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八 美的对决与祈并者的真相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尤尔娜推开长刀，挥动月轮双刃发动反击。

        小姐姐版奇丽将节操化作力量，长刀直来直去，劈得尤尔娜难以招架。

        牵引着自看台涌来的光潮，奇丽一刀刀将尤尔娜逼向场地边缘。

        她的每一步都优雅至极，也精准至极，踩得无比稳定，不然又会崴脚的。

        尤尔娜退无可退，腾空而起，月轮直取奇丽后颈。

        奇丽长刀回旋，单腿站立，带动身体如芭蕾般起舞。

        光潮的涌动更加剧烈，让这一刀携带的力量暴涨。铿锵声中，一柄月轮脱手飞起，呼呼没入空中。

        尤尔娜拖着一道血线摔了出去，当她捂着胸口站起时，几乎劈裂上身的巨大伤痕根本遮掩不住。

        光点如繁星簇拥住尤尔娜，让奇丽确认，看台上的精灵祈并者，不止为美打Call，扭曲的，变态的美，他们也照收不误。

        “我低估了你，奇丽。”

        尤尔娜坦诚的道：“你其实早就跨过最初的那道门槛，到了美的殿堂深处。”

        她仔细打量奇丽，目光从银发滑过眼罩，在红唇上停留了一下，再落到被镂空蕾丝遮掩的胸口。那里挤出了一条白皙的胸线，深邃无比。

        而后目光掠过紧致的腰身，在包裹住细长双腿，大腿由此显得更加饱满的怪异皮靴上停了片刻，最终落在奇丽背着的巨剑上。

        “有我们精灵的细腻精致，有人类的奇思妙想，还有矮人那跟石头一样的顽固理性，组合在一起，居然这么协调“，尤尔娜说：“你已经超越了人体之美的境界，我很好奇这是否就是你的终点了。”

        流转的光芒包裹住她的身体，就听她说：“让我们开始真正的对决吧！”

        眼前异彩闪烁，尤尔娜再度变身。

        翠绿为底，金玉为饰，尤尔娜罩上了一层紧身铠甲。

        铠甲几乎遮住了所有肌肤，但类似皮甲的质地，却尽显精灵天使的身材。奇丽的身材已经是超模级别了，可精灵天使比她更高更窈窕，即便某处海拔低了点，舒展开的曲线也让奇丽相形见拙。

        但这套铠甲仅仅展露了躯干的曲线，肩头、胫部、手腕等处又有类似金属质地的厚重护甲，让她整个人透出凛冽杀气。

        造型如鸟冠的华丽头盔下，面具遮住了大半面目，只露出一双澄清无暇的眼瞳。

        双手握着跟方天画戟类似的长武器，尤尔娜迈步，裙甲摇曳，发出叮当的悦耳脆响。

        “这是精灵帝国禁卫军的装束，不是礼装，战场上就是如此”，尤尔娜放平长戟指住奇丽：“你说得对，勾动繁衍欲望的美是很低级的，战斗之美更加纯粹。现在，我就用至美的战斗击败你！”

        波波光潮涌入，掀起了她身后的洁白披风，奇丽不得不承认，如果这是尊雕塑的话，必定是绝世之作。

        刀戟相交，尤尔娜的身姿也变得沉稳洗练，再看不到半点跟卖肉有关的东西，但躯干的曲线，臂腿挥舞的韵律，以及武器的环转，却又将女性之美完全融入到战斗里，让奇丽感觉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

        竞技场里沙尘飞扬，却又急速消散，两种不同风格的美由战斗而闪亮、炽热，乃至燃烧，看台上涌出的光潮一时都分不清是投注在谁身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光潮的流向渐渐明显了，尤尔娜开始牵动了更多的波动。

        这的确是超脱了低级趣味的美，但更多是因为尤尔娜的禁卫军造型和战斗身姿专属于精灵，在同族的审美上天生就有加成。

        这不公平！

        长刀劈斩，卸开沉重的力量，用一连串标准的小姐姐贴地滚翻跟尤尔娜拉开距离，同时收获到一波光潮。相比之前，奇丽能获得的力量已经急剧减少。

        不过比这个路线的话，奇丽的信心却更足了。

        她决定送别图笔，小姐姐已经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接下来的战斗，不再是小姐姐能胜任的了。

