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四 内部的阴云与背后的阴谋

“阿丝娜，你正走在危险的边缘。”

        会堂还在吵，史丹和阿丝娜在小房间里单独沟通，史丹的语气很沉重：“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懂吗？我们一起在高级学习班里上课啊。别忘了总枢机说过，路线啊什么的，这些东西是柄双刃剑，很容易被用来伤害同志和战友，所以……”

        阿丝娜楞了楞，高涨的情绪顿时消退，呢喃道：“要分清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在同志和人民内部，一旦拷问路线，就等于把对方推到了敌人的立场上，这不是个人有权做的事情，路线问题只能由组织共同讨论。”

        史丹笑道：“当然，个人有权向组织提交议题，所以，你要正式向组织提出审查我的路线问题吗？”

        “不要嘻皮笑脸！”

        阿丝娜有些羞恼，却也回过神来了。

        李奇走之前，跟大家一起梳理了费共的革命理论教育层次。

        阿尔法基地和贝塔城的统合部，外派的工作组，中央直属各个单位的统合小组是入门学习班，只是讲授最基础的赤红信仰，感召和激发各职业的赤红神力。

        贝塔城设立的初级学习班，针对费共的正式成员，进行综合理论教育。让成员通过对其他职业的革命理论学习，形成相对统一的革命认识，但还不涉及阶级理论。

        能进入厄普西隆赤红大学的，资质要求是英雄级别以上，并且完成了初级革命教育。除了进一步学习研究本职业的能力和信仰外，也都是中级学习班的学员，在这里将接受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阶级等更先进和深入的革命理论教育。

        高级学习班则是给在领导岗位上主持工作的成员开设的，更多是讲组织建设之类的内容。

        李奇在高级学习班里讲了几堂课，然后就带着部队去瓦伦丁了，现在高级学习班一面自我学习，一面给各级学习班编纂教材和规划教程。

        在李奇讲的几堂课里，就专门提到过路线问题。而且很坦率的谈到了他和女神最初犯的路线错误，但同时又做了一些强调，正是史丹说的东西。

        “抱歉我的确有些过激”，阿丝娜捋了捋发丝，感慨道：“这两个月来，我大部分时间都扑在医疗工作上。几万人次的伤员，我至少见过大半，几千牺牲的战友，有一半是在医院里死去的，我亲眼见证了大部分。”

        “每次走过传送大殿堂，看到烈士墙密密麻麻的遗像，我就觉得我们应该格外珍惜我们的胜利成果。我们必须对未来该走的道路要小心更小心，要对隐患格外警惕，我们要对得起大家的牺牲！”

        “我也不是绝对排斥新技术，只是认为将魔导技术用在农林牧业上，照样能满足人们的食物需求。我不希望大家把目光都放在食物召唤机这个方向上，可以有最初级的免费食物供给，但不应该把社会福利和技术发展都放在这个方向上。”

        史丹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看来我们的分歧只是主次问题，而不是有无问题。”

        “我跟你的负责领域不同，我要为军团和各个单位提供足够的人手，为大家提供稳定的后方，要激发每个人以最大热情投入到这场战争，所以我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必须将所有人都视为自己人。”

        “你说得或许对，我缺乏足够的警惕心。但我认为，在战争胜利后，我们面临的问题从生死存亡转变到了发展上。记得总枢机说过什么吗？组织建设也要顺应实际情况，要实事求是。路线问题当然不能无视，越是形势险恶，越要保证革命队伍的纯洁性。但在发展的形势下，还保持那么高的敏感性，就是上纲上线，是自毁长城啊。”

        说到这史丹皱眉嘀咕：“长城这个东西，在哪里有啊？”

        “应该是其他纪元的历史吧”，阿丝娜说：“总枢机说的事情总是那么生动形象，又很深刻，或许是女神的亲身经历。”

        她释然道：“那我道歉，我同意可以继续研究食物召唤机。但我还是认为，它的真正价值不是体现在食物生产上。”

        “我们的生产力已经可以满足食物按需分配，可为了不让人民过早忽略食物凝结的劳动意义，我还是希望食物的分配在最基本的保障之外，大部分仍然能划到按劳分配的范围。”

        史丹叹气：“我觉得我们很快就能脱离大同主义初级阶段，因为越来越多的东西可以实现按需分配了。比如食物召唤机这个思路，给了长锤那边很大启发。”

        “他负责的基建委那边提出了一系列的魔导技术规划，比如可以变出清水的召唤机，那样住宅就不必加装水管和供水系统了。再比如通向废弃位面的次元洞，排水啊垃圾处理啊，就变得更方便了。有了这些技术，住宅的建设效率就会更高。”

        “他甚至还提出了可怕的空间物流魔导技术，说每家每户要什么东西，通过魔导传送机，直接一点就送到了手里。”

        阿丝娜两眼一亮：“就是这个！这个其实完全可以替代食物召唤机，既让食物生产环节继续存在，又能取消分配环节。”

