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九一 不朽的特蕾希娅与破开世界的美丽

　　看到这个特蕾希娅身后的猎猎披风，鲜红如血，让奇丽身中的李奇魂恍惚了一瞬间。

　　那领披风是……

　　不朽的意志！

　　他在冥界的时候，无意间得到的披风。

　　现在回想，都记不起到底是怎么得到的，这还真是怪事。

　　从曙光之星到炼狱深渊，知道了费恩世界的来历和时代变迁的秘密，李奇觉得，这件披风说不定是循着冥冥中与自己的某种关联，自行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就像在地狱最深处，天堂山的某块碎片里出现的那个李维-普雷尔，以及跟小红一模一样的女子那样，无比突兀，难以解释。

　　守护融合神械的英灵提尔发表过看法，当时还不太理解。

　　“费恩世界收束了时间线，产生了黑暗时代，但不等于除了现在这条线，其他时间线里的灵魂都湮灭了。”

　　“他们汇入了现在这条线里，因为不再是执行进程，被分解成了这条线里的材料。”

　　“进行收束的并不是创始者小白，而是小红陛下，我说的是那位太阳女神小红，以粉碎自己物质本体作为能源执行的。理论上会有与小白有关的一些因子没能完全分解，仍然还完整的存在着，至少是在某个时间段里存在着。”

　　“而且收束并不只是截断，还存在着很多追溯。被收束的时间线里，有可能存在着已经延续了很长时间的进程。”

　　“某些突兀的片段，某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甚至神祇，都有可能是这么来的。”

　　现在李奇隐隐明白了……

　　那个李维-普雷尔和他那跟小红一模一样的爱人，有可能是从另外一条时间线跨越而来，加入到泰乌进攻天堂山的战斗中。

　　而自己在冥界获得的这领披风，也有可能是又一条时间线上的自己留在冥界的。上面附着了同源的灵子，自行找了过来。在接受的过程里，灵子融合，把相应的记忆也模糊了。

　　这领披风失去了自己的东西，却又沾上了特蕾希娅的……

　　这个刚在死神神座和他分开的特蕾希娅，应该就是秩序女神海姆用披风复生的吧。

　　跟当年在神皇堡里见到的那个用护卫之盾复生的特蕾希娅不同，那个特蕾希娅并没有与他关联的深刻记忆，现在这个特蕾希娅，烙刻在灵魂中的记忆，就停留在死神神座事后。

　　“不朽的意志，这名字真不错，我很喜欢，送给我吧。”

　　“为什么不可能？只要人人都安守本分，忠诚职责。”

　　“我宣布，这件披风是我的了。”

　　尽管不是真正的特蕾希娅，李奇也心弦激荡，生出大喊一声“孩子她妈”的冲动。

　　然后那句“我们一起走吧”，让他如梦初醒。

　　李奇的意志隐退，切换为奇丽的意志。

　　“特蕾希娅！”

　　她呼喊道；“如果你真的是那个愿意为李奇牺牲，懂得权衡利弊，懂得大局为重的特蕾希娅，就不应该忘记你挺身而出，反抗忠诚神廷的初衷！”

　　“神祇是赐福凡人的！”

　　“神祇会警示凡人，会责罚凡人，但不会毁灭凡人，祂与凡人同在！”

　　“这不是你坚信的事情吗？”

　　“你与凯姆同在，你时刻能聆听到这样的神意啊！”

　　“你也看到了，凡人已经打进了天堂山，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天堂山真的是费恩世界的至善正义之巅，如果坐在天堂山上的神祇真的主宰着凡人的灵魂，凡人怎么可能打上天堂山呢？”

　　“跟复活你的秩序女神海姆割裂吧，祂想要的永恒秩序，到底是为谁服务的！？”

　　“问问祂，祂的永恒秩序，跟你想要的安宁幸福，到底是不是一回事！”

　　“最后再问祂，重启费恩世界，是真的为了所谓的永恒秩序，还是想逃避精灵海军，逃避永恒之战？”

　　’或者就只是单纯的想毁掉这个没有了太阳的世界，回到黑暗时代前，把祂的母亲小红找回来？”

　　特蕾希娅的身影扭曲起来，只看到她嘴唇蠕动着，却没发出声音，投射出的神念也只是混乱的波动。

　　白裙金冠下出现金袍叠影，特蕾希娅的面目下也出现另一张面目。

　　“吾告诫过你，这是比恶魔和魔鬼还要邪恶的存在，根本无法沟通。”