        头发变色，短裙皮靴化作淡淡金光，片刻后，奇丽转换出了新形态。

        一副厚重铠甲裹住了全身，腰间的曲线转折以及胸甲的微微隆起不经意的强调了性别。

        硕大头盔的前方，大半都是亮着黄光的半球状面甲完全遮掩了面目，看上去无比怪异。

        铠甲跟费恩的样式截然不同，和尤尔娜的造型更是两个极端。没有圆润的转角，没有华丽的装饰，任何部分似乎都有实际的用处，连颜色都像是钢铁般的黑灰色，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更像魔偶。

        再看手中端着像是没了弓身的魔导弩，尤尔娜笑道：“你这是把古怪也当成美了吗？奇丽，别以为走极端总是能赢。”

        果然，看台上没有一丝光点流向魔偶版奇丽。

        奇丽端起魔导弩，将破邪斩当作子弹，轰的射出一道淡金光柱。光影变换间，一点两点若干点白光开始向她汇聚。

        “美是超越物质需要的形式，是在满足自然需要的手段之外，再现生灵智慧的物化、人的意志、人的感受和情绪。形式成为美后就有了独立的价值，通过呈现影响人的感官，实现美的意义。”

        奇丽用背书般的语调，说着尤尔娜完全听不懂的话：“美代表了人对世界的支配，美凝结着人的创造力、智慧、技艺和力量，积淀着人的情感、理想和愿望。它既是感性的，又并非单纯感性的，还包含着对世界的理性把握。”

        “美的真理是什么呢？是人的自我实现与人之外的世界和谐统一，通过感性表现为对事物形式的塑造。包括但不限于我们现在的比造型、比动作、比呈现。”

        稳稳的站着，用那把怪异的魔导弩不断射出淡金光束，灰黑的亚光铠甲在金光中反射着低沉而细密的光线，牵引着更多光点涌来。

        “由这个真理可以推导，美这个形式，既是独立的，又不能完全脱离内容。不能超前，也不能滞后，更不能完全没有内容根基的形而上。”

        最初光束射过去时，尤尔娜任由金光在铠甲上溅放出点点光芒。但随着奇丽不断的射击，她开始用长戟抵挡。当尤尔娜飞身逼近时，奇丽的铠甲自前后喷出淡淡烟气，带着身体闪避后退，看似笨拙的运动，却引来更多光点，终于汇聚成光潮。

        “尤尔娜，你身上的铠甲，附加了太多跟内容，也就是战斗无关的装饰。这些形式远远超越了内容所能匹配的程度，让它不仅没有让美升华，反而成为多余的累赘。你这个造型的确是一件足以传世的艺术品，但它与内容割裂了，它的美成了静滞的，空洞的呈现。它无法获得最广大人民的认同，它的美能带来的力量也是有限的。”

        “看看我，尤尔娜，我的士官长装甲是极为简练的，它没有任何装饰，一切都为战斗服务。由美的真理推论，它没有美，因为它的形式完全服从于内容。但因为内容恰恰是战斗，它与内容融合为更高层次的形式，这样的形式是经久不衰的！”

        随着奇丽的射击，用到她身上的光潮越来越澎湃，渐渐追上了尤尔娜。

        “这就是纯粹的战斗之美！暴力之美！不管是在什么世界，什么时代，武器装备与战斗方式完美匹配，才能打造出震慑人心的美感！”

        光潮涌入体内，带来源源不断的力量，让奇丽的费恩版MA5B突击步枪不停射击着。

        尝尝女版士官长的愤怒吧！

        拜倒在跨越了无数时代的暴力美学之下吧！

        虽然一开始你们精灵的确无法接受这样的美，但两个不同时代的战斗摆在眼前时，哪一个时代的战斗蕴含的力量和思想更先进，这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当这种落差在心中蔓延时，就算是精灵，也会为这种傻大黑粗，毫无装饰，但一切都服从需要的纯粹之美而倾倒。

        尤尔娜被光束接连命中，再愕然发现，汇聚到对面那具古怪魔偶身上的光潮已经有了赶超她的趋势。

        “这不合理……”

