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七 人民战争，发动群众与人肉计算机

欧萝拉踏出传送门，进到罗丝大神殿的传送大殿堂。

        她拍着胸口，平复涌动的怒气，对特蕾希娅的怒气。

        原本视为姐妹的好朋友，现在成了恨不得扇一耳光的恶人。刚才在阿尔法城堡的通讯室里，特蕾希娅的影像刚消失，她就朝信风之书吐了口唾沫。

        特蕾希娅依旧不愿调动放在哈德朗王国边境的那三个军团，一一五和一二零两个军团没办法从南北翼堡撤出来，好去守卫正在大面积铺开的传送堡垒。

        再想到提米遮遮掩掩的说还能送到神陨高原来的废旧物资不多了，海瑟薇那边不仅关闭了连接贝塔城和阴影城的传送门，还以女王颁布了魔导物资管制法令为由，取消了很多交易，欧萝拉胸膛的起伏就更剧烈了。

        她看到了一条清晰的界线，正在将神陨高原与秩序同盟隔开。

        “特蕾希娅和海瑟薇在联手封锁我们！我们必须加强对克斯特王国的渗透，在北方打开新的出口！必要的时候，不惜动用武力！”

        欧萝拉定下了临时中央每日工作会议的新议题，匆匆向通往贝塔城的传送门走去。再记起什么，赶紧停步。

        她来到殿堂中心的神迹木桩前，先向殿堂一面墙壁肃穆鞠躬。

        墙上挂了一百多副遗像，跟其他牺牲者的遗像不同，画像除了最外层的黑圈外，还有一层红圈，头两张遗像就是敏丝和奥图。

        这是正在亡者之域里，以赤红亡灵的身份继续战斗的赤红战士。

        一队人在墙下整理遗像，看到一张遗像重新挂起，上面的红圈没了，欧萝拉微微叹气。那是残魂都已消散的赤红亡灵，他们为了革命再次牺牲。

        想到李奇正率领着赤红亡灵跟炼狱亡灵作战，一股热流涌上了欧萝拉的鼻腔和眼眶。

        李奇，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我绝对不想在这里看到你的画像……

        欧萝拉抽抽鼻子，又向木桩鞠躬，手放在木桩上施放了一个旌旗神术，交了今天的公粮。

        “叮，学生卡……”

        女神感应到了，在脑子里回了一声，看来女神今天心情不错。

        ………………

        贝塔城核心区的办公楼，李奇那间办公室里摆了张圆形工作台，李奇虽然不在，但大家仍然习惯在他这里开临时性的碰头会。

        工作台上方展示着一张立体地图，一个个红点在以贝塔城为中心，半径二百公里的范围内分布。在西南方则是一团狰狞雾气被三个红点锁住。

        费共基建委员会首席委员长锤指着发亮的红点说：“工程军团刚完成胡麻堡垒的建造，传送门已经加入传送网络。”

        他捏着下巴，感慨的道：“胡麻？难道是最早牺牲的那个矮人？该死，我早跟他说过他不是打仗的料，老老实实跟我干基建多好……”

        所有传送堡垒都是以赤红亡灵的名字命名，比如敏丝堡垒、奥图堡垒。

        这些传送堡垒的前身是扫黑打恶行动里建立的传送锚点，费共在锚点上建造固定传送门，再用全防式堡垒防护起来，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调动人员和物资，扑灭附近爆发的亡灵之潮。

        “他还在下面战斗”，欧萝拉板起了脸：“而且是矮人又怎么了？矮人就有特权？说说整体的情况。”

        长锤不好意思的挠络腮胡：“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是我思想有问题，我检讨。”

        他咳嗽两声清了嗓子，开始讲解由传送堡垒构成的整个传送网络。

        随着一座座传送堡垒的建成，以贝塔城为中心，面积十多万平方公里的辽阔地域正渐渐被彻底掌握。任何两个堡垒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百公里，亡灵有任何异动，军团规模的部队都能在一个小时内赶到现场。