　　“放弃你的幻想吧，用他们的话说，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会因为与你的旧情而改变立场。”

　　“而且对他来说，你已经不存在了……”

　　“不，你的一部分灵魂被他所拥有的那种邪恶之力，转变成了他的女儿，这是多么悖离人伦的事情！”

　　是秩序女神海姆！

　　红网之力空前高涨，灼热的脉动震荡着灵魂内外，奇丽知道是小红来了。

　　恐怕这也是海姆以及秩序诸神没有立刻出手击杀她的原因，祂们不想把这一击的力量浪费在自己这个半神都没到的角色上，而是把自己当成了鱼饵，准备对付小红。

　　她并不担心，她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就跟刚才拦在自己身前的奥雷莎一样，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海姆……不，该叫你小金！”

　　奇丽喊道：“你的母亲已经重生了，就是现在的小红！”

　　‘你为什么还执迷于黑暗时代的事情，要将愤怒倾泻在凡人的身上，这恰恰是你母亲想要守护的！”

　　一声长叹，特蕾希娅的身影重归清晰，牵引起的亮金洪流仿佛是裂解一切的崩灭，朝着奇丽当头轰下。

　　律令：最终审判！

　　奇丽毫不躲避，身躯拔高虚影扩展，扛起如战舰般的铳炮，由虚影把握，射出暗金光柱。

　　明暗金光交织而过，各自落在对方身上。

　　奇丽被团团绽放的亮金礼花吞噬，爆出条条血线，虚影也扭曲扩散，失去了细节。

　　特蕾希娅则散出无数虚影，个个仍然都是特蕾希娅，有着不同装扮和气质，其中甚至有抱着婴儿，满脸母爱的特蕾希娅。

　　这的确是真正的特蕾希娅，有着构成灵魂本质的真实意志，而不是海姆凭空创造的。

　　“你为什么还要保持着这个样子，不愿意用本来面目面对我？”

　　看着一身破烂不堪，巨大铳炮也损坏了，只剩吞吐不定的光剑，却依旧傲立在空中，昂首对视她的奇丽，特蕾希娅有些愤怒了。

　　她怒声道：“让李奇跟我说话！”

　　奇丽压住变回真身的念头，摇头说：“这是我用来战斗的力量，我踏进天堂山，必须依靠这样的力量。”

　　“李奇没有什么跟你好说的，特蕾希娅已经获得了新生，他以另一种身份守护在她身边，永远爱护着她。”

　　‘你不过是她在成长道路上的一个里程碑，已经深深埋在了心底。”

　　这个特蕾希娅恨声道：“对你来说，我不是那个特蕾希娅，但对我来说，你还是那个李奇！”

　　“那个刚刚在死神神座上，让我付出了真心和……希望的李奇！”

　　奇丽翘起嘴角，虽然身体内属于李奇的意志在狂喊“这不行”、“不准说这种话”，她依旧淡然的说了出来。

　　“抵达迩香之前，我还是你的封臣，你的盟友……”

　　“作为你的封臣、盟友和……爱人，我献上我的忠诚，努力帮助你。”

　　这是特蕾希娅在冥界与李奇告别时给过的警告，当时她身上就裹着这领披风。

　　听到这话，特蕾希娅身影摇曳。

　　奇丽继续说：“但我同时还作为历史的推动者，把你当作棋子，让你在历史的洪流中变成礁石，变成砥柱。”

　　“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崩碎，跟着你托起的时代，一起毁灭。”

　　“为了凡人的幸福，为了灵魂的解放，为了世界的未来。”

　　“我不会说对不起，特蕾希娅……”

　　正沉湎于回忆，对这个特蕾希娅来说就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再听到后面的话，整片云海都沸腾起来了。

　　自云海之上洒下的金光如焰火般烧灼着，特蕾希娅身影拔高到如通天巨塔，背后一对对圣洁羽翼伸展，如白云层叠，遮蔽天幕。

　　她的愤怒神音震荡得上方的浮岛壁垒、下方的冲锋战舰，都剥离下层层烟尘与碎片。

　　“真是难以置信……”

　　“你居然会恶心到这种地步！”

　　“你这是无耻的背叛——！”