        “这是空间法术，是最深奥的魔法之一，哪能那么容易”，史丹笑着说：“长锤还说有人向他提过一个疯狂的点子，那就是用空间法术搭建框架，给每户人分配固定空间。要什么房子，基建委可以提供模板，用户也可以自己设计。在幻景里设计好后，基建委这边只需要用魔偶自动组装，再传送到框架里，一切就搞定了。以后基建委根本不必盖房子，只是运用空间法术进行规划和管理就行。”

        阿丝娜苦笑：“那个‘有人’，我怎么觉得是像成天玩游戏的丝丝魔女呢？是不是想把什么《模拟人生》或者《模拟城市》之类的游戏变成现实？”

        她又头痛似的呻吟道：“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我觉得我们的人民一定会废掉的。”

        史丹愕然：“你对大家这么没信心？”

        阿丝娜理所当然的道：“你在管理贝塔城，阴影城移民是如何转变的，感受应该比我更深刻。最初有免费的房子和食物，他们是什么样子？我们还是通过全员劳动去把他们教育出来的，那天连欧萝拉姐姐都去了，就你一个人没去掏粪！”

        史丹咳嗽着辩解：“总得有人安排各项工作嘛……”

        然后他笑道：“这些疯狂点子只是开脑洞而已，离那一步还早得很。我们还是盯着脚下吧，那么，刚才的问题解决了？”

        阿丝娜白了他一眼，又皱起眉头。

        “我忽然觉得……”

        她这一自省，感觉问题有点严重：“我都这么上纲上线，这种情绪在我们的队伍里是不是很普遍？”

        “这的确值得警惕……”

        史丹耸肩道：“倒没什么严重的，我们不是正在组织大家筹备各种庆祝活动吗？让大家忙起来，就没那么多闲工夫争论了。”

        “也是，咱们现在还面临着财政上的巨坑”，阿丝娜叹道：“希望总枢机在瓦伦丁能大有收获吧。”

        ………………

        倒塔区三十二分区，居民服务中心二楼，山姆和梅恩，还有其他的联络员们依依惜别。

        山姆要去贝塔城学习班进修了，他终于克服了畏惧，决定热情拥抱赤红信仰。

        梅恩也在进修名单里，但批次排得很后。山姆既然不在这了，三十二分区的居民服务工作也走上了正轨，她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仔细考虑后，梅恩接受了赤红圣堂的邀请，加入到贝塔城公共安全局，成为一名光荣的公安员。

        这大概是受了奥图的影响吧，梅恩因为身体问题，加入军团的申请被拒绝了，做公安员还是合格的。她希望能追随这位前辈的脚步，即便不能在战场上奋战，也能用赤红正义惩治邪恶，保卫善良。

        “有你们来帮手就太好了”，山姆对新加入的联络员说，这些都是本区的居民。经过了劳动教育，又因为亡灵龙将的出现更加团结，对新家园开始有了认同感，很多居民都积极主动的加入到居民服务的工作中。

        “现在的工作重点是筹备庆祝活动，当然训练不能放松，只有超凡力量才能清除灵魂侵蚀，延长寿命。”

        山姆对新人耐心的交代着，在学校体系还没完善前，居民服务中心就承担起了超凡力量初级教育的组织和推动工作。

        省视过往，觉醒灵魂的心灵荆棘……

        破坏同时意味着创造的破坏之力……

        通过计算和理性思维接触超凡力量的珠算术……

        费共挑选出了这几项最适合没有信仰基础的平民接触超凡力量的神术，通过居民委员会推动，进行全民超凡教育的尝试。

        有各个分区广场上的赤红神力衡准器，有“康拉德少年团”，超凡教育在少年里进展很快，成年人就不怎么明显了。不过终究有极少数人成功，也让其他人愿意坚持下去。

        “说起这个，大家劲头都很足啊。”

        新的联络员说：“往常大家都被冒险者看不起，现在好了，我们也能拥有超凡力量，而且还是赤红神力。我们都是赤红信徒，遇到冒险者，他们得向我们行礼了！”

        另一个本地联络员点头说：“是啊，我听说以后所有冒险者也得跟我们看齐，得一切归公，大家都是拿贡献点数。以后也会有冒险者来扫大街，那时候我们可不能跟他们之前那样，不拿正眼看人。”

        其他人都纷纷点头，一脸兴奋甚至幸灾乐祸的样子。

        之前居民们都被动员起来，在全城做各项辅助性工作，跟冒险者接触得多了，冒险者的姿态难免高傲无礼，他们还把居民们当作之前的奴隶市民对待，以为就是服务他们的。

        最早那批奴隶市民因为出身低，待遇好，主要工作也确实是服务冒险者，并不在意冒险者的态度。而这些来自阴影城的市民，本就遭受魔法师的千年压榨，对冒险者这种态度就有了计较。