        但神陨高原的面积是这块地域的十多倍甚至几十倍，巨人王如果在其他地方找到了突破口，后果依旧不堪设想。

        因此传送网络除了覆盖贝塔城核心区域外，还会延伸到神陨高原其他地方。当然那些地方就不可能搞地毯式拉网，只能设点。

        优先设点的区域是冒险者已经探明的亡灵巢穴，包括各类地下陵墓、地底洞穴、洼地坟场等等，都是潜在的突破口，得在出口附近设立传送堡垒。

        “现在最远的是南面两千公里的龙脊谷，埃隆舰长的浮空舰运着一个工程队过去了。先完成测绘，确定空间锚标，再建起临时传送门传送工程军团建造堡垒。按照进度，最迟四天后就能完工。”

        “更西和更南面就是永离密林了，遵照之前的决议，我们就不再延伸了，当然我还不太放心。”

        “现在最头痛的问题是驻防，预备军团是建立起来了，可每座堡垒至少要一个小队驻守，加起来得不少人啊，而且预备军团的兵训练不足，实在让人不放心。”

        “哦，还有通讯模块的事情，现在只是开始测试，在能源上也遇到了问题……”

        长锤说到这，旁边原本像是死物的机器人骤然一动。

        “这个由我来说吧”，尤赞从半球脑袋的伸缩镜头里射出一股银白光芒，工作台上的影像骤然一变，成了传送堡垒被纵轴切开的剖面立体模型。

        “能源问题是至关重要的大问题，我们现在只能用小型魔力井支撑传送门，传送堡垒本身的防御还得靠神力转换法阵，用神性水晶甚至守卫自身的神力，所以必须得这么多人。”

        “从风暴群岛获得的小型魔力井技术已经相当陈旧了，在神陨高原这个地方，魔力场受到很大干扰，效率也要低很多。这样的能源支撑不了整个传送网络，更说不上保护，现在只是暂时过渡而已。”

        随着尤赞“神光笔”的指点，传送堡垒中心那座石塔下方，被紫铜板和黑铁板严密保护起来的圆柱形空间里还空荡荡的。

        “我们在设计传送堡垒的时候，早就给新的能源系统预留了空间。未来的传送堡垒会集传送和通讯等功能为一体，还能支撑防护结界，让堡垒成为村镇的核心枢纽。”

        办公室里站着塔伦斯、蒂丝、萨达尔、史丹和阿丝娜等人，都一脸向往的看着尤赞，等它的下文，没想到它后面只有一句话：“新的能源系统正在研发中，进度喜人！”

        妮可扯着偏马尾叹气：“我们的库房都快空啦，神性水晶、魔晶石就跟喷泉似的往外流，却没多少进账。夏安迪亚矿场那边，矿脉已经全是魔导金属了。”

        “本来可以指望大卖一笔魔导金属的，可对外的销售情况很不理想。提米和佐尔德那边走的量不多，其他渠道根本卖不动。我怀疑是至高议会暗中给魔法师下了命令，不准他们采购我们的魔导金属。”

        长锤不满的道：“既然根本问题没解决，人手的问题也就解决不了啊。”

        萨达尔抱怨长锤：“还说人手，你们基建委还在不断从预备军团里抽人！工程军团本来就是帮你们干活的，现在想再扩充一个大队都没办法满员。”

        “我不认为女孩子就有不上前线的特权”，阿丝娜也不满的嚷嚷：“可很多女孩子分明有潜质成长为专精治疗的牧师，你们就因为她激发了神力，塞给她魔导枪把她一脚踹到军团里了，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苍老的咳嗽声响起，一直只负责训导工作的塔伦斯终于要发表意见了。

        “别忘了我们的信仰，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也别忘了总枢机走之前说过，发展的问题也要放在这场战争里一起考虑！”

        老头异常严肃的说：“我们在军事上、技术上、宣传和组织上，都做得很好，我们还遵照女神的指示建立了青年战团，紧密的团结了更多有潜质的人，但我们还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发动人民群众！”

        “我们在这上面做了什么呢？就只是想着让群众吃好穿好？让他们不闹事？再挑选积极主动的人加入战争，这就够了？”