　　手中多出由天使拥抱的金光大剑，特蕾希娅挥剑劈下，连同天堂山的空间根源都被割开，露出繁复符文。

　　奇丽昂扬的激发出灵魂，暗金流光浓稠如焰火，让她燃烧起来。

　　她不会退却……

　　就在这时，无数凡人的呼唤自战舰中传出，化作缕缕金光，缠绕到特蕾希娅的大剑上。

　　那也是偏向明亮的金色，但比秩序神光深沉内敛，感觉像是晨曦刚起，或者晚霞将消那一刻的光辉。

　　那缕缕细微和柔弱到极致的光丝，却坚韧得神力都难以切断，一点点减缓着特蕾希娅的剑势。

　　“特蕾希娅，举世无双——！”

　　这是进入天堂山的特蕾希娅信徒们在祈祷，他们感应到了女神的存在，他们灵魂颤栗，狂热的呼唤着，让特蕾希娅的意志也为之阻滞。

　　不，严格说，是在将她的意志从海姆的掌控中拉出来。

　　“特蕾希娅，你严酷无情、你仁慈悲悯……”

　　“你为大局不惜舍弃弱小，你敢于扛起整个世界……”

　　“你不惧蒙上污垢沾染邪恶，你将自己当作祭品……”

　　“你是凡人中的圣贤，你是神祇中的凡人……”

　　“你是理想之王，你的事迹必会千古传唱……”

　　“你的国度必然不朽，那里将我们灵魂的归乡……”

　　数千特蕾希娅信徒的祈祷，在天堂山里微不足道，却直指特蕾希娅的意志根本，让她不断回溯自我，审视自我。

　　她的身躯不断凝实，激荡出的金光开始排斥秩序女神的神光。

　　最终她的大剑停在奇丽的上方，剑刃上不再带有一丝力量。

　　她深深叹息，看着奇丽，不舍的说：“李奇……让我看看……你……”

　　神音消散，身影扭曲，面目叠变，白裙金冠的特蕾希娅被金袍权杖的海姆取代。

　　血红披风依旧猎猎飘荡，海姆的神音轰鸣：“用这种伎俩削弱吾的力量，痴心妄想！”

　　奇丽压住心头的失落，对海姆笑道：“海姆陛下，你终于愿意出来了，想见见你的母亲吗？太阳女神小红回来了哦。”

　　海姆鄙夷的道：“吾的母亲，岂是那只猴子能替代的？”

　　“她不过是母亲身上掉落的一粒残渣……”

　　“你刚才说吾愤怒……”

　　“吾的确愤怒，愤怒的是母亲和吾，还有小银的牺牲，并没有换来她们希望的结果，因为凡人都堕落了。”

　　“吾更愤怒的是小黑，祂是母亲的另一面，是祂始终在污染整个世界，而吾却没有尽到引领光辉，在每个角落都驱散祂的职责。”

　　“世界必须回到从前！母亲的努力失败了！”

　　“吾不能把残存的可能性，全都放在你们这种疯狂颠覆一切的狂赌上！”

　　海姆没有跟她过多纠缠，权杖击下，将特蕾希娅刚才那未尽的一击重现。

　　“好好呆着！”

　　“不要妨碍我！”

　　感应到小红即将冲出混沌云海，奇丽在心底高呼，同时振作起所有力量，勇往无前的迎向那一击。

　　原本的尖耳朵奇丽变回小奇丽，披挂着近乎完全损毁的魔女武装个，手中只有震动着暗金光芒的提尔之柄。

　　她还是勇往无前的迎了上去。

　　“我是正义魔女奇丽……”

　　“对我来说，美丽就是正义！”

　　“这不仅仅只是形式上的美丽，不是色调冷暖和线条软硬，不是脸蛋和身材，更不是装扮和姿势。”

　　“真正美丽的是内容，展现凡人最可贵品质的内容。”

　　“对凡人来说，还有什么是比粉碎一切压迫，彻底解放灵魂，追索终极自由更美丽的呢？”

　　底层的浮岛舰上，看到这一幕，小红的天使长尤尔娜捧着心口，满眼星星。

　　“看啊！就是这一刻！”

　　她呼喊道：“世界上最美的一刻！”

　　正义神光包裹的柔弱身躯被秩序神力烧灼着，像是披挂着漫天金焰。

　　奇丽高举长剑，飞身而上，与秩序女神挥下的权杖交击。

　　这一刻，是凡人与神祇的对决。

　　世界被分作两部分……

　　跟华美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相比，渺小而朴素的凡人更加美丽。

　　即便是壁垒上的万千天使，乃至天顶的秩序诸神，在这一刻都停下了动作。

　　这是祂们从未见过的，破开世界、直趋终极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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