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中的狼

在万不得已时，为了种群安危放弃道德，并非不能接受，甚至优柔寡断反而会成为致命的阻碍。所以无名想要杀死信乃，并没有错，以她的眼光来看，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刻。

        但在英落看来，事态还远未达到枉顾道德的地步。信乃正处于一个十分微妙的状态，比无名要更加介于人类和卡巴内之间，除了她身为人类的意志之外，恐怕肚子里的孩子也为她与卡巴内的战斗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援。

        母亲为了孩子变的坚强，孩子也出自本能的反哺母亲，正是因为如此，信乃区区一个妇人，才能奇迹般的站在悬崖边上。

        女子虽弱，为母则刚，这正是生命的伟大之处！

        英落很喜欢这种美好，所以她要保护这种美好。

        “别过去！”无名大喊道：“你在自杀吗？她已经是卡巴内了。”

        英落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说道：“人的心中有两只狼，一善一恶不停的争斗，恶狼代表着人性的丑陋，而善狼则代表着人性的美好。”

        众人紧张的看着英落距离信乃越来越近，仿佛连心脏都要跳出胸口。

        “卡巴内让恶狼变的无比强大，而我要做的就是给予善狼同样的力量。”英落说着，手已经摸在了信乃狰狞的脸上。

        血肉的气息让信乃咧开了嘴巴，森白的牙齿慢慢的向英落的手腕移动着，泪水从她眼中滑落，那是人心的眼泪，涎水从她口中溢出，那是兽性的欲望，她正在坠入深渊，虽然缓慢，却无法停止。

        “还记得吗？约好我要成为你孩子的剑术启蒙呢！”英落轻轻拭去信乃的眼泪，微笑着说道：“如果你咬下去，那么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哦。终点已经近在眼前，为何不在努力一下呢？你的孩子还没有放弃你，难道你要放弃他吗？”

        “我……我……的……孩子……”信乃断断续续的用沙哑的嗓音吐出了音节，一点点的将嘴巴从英落的手腕上远离，人性又一次占据了上风。

        “天，这怎么可能？”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卡巴内竟然说话了！”

        “也许信乃……信乃还有救？”

        “神啊，请救救这个苦命的女人啊，至少请让她生下那个孩子！”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刨开……我的肚子……救……我的孩子！”信乃结结巴巴的说着，用手抚上肚皮，虽然是卡巴内犹如野兽般的双手，却出奇的温柔。

        “虽然我曾刨开过一个孕妇的肚子，但我不打算再做第二遍了。”英落笑着，手抚上了信乃的额头：“你的努力我已经见识了，现在休息吧，一切交给我，我来拯救你！”

        说着，英落身上冒出白光，她打算直接修改信乃当前携带的信息。说起来这个方法还是跟雅典娜学的，不得不说智慧女神的确有两把刷子，能创造出如此奇特的技巧。

        英落曾用这个方法将她与雅典娜携带的信息流改写成威力强大的光剑，将深渊吞噬者打入虚空，现在她用同样的方法，来拯救步入绝境的苦难之人。

        剑要怎么用，还要看握剑的手。

        力量可以杀人，同样也可以救人！

        比起对付深渊吞噬者，英落现在要做的十分简单，她只需将信乃成为卡巴内的可能性删除，再固化她现有的状态就可以了，虽然用小宇宙将信乃的时间回溯到被咬之前也可以，但考虑到恰逢乱世，变成卡巴内瑞也算给信乃了一些自保的力量。

        在英落眼中是来自信乃身上所携带的信息，但在旁人眼中却是耀眼绚丽的光芒，连旁边燃烧的火堆都黯然失色，一道光柱直冲天际，将水塔四周照的如白昼一般。

        人类向往光明，追逐光明，在这个迷信的世界里，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犹如神迹！

        一个人跪了下来，很快更多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他们口中念叨着连自己都听不明白的激动之语，虔诚的将额头贴在冰凉的泥土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名知道卡巴内是某种病毒引起的，她本人也是因为注射了这种病毒，才得以“进化”成强大的卡巴内瑞。什么“神的惩罚”、什么“僵尸作祟”，统统都是幕府为了维持统治，糊弄百姓的妄言罢了。

        无名只相信自己，相信手中的蒸气铳，相信比她强大百倍的兄长大人，自从她的家人惨死之时，她就再也不相信所谓的神灵！

        可眼前的这一切又算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出如此美丽的光，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触摸！

        无名的双腿在打颤，她也想跪下，但她死死咬牙，奋力的坚持着。

        好在光芒很快散去，那股让人顶礼膜拜的冲动也消失不见。英落依旧还是那个英落，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有变化的，是本已经变成卡巴内的信乃已经恢复正常。此刻的她上没了狰狞，正倒在英落怀里静静的安睡，只有那颗发光的心脏，表明了她的身份。

