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五二 信仰狂潮，帝国与赤联

已是八月露水日，旅人旷野之战过去了三天，不管是曙光帝国还是赤联，在克斯特这个方向的战场依旧还没有明显动向。那一战似乎耗光了双方的力气，都在谨慎的审视对方，不再轻易作出下一击。

        因为不知道到底是绞死赤联奸细还是帝国间谍，维克和斯鲁喀诺再也压不住红鹰城的动荡了。

        好在维克手里握有一队旧克斯特王国的精兵，还有个传奇德鲁伊撑腰。当两派人马在街头爆发激烈冲突，甚至用上了自制魔导枪炮后，维克抓了上百个趁机打砸抢烧的恶徒，在市中心痛痛快快的来了场百人绞刑，让红鹰城勉强安定下来。

        可得知曙光帝国和赤联两方的动向后，两人更心慌了。

        这是要战到天长地久的架势啊！

        帝国境内，各座城市和偏远乡镇，无数通讯塔、帝国政府官署、贵族城堡甚至富家住宅挂出的幻景屏幕前，都挤满了无数民众。

        这些满脸菜色的平民如痴如醉的看着屏幕里的神迹幻景，有的流眼泪，有的流唾沫，再由宣讲者带动，振臂呐喊。

        “圣战！圣战！圣战！”

        南到哈德朗，北到冰原，东到贝努因，西到布莱德海岸，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数千万民众沸腾起来了。

        各地官署、帝国军团以及秩序教会，在这一锅锅沸腾的灵魂中闲适的挑选中意人选，各王国公国自治领和魔法师们跟在后面，哪怕只是捡前者丢弃的残渣，都能吃得发撑。

        没有超凡力量也没有钱和条件去学校的泥腿子们纷纷涌进各座帝国所属的矿场，开掘魔导金属和魔晶石。能吃上饱饭，还有秩序教会的神职者慰籍他们的心灵，这比他们埋头田地的生活要幸福得多。

        他们可以免费的、自由的祷告，而不再被旧时代的教会责罚！

        以前的教会垄断了祈祷权，不在神殿和其他规定的场所集体祷告，那就犯下了大罪。泥腿子哪给得起祷告完后的奉献呢，所以在旧时代里，泥腿子是不准自己聚众祷告的。

        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在忠诚神廷被打败后也没有明显改观，那时候的凯姆教会被解散了，但基层神殿的传统却还根深蒂固。

        现在秩序教会重组，教会的“玛斯特”们个个都是无私奉献的巡行祭司，他们组织泥腿子们进行符合神意的祷告，不求任何金钱回报。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祷告真的会被女神听到！甚至偶尔还会降下神迹，治疗疾病或者安抚心灵，令这些形同囚徒的矿工们喜悦到了极点，虔诚到了极点。

        如果能被“玛斯特”看重，选送到教会学校甚至收为“佩德万”的话，命运更由此改变，而这也是“玛斯特”的功绩。他们为的不是金钱，而是选送了多少有资质的学员，收了多少有才华的佩德万。女神据此奖赏，赐予他们更多力量，提升他们的等级。

        女神赏罚分明，毫无错漏，重组之后的秩序教会因此铁面无私，开始将越来越多的泥腿子纳入到恢弘而壮丽的秩序中。

        那些有条件有禀赋的平民们进入规模扩大了好几倍的教会学校以及帝国官署承办的魔法学校学习，秩序神系其他神祇教会也办了许多神殿学校，吸收那些更容易接受骑士、贵族、律法等信仰的平民。与此同时，各王国公国、各个魔法师团体创办的魔法学校也进一步扩大。

        这些学校的学期基本都是一年以上，为帝国、秩序教会、各从神教会和皇室魔法团培养基层人才，各王国公国和魔法师团体也通过自己创办的学校大规模培养为自己所用的低阶超凡者。

        这类学校的规模虽然扩大了许多，但能被选中的仍然是幸运儿。帝国境内正兴起另一类学校，这是真正的速成学校，由众多擅长坑蒙拐骗的低阶超凡者打着各种招牌私自建立。

        他们从正规学校那里偷师，总结出各种超凡力量速成法。在乡野城镇招揽资质普通的学徒，用两三个月甚至短到一个月的时间，通过各种非人的残酷折磨，让平民掌握零级神术或者魔法。

        这种速成学校的“成材率”很低，伤亡频频，还因为学校完全不讲超凡力量法则之类的基础知识，也不教导读书写字和思考方法，更谈不上心性培养和信仰熏陶，就算掌握了一个零级神术，之后也很难继续进步。

