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六二 哈德朗庆典，历史的追溯与纪念

　　第四纪元1232年将至终点，这一年来，主位面遭遇了太多劫难，尤其是那场几乎摧毁旧大陆的陨星风暴，几乎消灭了主位面一半人口。如果是在旧时代里，这样的劫难足以让纪元更替。

　　但既没有神祇宣言，也没有曙光辉映，第四纪元依旧持续着，似乎会绵延到永恒。

　　消息灵通并抱持着警惕的凡人清楚，这意味着还要挺过更大的劫难，纪元才会更替。而大多数凡人，尤其是平民们，却觉得劫难已过，未来就是如此了。

　　哈德朗人，不管是乡野农夫，还是王都市民，基本都在此列。

　　这几年来主位面剧烈动荡，最偏离的山野村落都感受到了巨大变化，不过对哈德朗王国来说，这些改变异常温和。有意思的是，所有改变又是自这个王国发端的。

　　几年来除了赤联与曙光帝国南方军团的战争以及王位更替外，哈德朗王国一直都很平静。不管是特蕾希娅女王的第一次曙光战争，还是特蕾希娅女皇的第二次曙光战争，乃至秩序女神主导的帝国战争，都没有对哈德朗施加太大的压迫。

　　毕竟是特蕾希娅的母国，是孕育了开启新时代之人，又准备埋葬整个世界之神的地方。

　　王都中心，由军团要塞改造的王宫巍峨雄壮，看上去也异常荒凉，与日益繁华的街区相比，越来越格格不入。

　　特蕾希娅弑父夺位后，王厅被封锁。等她登基为女皇后，新任国王也只在王宫侧面办公，等国王成为帝国首相后，整个王宫都空了下来。即便老首相回哈德朗重登王位，也没再回王宫。

　　今天的王冠城塞，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最光鲜的时刻。

　　前些日子里，工匠们已将王宫内外整修一新，王室卫士也换上旧时代里最华丽的铠甲，丢开魔导枪拿起剑盾斧方戟，早早守卫在各处宫门。以至于市民们群聚围观，赤联要在今天逼迫老国王退位之类的消息漫天飞。

　　直到哈德朗通讯社发布了“特拉格迪王忌日庆典”的消息，大家才明白这番布置是为了什么，然后想起那位似乎已经逝去了整个纪元的前前任国王，那其实不过是七年前的事情。

　　忌日和庆典凑在一起，让王都市民，以及所有在家里、酒馆、商铺和街道上观看幻景直播的哈德朗人异常不解。

　　即使是特蕾希娅本人，也不认为那一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她还是凡人的时候，夺得王位后就再也没回过王冠城塞，自然是不想再记起那一天。

　　不过……管他呢，总是场热闹，哈德朗人都是这么想的。

　　黄昏时分，通往王宫的中心大道灯火通明，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刻意，雪花又开始飘飞。

　　上万市民聚集在大道两侧，在王国军士的告诫下，屏声静气的等待着。数百万哈德朗人也守在幻景屏幕前，满怀期待。

　　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不过都隐约的感觉到，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应该都会决定哈德朗王国的未来。

　　除了哈德朗人，通过神殿山的转播，整个主位面里也有不少凡人在观看。

　　大多数人只是看热闹，少数人则在猜测赤联会玩什么花样。他们很清楚这场庆典是赤联主导的，目的是将哈德朗王国纳入囊中。

　　曙光之星的核心大厅里，海瑟薇不再飘在毫无依凭的空中，而是坐在接近完工的米斯娅号指挥舰桥里，看着由传送门通讯中继器转发的幻景画面。

　　“看来李奇他们也顶不住压力了，就算是损害道路，也要把哈德朗王国拿到手。”

　　“那么到底是哪个呢？”

　　“凯瑟琳是赤联那边最强的战力，赤红战神啊，应该不会是她，不然牺牲太大了。”

　　“那么就是蕾娅了，据说拥有忠诚之剑，还吸收了曙光女神的神躯，却没看出有什么本事。用来换几百万人力，也值得了。”

　　“具体做法嘛，恐怕不会宣扬蕾娅就是特蕾希娅转世这事，不然影响太大，应该只是强调她有继承权。”

　　“这还是在损害旧世同盟的利益啊……”