        “既然冒险者以后也不叫冒险者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了嘛，就没必要分彼此了”，山姆笑道：“再说冒险者在这场战争里出了很多力啊，很多人都加入了军团，我们得尊敬他们。”

        “道理是没错啊，但是胜利那天晚上，他们几乎砸了半个城区，还吐得满街都是，咱们去收拾，还被他们嘲笑说只会扫大街。”

        “我们隔壁楼的姑娘都被冒险者调戏了，那帮人甚至跟阻止他们的圣堂都打了起来，还说什么为贝塔城打生打死，玩个平民姑娘算什么，气死人了。”

        “冒险者都是些什么人啊，为了金蒲耳什么都能干的，真要让他们向我们看齐，那可有得头痛了。”

        “说起贡献，我们比冒险者差了吗？每栋楼都有烈士啊！我们力量弱，但我们是真的拿命在拼，也不求回报，他们就为了钱，还成天念叨我们什么都是直接发的。”

        联络员们纷纷念叨着，看样子前几天跟冒险者们相处很不愉快。

        梅恩却蹙起了眉头：“等等，谁说了冒险者也得一切归公啊？”

        “我的叔叔的妹夫的侄子的兄弟的未婚妻的叔叔在统合区里当守卫，他说他亲耳听到一些红衣在讨论什么公有制，说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把整个神陨高原纳入到公有制的范围，还说冒险者是这事的最大阻力。”

        “我也听谁说过，这大概就是搞神产制吧，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也就那些满心只想着自己的冒险者才会抵制。”

        梅恩瞪眼道：“这怎么可能？我们这边都没听过，而且费共怎么会搞神产制，是谁在散播谣言啊。”

        “这样不挺好吗？”

        山姆倒不在意：“当然不是神产制，是大家都有份的公有制。大家都一心为公，费共也会给大家提供比在其他地方更好的福利。梅恩，你以前不也很赞同吗，说跟之前的圣武士教团一样。”

        “那时候我没想过会这么快搞，而且连冒险者也包括在内啊”，梅恩急切的道：“冒险者又不是圣武士！这肯定会出乱子的！”

        山姆耸肩：“只是在讨论嘛，我也觉得不会那么草率的。”

        梅恩叹气：“希望如此。”

        这个话题很快就揭过了，交接完其他事情，梅恩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温妮热情的迎接。

        吃饭的时候温妮问：“梅恩姐姐，你当了公安员还会住在这吗？”

        “还不清楚具体的工作安排，如果离得远的话可能会搬的”，梅恩有些心不在焉，刚才在路上还跟山姆吵了一架。

        山姆认为就算真的搞公有制，冒险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大家在之前的战争里团结一心，不可能产生多大矛盾，联络员说到的那些事情只是难以避免的小问题。

        梅恩虽然还没当公安员，心态却已经自动放在了岗位上，而且有之前夏安迪亚的经历，当然更惨痛的是死而复生的那段经历，她可没有山姆那么乐观。

        她建议山姆向上级汇报居民的动向，尤其是那些关于要在整个神陨高原实行公有制的言论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山姆还在笑她小题大作，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

        当时瞧山姆那张憨憨笑着的脸，山姆就恨不得一脚把这个天真的家伙踹飞。

        “那真是太可惜了”，温妮垮着脸说：“梅恩姐姐不在了，我怎么办啊。”

        梅恩没好气的道：“靠自己啊！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似的，什么都要扯着我！”

        吃完饭，梅恩去了单位参加培训，温妮去了“姑姑”家。

        “殿下……交代了任务？”

        “姑姑”特曼琳叹道：“温妮你该知道，我们很难再收起大家的心了。现在都没几个人晚上会向夜女士祷告了，不是跳舞就是竞走的，还成天跟小孩子一起打桩子。干起活来争先恐后的，完全都变了样。”

        温妮冷冷的说：“那些意志薄弱的家伙，他们必将得到清算。”

        特曼琳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温妮装作没看见：“殿下确实给我们交代了任务，现在到了关键时刻。”

        特曼琳惊恐的道：“可……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根本做不了什么啊！”

        “不，我们能做很多事”，温妮微微笑着，露出冷白的细齿：“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做，就算是赤红女士，也不会追究我们，反而会为此喜悦。”

        温妮附耳，特曼琳听着听着，神色渐渐缓和起来，再变为轻松甚至热切：“那些冒险者，跟这边的确不是一路人，别说其他人，我都对他们满肚子气！”

        她又很犹豫：“可咱们这动静，肯定瞒不住赤红教会的高层吧？”

        温妮说：“所以要找其他人出头，那个贝琪，昨天不是差点被冒险者欺负了吗？你该明白吧？而且……”

        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普雷尔公爵又出征了，他没机会再回来，赤红教会不久后就会一片大乱，我们不过是火上浇油。”

        特曼琳惊恐的道：“普雷尔公爵回不来了？”

        再赶紧改为欣喜的语气：“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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