        “卡……卡巴内瑞？”无名惊讶的说道。

        英落点点头：“不错，就是跟你一样的卡巴内瑞！菖蒲小姐，看在她是一个孕妇，又快要临盆的份上，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床铺吗？”

        菖蒲一惊，面对英落的问话有些慌张，连忙应道：“是，您的吩咐我一定照办！”

        英落一笑，将信乃交给几个侍女：“如此，真是多谢了。”

        菖蒲连道不敢，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大人，您真的是神灵吗？”

        英落还没开口，几个身穿宗教服装的人就冲了过来，将菖蒲挤到一边：“那还用说，大人当然就是伟大的神灵，她一定是下来拯救我们的！”

        一句话，算是将英落的身份彻底定性，人群猛的爆出呼声，无数人挤了上来，争先恐后的提出了自己“愿望”！

        “神灵大人，求您复活我的家人吧！”

        “还有我的，我儿子才四岁啊！”

        “卡巴内，请您将卡巴内全部消灭吧，让这些该死的魔物统统去死！”

        “把它们碎尸万段才解恨！”

        “还有显金驿，请您降下神力复原它吧，那是我们宝贵的家乡啊！”

        “求您治疗我的疾病……”“求您将我的妻子带回来……”“求您赐下美食，我们已经饥肠辘辘了……”“最好有酒……”

        众人仿佛是在欢庆一样，理所当然的提出一个又一个要求。

        英落皱起了眉头，她轻咳一声，声音不大，但却压过了嘈杂的人声，让现场安静下来。

        “首先，我并不欠你们什么，你们求我也没用！”

        “其次，我并不是神，你们求错人了！”

        众人一惊，不信的说道：“您怎么可能不是神，刚才的那一切，只有神才能做到啊。如果您是因为我的无礼而愤怒的话，我们会准备丰厚的祭品来答谢您的！”

        英落都被逗乐了：“你们一个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用什么来当祭品？你们给的我看不上，我想要的你们给不了。别人家实现愿望还要凑齐七颗珠子呢，结果你们只要摆上些野果就好了吗？嘴上崇拜神灵，但实际上却吧神灵当做猴子养，你们这些人的算盘打的很响啊！”

        众人脸上一阵尴尬，一个家老不满的说道：“都说神灵慈悲为怀，您还跟我们斤斤计较些什么？”

        “听不明白人话是不是？”英落眼神如刀，扫过那名家老：“我虽然不是神，但宰过的神可不少，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若是你们在纠缠，休怪不讲情面！”

        家老哪里经得住英落的气势，双腿一软坐到在地，腥臭的水渍在身下蔓延，竟是尿了裤子，旁人纷纷躲开，一脸嫌弃，那名家老更是羞怒攻心，嘎的一声晕了过去。

        至于是真晕还是装晕，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英落走到来栖身边：“四周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卡巴内，如果你们不想被当做夜宵，就尽快发车吧！”

        “真、真的吗？”来栖一惊。

        “我没必要骗你！”英落耸肩：“拿出你之前的冷静吧。”

        来栖脸皮一抽：“您真的不打算出手吗？”

        “虽然我答应你们会在关键时刻助你们一臂之力，但如果你们现在立刻让人们上车并出发的话，卡巴内是无法追上你们的。”英落皱起了眉头：“来栖，你到底在迟疑什么，没有神灵的庇佑，你连战斗都不会了吗？”

        来栖神色一滞，咬牙大喊：“所有武士准备战斗，蒸气工匠做好发车准备，其他人立刻上车，回到自己的车厢，不经允许不得随意走动！”

        “发生什么了吗？”

        来栖严肃的说道：“卡巴内就要来了！”

        “什么？”人群惊呼一声，拿着自己的铺盖就向甲铁城涌去。

        菖蒲连忙大喊：“所有人不要惊慌，请按照顺序登车！”

        但惊慌失措的人们可不管那些，在野外遭遇卡巴内和在城塞里遭遇卡巴内完全是两码事，后者尚有胜利的可能，前者则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人群叫喊着，大骂着，推挤着，强壮的男人将老人和女人拉到身后，女人和老人也不甘示弱，咬上男人的大腿，吸食他的鲜血，那模样跟卡巴内并没有什么区别。

        既有如像武士那样守护众人坚持最后上车的英雄，也有不顾他人生死自私自利的小人。

        这就是人性，既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那两头狼一直在争斗不休，最后胜利的，只能是你喂养的那一头。

        善狼以善良为食，恶狼以邪恶为生，你会选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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