　　海瑟薇两腿并着，慵懒的斜倚在沙发上。指挥舰桥的陈设和她魔法塔的休息室风格一致，紫色底调下满是丝绸和毛皮，一切以她舒适而不是便利作战指挥为准。

　　她脸上浮动着异样的期待，低声自语：“不管是哪个，只要公开露面，宣称特蕾希娅的继承权，都会让还没被杀绝的贵族余孽，和愚昧无知的特蕾希娅信徒蠢蠢欲动，他们肯定会做点什么。”

　　“东费恩再出点乱子，我就能让辛西娅召集同盟会议，要李奇那边给个交代了。”

　　海瑟薇高兴得快笑出声了，赶紧掩住嘴提醒自己：“小心小心，别让辛西娅感应到了。她肯定又要来跟我打赌，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万一李奇又搞什么出人意料的动作，让我吃了瘪呢？”

　　露出丝绸长裙的白玉般脚趾欢快扭动，还是暴露了海瑟薇的内心。

　　“真出了麻烦，就让小奇丽来陪我过夜！”

　　海瑟薇陷入遐思的时候，东费恩特罗斯的皇宫里，罗姆罗斯敲着寝殿的门，低声下气的唤道：“忒温丝，李奇在哈德朗那边搞什么庆典，要不要跟我一起看？”

　　里面传出的声音异常淡漠：“这是陛下的命令吗？是的话我就自然遵命。”

　　罗姆罗斯噎住，想说什么，可他要出口的话，之前已经被怼过很多次了，这次也不会例外，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地方，白龙公主嘉拉希恩乖巧的坐在床边，被他挥手赶了出去。

　　“继续准备下一次的融合……”

　　罗姆罗斯暗自盘算着：“等我突破了那道关口，她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她恢复到以前的样子。那时候的我必然跟神祇一样强大，同时也不会像旧时代的神祇那样被神祇之心束缚。”

　　心中的郁闷略略消减，罗姆罗斯展开光幕，王冠城塞前的大道依旧空空荡荡，雪花越来越密。

　　“不知道李奇到底在搞什么，连累奇丽也被他拖着跑。”

　　“等这事完了，奇丽总该过来了吧，我看李奇还有什么借口拖延。”

　　罗姆罗斯已经从某些渠道知道了赤联在冰风王国的发现，包括图铎大帝的遗体。

　　虽然在曙光之星上明白了自己和图铎大帝都是创世神的灵魂后裔，也跟英灵图铎交流过，图铎大帝的血脉传承在他心中已经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他依旧将与图铎大帝有关的事情看作个人的私有领地，对赤联隐瞒乃至私藏图铎遗体大为不满。

　　他找赤联交涉的时候，奇丽……当然是小奇丽，也是真正的奇丽在传讯频道上反问他：“就像我们彼此之间仍然有间谍活动，处理间谍也毫不手软一样。个人的交情不等于组织的关系，你不是比我还明白吗？”

　　拿以前跟曙光帝国的来往，以及现在抱蓝约诸神大腿的行为说事，罗姆罗斯没了话说，当然不满也不会因此消解。

　　现在他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有些不耐烦的等待。等待什么庆典搞完，小奇丽过来，他就得好好施加一下压力了。

　　“办场宴会吧……”

　　想象奇丽面对餐桌上的一份份奇异菜肴花容失色的景象，罗姆罗斯双手保全掩住鼻子和嘴巴，才让自己没笑出声。

　　“说起来，李奇到底要干什么呢？”

　　“我不觉得他会让凯瑟琳或者蕾娅去继承哈德朗王国，前者是赤红战神，后者……”

　　“后者就是特蕾希娅啊，虽然不是真正的她了，但的确是她的重生。”

　　心思转到光幕上，罗姆罗斯也在暗自嘀咕。

　　他想起了当年跟李奇等人在迩香联手，与秩序女神的战斗。特蕾希娅在那一战里剖腹托女，与凯拉一同阻止了秩序女神用天使大军轰击迩香，由此香消玉殒。

　　那时候他很多事情还不明白，现在他明白了，当然很多事情还是留在曙光之星上的英灵梅迪在他的逼问下，一点点提示他的。

　　想来想去，罗姆罗斯觉得，恐怕还是李奇那边挖出了什么，有了新的依凭。

　　这段时间来，赤联的两个“挖坟公社”异常活跃，别说哈德朗王室的坟墓，就连图铎王朝的皇帝陵寝都挖了好几座。他也曾受邀去过那些陵墓参观过，瞻仰过那些祖先的“风范”。

　　在费恩世界挖坟自然是很不道德的，不过举着寻找魔导技术的大旗，同时也是整理历代纪元的历史，主持挖坟的还是两位女神，倒没凡人说什么，反而异常期待。众神网络之下的“费恩考古传奇”直播节目，受欢迎程度仅次于欢悦圣女的直播。