        尤尔娜还很不解，可当她看到闪光在澄黄面甲和灰黑铁甲上反射时，心中也是一颤。

        跟实际的力量无关，只是隐隐觉得，在这个样子背后，蕴含着某种至极至简，却能撑起整个世界的东西。是那样的东西夺走了看台上的观众，以及现在的自己的心魄。

        “美是内容之上的形式，内容与形式的关联……”

        尤尔娜嘀咕着，像是明白了什么。

        长戟驻地，将一连串光束挡住，尤尔娜滑步倒退的同时，身影被一层白光裹住。

        当她停步时，形象又变了。

        豹皮裹住身躯，赤露双足，长发随意飘散着，肩头偶尔露出箭筒。

        一副长弓端在手里，她猫腰凝视，似乎在审度猎物。

        就见她猛然跃起，长弓满弦，射出一道银光，将奇丽的淡金光束劈碎，射穿了士官长装甲，带得奇丽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光潮如洪流般鼓荡，汇聚到尤尔娜身上，看着这个朴素得跟远古人类一样的精灵猎手，奇丽的头盔消散，吐出一口不甘的血。

        尤尔娜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尽管文法和用词那么古怪，她依旧领悟到了。

        可她还是在靠种族倾向吃饭啊，这是作弊！

        尤尔娜看出了奇丽的心思，舒展身姿，长弓再度拉满，笑道：“感谢你的提示，让我对美也有了新的领悟，不过你依旧战胜不了我！”

        “也别怪我靠同类之美赢得力量，精灵是永耀之灵，是费恩的源初生灵，精灵的美就是诸灵之美！在费恩这是万世不移的真理！”

        战斗真是激烈啊，不过我也不是没招了。

        不管是呆毛王还是小姐姐，或者士官长，就真正的美学而言，都还只是低级产物，现在，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美了。

        奇丽抹去嘴角的血迹，淡淡的道：“在费恩或许如此，不过我还知道另外一个真理，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以此推论，华夏的，也就是多元宇宙的。”

        话音落下，士官长装甲融为金光，在身上延伸飘摇。片刻后，绸带飞舞，纱裙飘摇，黑发高髻，华冠鲜衣，一位飞天仙女赫然出现。

        拎着一对单剑，奇丽拖出绚丽彩光，飞向尤尔娜，如水中灵动的鱼儿。

        落在尤尔娜身上的光潮骤然分出大半，转到奇丽身上。让奇丽不仅轻松劈飞了又一道银光，看似单薄的长剑携着难以抗拒的漩涡之力，绞向尤尔娜。

        尤尔娜惊呼：“这是什么形式！？内容又是什么！？”

        “一下子很难跟你讲清楚仙跟神的区别，总之这只是形式”，奇丽满嘴胡咧道：“高尚的一面是凡人渴望挣脱束缚，自由的拥抱天地。低俗的一面是凡人也能征服神女般的存在，让她为自己欢歌起舞。”

        说话时身影如微风潜随，追上不断跳跃，企图摆脱的尤尔娜。双剑绞中身体，尤尔娜闷哼着摔倒，一只手臂离体而飞。

        点点白光粘住手臂，牵回尤尔娜的身体，伤口也急速愈合。但此时奇丽拖着的光点之潮已经汹涌澎湃，大势难遏了。

        尤尔娜轻轻喘息道：“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让你面对最终的考验。”

        还有什么最终考验？

        奇丽也有些头痛了，如果变飞天都不够，难道接下来还要跳千手观音舞吗？

        或者另辟蹊径，来曲极乐净土？来段乡村杀马特尴舞？

        洁白羽翼再度出现，尤尔娜变回最初的天使模样，飘到空中。

        接着眼前一暗，似乎所有光线都被吸入尤尔娜体内，再由她身体喷发而出。

        此时的尤尔娜整个人都变了，没了羽翼，发色也变为银白，眼中喷吐着炽白光芒，除此之外，其他的细节都难以在心中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一个念头。