        可这种学校时间短收费低，成了平民们改变命运，追求幸福的另一个途径。在某些地区，比如诺顿，还是主要的途径。

        在诺顿，只要在速成学校里成为见习超凡者，学校就会主动推荐到魔导工坊工作。每个月的薪水虽然在城镇里只够吃喝，但总比在乡间挣扎求生好得多。

        “克斯特神迹”幻景在帝国城镇乡村传播时，很多播放和宣讲幻景的人，在幻景结束后，就会换上速成学校的广告幻景，然后当场收下大批学员。

        在如火如荼的信仰怒潮中，就算强大如凯拉特蕾希娅，神祇之心可以分化千万，也做不到分辨神火中每一粒细微火焰的本质。

        纯粹的信仰来自对永恒秩序的深刻理解和坚定捍卫，那会让神祇意志更加纯粹，更加坚定自己的道路，神座也更稳固。

        杂乱的信仰来自对神祇形象、神名和神迹的狂热膜拜，那会带来更强大的力量，但也会扭曲神祇意志，最终沦为被其他存在甚至凡人利用的傀儡。

        凯拉特蕾希娅很清楚这两类信仰的区别，更清楚神座中那汹涌燃烧的神火里有无数杂质，毕竟祂的一部分，准确说是大部分构成是特蕾希娅，之前推翻的忠诚神廷，就是让凯姆的神火充斥着杂质，进而掌控了神祇意志。

        但祂自信能掌握这样的形势，另一个世界的灵魂经历让她明白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跟神火中的杂质相比，祂更在意的祂根基中的杂质。

        现在，祂需要这样的信仰怒潮壮大自己的力量，为祂解决根基问题准备好足够的筹码。

        克斯特的旅人旷野之战，圆满的达成了目标，而后的战斗，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无碍大局了。

        “博杜安，准备得怎么样了？”

        秩序神座，特蕾希娅用神谕询问率领秩序之手进入迩香的枢机主教。

        听了回答，她微微叹气，再看向肃立在神座下如雕塑般的黄金天使。

        她对那个身着金甲，手持金剑金盾的天使说：“不要急，希尔维，再等几天。到时候我会带上你的，你会有复仇的机会。”

        天使深深鞠躬：“一切遵从陛下意志！”

        特蕾希娅的叹息更深了，这终究不是真正的希尔维。

        目光投向神火中几缕特别的分支，金黄光丝蒙了一层炫彩迷离的光晕，那是在神陨高原上的秩序信徒，靠着灵魂幻影伪装为其他神祇的信徒，为她充当眼线。

        看这样的动静，小红和李奇他们也在掀起信仰之潮，让她这些眼线的灵魂也被赤红神力裹住，信仰正在动摇。

        她当然不会在乎这些基层信徒的归属，目光从那几缕丝线上挪开，落到熊熊燃烧的神火上，神祇之心流转着傲然与自信。

        “李奇，你太狂妄了，以为可以用自己的灵魂世界扭曲我？”

        “你很快就会后悔的，这还是我在你那个世界学会的，发动群众。”

        “我的帝国有上亿……不，可能是好几亿民众，把他们发动起来，积沙成塔，这样的力量是你那里区区三四百万人能抗衡的？”

        眼眸中的金光闪烁起来，依稀能见到浅灰的本色。

        “你在讥笑我？”

        特蕾希娅哼道：“我就是你啊，那样的侮辱你居然很开心吗？”

        她又微微皱眉：“的确也不能让他们这么猖狂……”

        半透明的萝莉凯拉斯卓缩在神座旁边，抱着膝盖，呆呆看着格罗妮娅的灵魂在金光牢笼里一次次重生一次次粉碎，面无表情，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丝意志。

        贝塔城外，广阔的原野里彩旗招展，空海公社的“蓝龙与蓝翼”飞行表演队拖着长长彩烟划过天空。

        赤红联盟的开国庆典正在这里举行，十多万人聚集在临时搭建的广场上，一同庆祝祖国的诞生。

        会场回荡着舒缓的国歌，那是国歌的变奏，由蓝龙合唱团倾情奉献。

        国歌并不是“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那是费共的歌曲，而是另一首更雄壮也更自信的歌，名字很直白，就叫“伟大赤联”。

        “伟大永久，赤红联盟～”

        “灵魂独立，自由联合～”

        “神圣意志，万众相连～”

        “统一强大，无尽纪元～”

        “自由之国，光辉普照～”

        “诸灵友爱，共逐理想～”

        “赤联红旗，人民之旗～”

        “从胜利走向胜利！”

        虽然地球世界的那个联盟最终失败了，严格说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但那面红旗燃起的火焰，仍然席卷了整个世界，即便只留下灰烬，也给小红和李奇留下了丰厚的遗产。