        “不该是让群众深刻认识到这场战争的意义，认识到这不仅关系着大家的生死存亡，也是一个锤炼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大好机遇？我在这上面没看到多少动作。”

        老头直接点名：“史丹，这本该是你最关注的方向，你却像保姆一样成天为移民的吃喝拉撒奔忙。不是说不该关心群众，但关心的方向对吗？我们不能把群众当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孩子，得让群众懂得权利和义务，懂得为自己奋斗。”

        他又瞅了一眼机器人，结果那家伙正转着脑袋做无辜状没能对上眼，只好干咳一声继续道：“不管是物资、人手还是技术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都该是发动群众，不要把他们隔离在这场战争之外！”

        老头叹道：“前些天我在预备学院跟康拉德孤儿们讲课的时候，孩子们都很踊跃的要求上前线，就算上不了前线，也要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说是要保卫家乡，保卫赤红革命，他们都还没满十岁啊！”

        “讲完课我在贝塔城移民区遛达，发现搬进去的移民虽然欢天喜地，却还是在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很多人都在抱怨床太硬、窗户太大什么的。有的人嫌弃免费食物不合胃口，说为什么不发免费食材自己做饭。有的人嫌弃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为什么不开裁缝店免费做自己满意的衣服。”

        “大多数人都不觉得正在发生的战争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唯一证明他们关心战争的举动是祷告夜女士或者其他神祇，保佑亡灵别打进来让他们没了好日子过。”

        “对比康拉德的孤儿们和移民，还不明白差距吗？”

        “一个月的移民学习班，只是让他们懂得了一些规矩和生活常识，还没有把他们教育成真正的人民。他们还没认识到自己跟这片土地有什么关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享受到的待遇意味着什么，只当成是我们或者神祇的赏赐。”

        老头少有的在会议上啰嗦，可大家都不觉得厌烦，史丹还愧疚的低下了头。

        “塔伦斯说得好，给了我很大启发”，尤赞率先附和：“有些课题，的确需要发动群众，需要借助群众的智慧。”

        欧萝拉也道：“我的确遗漏了这方面的宣传工作，史丹，阿丝娜，我们需要从移民管理、民政保障这几方面一起来做这项工作，人手方面……”

        “康拉德的孤儿们不能上战场，他们正好可以帮忙”，她看向塔伦斯，老头点头认同。

        欧萝拉骄傲的挺起胸脯：“就让特蕾希娅和海瑟薇看看，我们费共只靠不到二十万的军民，到底能爆发出多么强大的力量！让她们睁大眼睛，好好的看！”

        人们同时点头，心中涌动着战斗的热流。

        ………………

        贝塔城，紧挨着核心区的东面城区，这里才刚刚开发，几栋石楼隐没在丛林和丘陵间，异常不起眼。

        “超算所前途远大啊，你们来对了”，负责人事的副所长，一个白胡子老头将一块怪异的东西挪到桌子中间，置于卡塔蒙和雷兹林的视线中心。

        “这是手工计算板，也叫算盘。你们在一天之内学会用这个计算加减乘除的话，就合格了。”

        还有资质测试呢……

        两人也没觉得怪异，不测试才是真的怪异，不过这个计算板……不，算盘，怎么这么怪异？

        只有个木头边框，分成上下两格，镂空的部分竖着十多根细条，每根细条上有若干可以滑动的珠子，这能计算？

        雷兹林傲然的道：“我们不需要这个也能……”

        然后他顺着白胡子老头手指的方向，乖乖的跟卡塔蒙走了。

        按照指示进到一个房间，像是一个导师模样的魔法师接待了他们，用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熟捻语气说：“算盘知道了？觉得自己心算没问题，不需要工具？”

        两人同时点头……

        “好，那来测试下吧”，导师递给他们一张纸条：“算出这两个十位数相乘的结果，现在开始。”

        两人面容一正，眼珠子同时转了起来。

        导师对结果也不意外：“十五秒和十七秒……不错，你们以前专精传送术？”

        房间里坐着几十个人，都埋着头在噼噼啪啪摆弄算盘上的珠子。

        导师叫来一个，对他俩说：“你们随便给两个十位数，让他来算。”