        真美……

        美到令人膜拜……

        这让奇丽下意识的想到自己初见小红帽时的情形，虽然没有这种因为极致之美带来的震撼，但同样难以直视面目，同样忍不住想跪地叩头。

        空中荡起仙乐般的嗓音：“我是永耀之灵的美神尼尔瑟拉，凡人，向我展示你的美，用你的美来战胜我。”

        战胜个鬼啊！

        奇丽心中沸腾的槽意压住了那股让自己跪倒的力量，直接拿美神出来了，这游戏还怎么玩？

        自看台飘起的光潮瞬间全转移到了尼尔瑟拉身上，已经完全分辨不出其中的光点。

        尤尔娜化身的美神用慵懒的语调说：“真是遗憾，你还是无法获得尼尔瑟拉之美的传承。”

        老实说我根本不在意！

        不过不能打败你我就离不开这个鬼地方，甚至得死，那我还真得用上平方……不，立方级别的认真了！

        奇丽心念沉凝，急速开动脑子，寻找着破局的办法。

        眼角余光扫到看台上，哟，那不是领她进来的翡翠和晨光吗？

        他们两个瞄了自己一眼，依稀感应到了关切之意，然后又面向“尼尔瑟拉”，虔诚祷告。

        再想到之前这些精灵祈并者的反应，奇丽忽然觉得，她唯一的机会，就在祈并者身上了。如果祈并者的灵魂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变，依旧有着凡人之心，依旧是原本那个人的话。

        奇丽散去了飞天装束，甚至散去了来这里时穿着的护甲，就穿着一身费共成员的标准装束，长发随意扎成马尾，手握提尔之柄，缓缓走向尼尔瑟拉。

        染成红色的素麻短袍，外套原色麻布织成的无袖坎肩，脚上是自己编的草鞋，而且还是为奇丽专门准备的尺码，很合脚。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饰品，没有多余装备。

        奇丽在尼尔瑟拉前方站定，抬头仰望：“你要看到能够战胜你的凡人之美？”

        “尼尔瑟拉”说：“是的，虽然几乎没有那样的可能，但我还是抱有一丝期待。”

        提尔之柄嗡的吐出光刃，奇丽用决然的语气说：“你马上就会看到！”

        话刚说完，她飞身跃起，光剑劈向尼尔瑟拉。

        成败在此一举……

        噗噗闷响，奇丽倒飞落地，两根由纯粹光芒凝结成的长矛穿透了她的肩胛，将她钉在地上。

        尼尔瑟拉发出深深的叹息：“就这样？我没有见到任何可以成为美的东西。”

        “没有吗？”

        奇丽吐出一口血，咬牙大叫，将自己的身体从长矛上扯出来。

        看台上没有任何光点飘过来，伤口得不到治疗，血水从肩胛流下，染得坎肩比里面的红衣还要红。剧烈的疼痛让奇丽的脸颊抽动，握住光剑的手也在不停颤抖。

        “连受伤的凄美都没有了，你这个样子很丑”，尼尔瑟拉“好心”的提醒。

        奇丽歪嘴斜眼的说：“相反，在凡人的眼里，此刻的我是最美的。”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高高跃起，光剑兜头劈下。

        两支，不，四支光矛穿透了她的胸口，将她钉在半空中。

        “尼尔瑟拉”叹道：“抱歉，一切都结束了，你的美没有战胜我，你将永远留在这里，与神国一同消亡。”

        奇丽吐着血，艰辛的扫视看台：“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尼尔瑟拉显然明白她在问什么。

        奇丽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那么我明白了，祈并者并不是真正的人了，他们已经没了灵魂，只是神祇的傀儡。”

        尼尔瑟拉不解：“为什么？”

        “如果他们还有凡人之心的话，在他们眼里，敢于向神挑战的人，难道不是最美的吗？”

        奇丽咧开嘴，满嘴都是血，却笑得像天降一个亿：“跟人无关，向神挑战这样的内容，哪怕是最粗糙的形式，都是最有意义，最值得品味的，这恰恰是神祇永远无法企及的美啊。”

        她艰辛的挪了挪身体，对“尼尔瑟拉”道：“扶我起来，我还能打。”

        “尼尔瑟拉”一怔，裹住身体的炽亮光芒晃动了一下，忽然崩解成湍急的光流，汹涌的涌入奇丽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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