        所以，他们共同决定，用《牢不可破的联盟》的曲子作为赤联的国歌曲子，歌词也只是稍稍改了改。

        尽管刻意变奏为舒缓的曲调，但在蓝龙合唱团已经非常专业和优秀的歌喉下，那股大时代里风云变幻，乃至世界变色的沧莽雄浑仍然让在场所有人心潮澎湃。

        桑妮小红、阿丽珊、夏安、qb……

        李奇、菲妮、欧萝拉、凯瑟琳、薇姬、伊芙和丝丝们……

        塔伦斯、史丹、甘比特、威尔森、阿丝娜、伊登、圆钩……

        凯恩、芬恩、梅恩……

        赤红神系的神祇分身、赤红魔女、费共中央委员们，在会场一侧列队肃立，手抚心口，看着由航空队、机动要塞部队、军团部队和地狱蛮子组成的仪仗队，共同将国旗升起。

        之后没有领导讲话，也没有阅兵，而是一个个刚刚成为赤联国民的人讲述自己的理想，然后展示一位位烈士的生平与功绩。

        一个理想，一位烈士……

        又一个理想，又一位烈士……

        再一个，再一位……

        这是让所有国民牢记，赤联是一个让所有人实现理想的国家，无数烈士为此献出了生命。

        这个环节之后，各个公社和公会铺开自己的展台，展示这个国家现有的理想，现场俨然成了欢乐而热闹的展会。

        列队当展示品的神祇、魔女和中央委员会可以轻松些了，李奇招呼着胡克舰长，他不是中央委员，朝这边走过来应该是要跟凯瑟琳打招呼。

        李奇使劲晃着他的手说：“老舰长啊，多亏你，让咱们的弗蒂安然退休。”

        老舰长严肃的纠正：“弗蒂首先是我的，然后才是你们的。”

        两人对视而笑，李奇再道：“听兰德尔说，你兼信了军神，这可不公平啊。”

        他用手指头戳了戳正跟薇姬嘀咕什么的小红：“连修玛那家伙都能兼信，为什么不能兼信咱们家小红？”

        小红转头瞪眼：“啥事！？”

        看她两眼几乎对到一起的憨呆模样，老舰长噗哧笑了，李奇捂脸说：“没，没事！”

        小红撅嘴，不满的嘀咕：“肯定在念叨我什么坏话！”

        转头不理他们这一对老少，继续跟薇姬谈，依稀能听到什么“场振动”，什么“十二维的魔弦”，似乎在谈玄学。

        “所以啊，总枢机，我实在是信不了。”

        老舰长叹道：“女士太……亲切了，在我心里就像邻家小女孩一样。”

        李奇赶紧纠正：“我们可不会把谁当膜拜的对象啊，哪怕是神祇。”

        老舰长缓缓摇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确信自己无法接受赤红信仰啊，在我心里，总是有一个神圣的身影。”

        说话的时候他看向远处，凯瑟琳正在跟欧萝拉说什么女人之间的话。

        老舰长看着凯瑟琳那张跟特蕾希娅一模一样，但更清丽和娇憨的面容，深深叹气。

        “那就是我的女王陛下，总枢机，哪怕陛下现在要我去死，我都不会皱眉头，所以我没有资格加入费共。”

        凯瑟琳有所感觉，转头看到老舰长，微微笑着点头，再给李奇递了个白眼。

        李奇的视野里刷出一行字：“跟老埃隆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过来陪我和欧萝拉聊天啊你说我俩身份证那一栏除了魔女之外是不是该做点特别标注证明我们跟其他魔女不一样比如已婚……”

        “这个大家决定就好亲……”

        李奇赶紧回信息，再想到叮当、达米娅和德尔丽妲她们说起的往事，暗暗叹气。

        老舰长果然在旧时代里活得太久了啊，他对凯瑟琳这么忠诚，不仅是因为从身份上说他是凯瑟琳的奴仆，从小看着凯瑟琳长大，还因为凯瑟琳即便自己置身黑暗，还在给他们这些奴仆，给叮当那些妹妹带去光明。

        老舰长对弗蒂那半真半假的爱，里面未尝没有对凯瑟琳的忠诚之爱。

        李奇理解的对老舰长说：“是的，每个凡人心中都有一个神圣的殿堂，里面供奉着一尊神像，这也的确是凡人的天性。”

        老舰长得了鼓励，继续说：“我还在担心，费共的这条信仰之路，会不会让凡人走上狂妄自大的道路，最终像魔法帝国那样覆灭，凡人毕竟生来弱小啊。”

        李奇感慨的道：“正因为这样，我们才需要彼此。我们把自己之外的所有人，装进了那个神圣的殿堂里，去敬爱她、守护她，而不是把自己装进去。”

        老舰长点点头，若有所思。

        远处蕾塔娜烦躁的叫道：“那个睡鬼！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现在我想摔人啊！”

        这个人类最强肉体，肯定说的是人类最强肉弹……卡琳。

        贝塔城生态园里，趴在地上如小山般的滚滚，白毛里忽然弹出一朵小小的太阳花。

        再一朵，又一朵……

        接着是一片片青草如刷漆般从毛发冲冒出来，片刻间，这只滚滚的黑白毛就成了一片鲜花盛开的草原。

        花丛中冒起一朵朵蒲公英，随风散开，更把滚滚埋成了一座植被茂密，生机勃勃的山坡。

        然后这座山坡耸动起来，几次剧烈的抽气后，一声震天的喷嚏响起。

        啊——啾噢——！

        仿佛一发要塞炮轰在了地上，大地震颤，尘柱冲天。

        烟尘让滚滚的喷嚏更止不住了，生态园顿时被猛烈的炮火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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