　　拜赤联挖坟公社的劳动所赐，费恩凡人纪元的历史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的呈现在大家面前。

　　此时人们才知道，黑暗时代后的费恩的确有五个纪元。

　　罗姆罗斯这个层次的存在，自然早就清楚这些事情，不过挖坟公社的发现也让他们眼界大开，搞清楚了许多细节。

　　真正的第一纪元由东方的伊斯特塞斯魔法帝国开启，那是距今五六万前的时代。那个时候的旧大陆其实相当于现在的新大陆，充斥着野性和荒蛮。勉强称得上“人类”的智慧生灵跟矮人、地精、巨魔、狗头人等各个种族混在一起，在黑发褐瞳的伊斯特塞斯人眼里，都是愚昧的异类蛮夷。

　　是这个魔法帝国开创了黑暗时代后的凡人纪元，但它已经化作破碎浮陆，跟不久前也破碎掉的新大陆混在了一起。

　　伊斯特塞斯的魔法水平非常高超，他们的魔导师尤其擅长元素相生相克的理解和操纵，这个时代的魔法师远不能与之相比。遗迹出土的魔导器大大提升了赤联和蓝约的魔导技术，前者受惠于元素相生的“天人一体”理念，后者则从元素相克中找到了更多提升粒子炸弹威力的思路。

　　伊斯特塞斯魔法帝国是如何湮灭的，真正的第一纪元又是如何埋没在历史中的，这些问题还没有答案。正是这样的疑问，吸引了大批原职业是吟游诗人、知识之神信徒、全知者信徒的超凡者加入到挖坟和研究队伍里，挖掘湮灭纪元遗迹的同时，也将其他纪元的历史一层层揭露。

　　湮灭纪元之后，凡人历史转移到了旧大陆。

　　第一纪元的魔法帝国像是伊斯特塞斯帝国在现有大陆上的重生和延续，不过自称魔法皇帝的存在太多，遗迹也太零碎，还无法拼凑出清晰全貌。

　　这些魔法皇帝的魔导技术也给了凡人极大启发，不管是蓝约还是赤联，都从中获益不浅。将浮空核晶加工为泰克枢核的技术，就是在某位魔法皇帝的日记里发现的，让赤联与蓝约在能源载体和浮空舰核心上的技术又有了不小进步。

　　罗姆罗斯也在这种考古发掘里有了很大收获，他获得了先行者的经验。不少魔法皇帝走上了跟他一样的力量之路，有相当比例的人走到了由人成神这一关，哪怕全是失败记录，也让他受益匪浅。

　　所以罗姆罗斯下意识的认为，李奇那边可能挖出了什么有份量的东西。

　　根据救世同盟里赤联与蓝约的约定，赤联可以在蓝约势力范围内挖坟，获得的技术必须共享，技术之外的特别器物则视具体情况定归属。

　　“比如说，挖到了初代哈德朗王的遗体？”

　　罗姆罗斯这么猜测着，但又觉得真把这玩意挖了出来，对赤联主张哈德朗的所有权也没什么帮助。

　　正在胡思乱想，光幕中的景象变了。

　　原本被金黄灯光罩住的大道上忽然弥散出淡淡雾气，苍白阴郁的雾气似乎抹掉了所有鲜艳色彩，只剩下黑白两色。

　　紧接着石板铺成的地面荡起涟漪，像是深泓水潭的水面。

　　一对对骑士跃出水潭，人着重甲马披具装，列作整齐队列，缓缓行进。

　　褪色的华丽铠甲，高举的长矛斧戟，风格与王室卫士一般无二。

　　但不管是罗姆罗斯，还是现场的观众，都下意识的认定这些骑士不是人类。

　　全罩式头盔的眼缝中闪烁着灰暗金光，那不是人类，至少是活人能有的特征。

　　当又一匹明显高过其他骑士的战马跃出时，看着马上骑士的装束，罗姆罗斯深吸了口气。

　　然后他拍着大腿说：“哎呀我早该想到的！”

　　王室甲胄、嵌边披风、王冠塔盔，再加上坐骑头上如扇叶般伸展的羽饰，这些细节都在强调国王的威严。

　　而且不是什么初代哈德朗王，就是特拉格迪-哈德朗，那位在七年前的这一天，被自己女儿杀死在王厅里的哈德朗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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