉的关心，依然是不变的温柔，只是此刻安晨觉得一切变得那么脆，像是冬日里的玻璃。

        安晨接过手里的水果点点头，但是每句话都那么模糊，末了刘妈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小安…很累了吧。”安晨笑容一僵，指尖划过脸侧眸子闪烁不清：“是呐…没怎么睡好，睡醒了就好了。”

        窗外闹市区的小学敲响了下课铃，支支童谣从街边响起，多好啊，多好的童年。

        这是安晨离开唐鸣柯家第一天走进校园，私立的高中似乎看起来节奏慢的不对，能够坐在这里的大概只有两种人，真的聪明的，家里有钱的，已经定型一段时间的班级忽然插进一个人总是怪怪的，当安晨站在讲台上张口欲言又止的时候，她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这种奇奇怪怪的在意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忽然会面，彼此熟悉，老师第二次开口提醒安晨的时候她才骤然回神，熟悉的伪装就像是不知名的畜生披上了赤狐的皮，耀眼又令人瞩目。

        “非常抱歉，我有些紧张，我是安晨，因为家人工作原因才转校来这，对这里还不算熟悉，如果能认识大家成为朋友就更好了，今后还请多多关照。”熟练的稿子，约定好的谎言，唐鸣柯出手一个假的身份过于简单，柔软甜腻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安晨宛如羊犊的目光对上角落里投来的注视，那一瞬间就像是郊狼对上家养的棉羊，势在必得，而这亦然是一场双向的猎杀。

        安晨被安排再角落前一排的空桌子，放好东西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眨了眨眼，小心背手将一颗奶糖放在那人桌上，同时附上便贴：“我是安晨，以后就麻烦你啦”不出所料的安晨没有收到回复，只是依稀听到了糖纸拆开的声音，这就够了。

        恶梦大约是醒不来了，风变得刺骨，淡淡的惆怅随风飘洒，那是笼中的小兔，林中的鹿，最后是披着赤狐皮的，不知是什么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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