        卡塔蒙和雷兹林一人在纸上写了个十位数交给这个应该是学徒的家伙，然后这家伙看着纸条，手指像章鱼触手似的，在算盘上飞快的运动，拨得珠子上下翻飞，蕴含着一股奇特的美感。

        两人刚刚生出这种感受，手指就停住，结果出来了。

        导师说：“七秒。”

        结果没错，两人瞠目结舌。

        震惊于算盘的神奇功用之外，又觉得哪里不对。

        雷兹林先醒悟过来：“他好像是平民，既然平民都能用这个算……盘，做这么快速的计算，那还找魔法师干什么呢？”

        “平民没办法用算盘做更复杂的计算，魔法师就不一样了”，导师说：“我们的圣女殿下已经创造了算盘术，魔网也认可了。”

        “只要你们对算盘熟悉得可以不借助实物，就能在心灵里用虚拟的算盘计算，就有可能掌握这个法术。一旦掌握了这个法术，施放法术可以自动计算。”

        两人先是抽了口凉气，再兴奋的对视，这真是厉害的法术！

        导师再道：“学会这个法术后，必须在我们超算所至少效力三年。”

        两人不迭点头，这个代价很小。但凡是擅长空间系、预言系甚至变化系法术的魔法师都知道，计算在魔法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那些只会丢火球的塑能系魔法师，为什么没办法跨系，就因为他们那粗笨的脑子不擅长计算。

        只拿传送法术来说，如果算不对锚标位置，传送就无比危险。计算能力越强大，传送范围就越精确，风险就越小。

        现在居然有算盘术来做计算，只需要搞懂原理，做一定训练，就能进行异常复杂的计算，这样的法术，简直就是超魔技巧啊！

        三年太值得了！

        导师说：“不过你们先得学会用算盘，在今天内学会才有资格签这份协议。”

        学就学！

        可惜没算盘了，导师派了个学徒，带他们去仓库拿。

        “算盘术不是最厉害的”，路上学徒跟他们吹牛：“我们超算所还在研究虚灵计算术，我听导师说，是由魔法语言里最简单也最核心的光暗双码制发展来的，速度比算盘术快千万倍都不止！”

        卡塔蒙和雷兹林嘿嘿笑出了声，算盘术就快得吓人了，还能再快千万倍？那不成神祇了？

        “别笑，我们所长，也就是薇姬圣女殿下还说，那不是凡人能够承受的能力，所以必须用虚灵来承载。”

        两人也只当笑话听，就是对学徒说的圣女殿下很感兴趣。

        沿着廊道走到另一栋石楼，从窗户里能看到一群应该是正式研究员的魔法师在忙碌。

        他们有的晃着脑袋，有的点着脑袋，有的耷拉着脑袋，姿态各异。但能看到的人都有一个特征，那都是两眼发直，嘴里念念有词。

        学徒说：“研究院刚发下来一个课题，要大家尝试着计算出结果……”

        两人很好奇，什么课题？

        “说贝塔城周边未来总共会有五十座传送堡垒，如果传送门失效，让浮空舰去给所有五十座堡垒的守卫送盒饭，最后再回贝塔城，会有多少种路线，哪种路线花费的时间最短。”

        学徒的问题让两人呵呵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的……

        笑声刚起，就见房间里有个魔法师大叫一声，仰头就倒，鼻孔里喷出两条长长的猩红血线。

        “该死！快停下啊！”

        “又一个！谁来打昏他！？”

        “他快爆头啦——！”

        房间里大乱，不知道是谁一发冰箭射到那家伙头上，让情况变得更加混乱。

        学徒叹道：“算盘术也是很危险的，如果计算的东西太复杂，不及时停下来就会这样。”

        卡塔蒙和雷兹林再度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吞唾沫，忽然觉得脚步变得无比沉重，甚至都想转身开溜了。

        三年……

        如果经常有这样的课题，能熬得过去吗？

        惧怕之外，依旧异常疑惑，就送送盒饭这么个问题，真的那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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