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二 风在吼马在叫，斗争艺术我最高

“还要借你通讯室用一会……”

        “随便用，你的就是我的，啊不，我的就是你的，嘿嘿……”

        小龙女把沙发茶几摆到通讯室，布置成临时办公室。端茶上点心不说，还乖巧的给李奇捶肩揉头。虽然知道她是别有用心，还是让李奇感慨自己的教导没有白费。

        享受着徒弟的孝顺，李奇心神放松，在脑子里重新梳理形势。

        大局不能不顾，消化阴影城移民，吸收风暴群岛来到大陆的力量，这是最优先和最重要的事情，不能受到任何影响和干扰。

        不过诺顿事件必然会让特蕾希娅注意到费共的发展，小红帽在风暴群岛展示的力量，加上海瑟薇的“离间计”，也会让她对自己这股力量的警惕大幅攀升。

        这么看来，自己关于把持秩序同盟魔导事务的构想，又是一厢情愿了，特蕾希娅不会容许自己进入同盟的权力核心。

        可就这么缩卵，像王厅之变那样，背一堆特蕾希娅批发的毫无实质意义的奖状回去，那就太对不起小红帽和自己在风暴群岛的付出了。而且太过软弱的话，特蕾希娅必定会得寸进尺，进一步打压自己，说不定移民都会被特蕾希娅截留，这又是海瑟薇乐于见到的。

        要怎么确保风暴群岛的成果不被侵夺，又能在魔法师重返大陆的大势里获得最大利益，同时让烈士在诺顿洒下的热血不被白流呢？

        小龙女的小手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少女的体香混合了龙族血脉的奇特气息，让李奇舒畅无比，思绪也一步步发散。

        特蕾希娅虽然获得了强有力的盟友，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巨大的矛盾。

        要维持原有的贵族封建秩序，她就必须遏制魔法师侵夺世俗权力。但任何遏制措施，都会加强秩序同盟的集权趋势，这又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她会怎么权衡和取舍呢？

        雷厉风行的组织起救灾行动，以铁腕手段镇压诺顿公国的革命，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啊。

        可能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尝到了集权的滋味，她应该已经明白，不把权力集中起来，光靠她个人的力量和声望是实现不了目标的。

        她或许会认为她个人的集权，不等于秩序同盟的集权，也不会损害她追求的秩序。

        只要攻下瓦伦丁大教堂，获得了护卫之盾的认可，忠诚神廷土崩瓦解，战争也就结束了。

        为同一个目标集合起来的小伙伴们各回各家，与亲人享受天伦之乐。士兵们和将军解甲归田，过上幸福的生活。凯姆在天上与众神笙歌燕舞，代言者也可以回归安宁而平常的生活，做一个仁慈而贤明的国王。

        她会这么想的……

        站在她的立场上，会怎么看待自己和海瑟薇呢？

        自己的势力就算全部端出来，也还上不了台面，而且窝在环境险恶的神陨高原，远离大陆中心，就算有所警惕，特蕾希娅对自己应该依旧是以防为主。

        她的关注焦点必定是海瑟薇，这位盟友太过强大，处理不好就要被人家喧宾夺主。第一纪元里魔法帝国的心理阴影，对王者来说可不是大人用来吓小孩的鬼故事。

        这就意味着，只要自己强硬一点，不以挤进秩序同盟权力核心为目标，而是退而求其次，要求一些影响不到全局的实质利益，特蕾希娅是会让步的。

        视角再转换到海瑟薇身上，她对自己的认识比特蕾希娅深得多。迫不及待的用离间计，目的不仅是想把自己从特蕾希娅身边赶开，免得自己跟她唱对台戏，也未尝也没有压制自己成长的用心。等“下一条历史长河”到来时，就能从容解决自己这个营养不良的敌人。

        不过海瑟薇的智慧就只到了这一步吗？难道没看到这样一来，魔法师在秩序同盟里的存在就太显眼了，会让特蕾希娅在压制和分化魔法师上更加用力？

        海瑟薇是个冰雪聪明……不，是条狡诈卑鄙，认真起来连节操都不要的美女蛇，她肯定能想到，那么她的对策是什么？

        以最简逻辑计，最有效的办法，应该是引入另一个盟友，不仅得是重量级的，跟魔法师还没有根本的矛盾冲突。

        不过在秩序同盟这个舞台上，还有什么重量级的角色？

        小龙女用胳膊肘夹着李奇的头，将他深深抱在怀里，轻柔的晃着。虽然后脑勺有点磕，不过久违了的主人公感又在异世重现了，让他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这只大萝莉，也堕落到为了金蒲耳不惜出卖节操的地步啊。

        算了，她连良心都没了，还留着节操干嘛？

        等等，海瑟薇会不会……打商业女神和龙族的主意？

        商业女神的教会跟龙族的商业联合会关系紧密，但又彼此独立。

        前者以商业神殿为据点，提供金蒲耳储蓄、汇兑、借贷服务，同时兼营传送业务，相当于地球世界的银行集团。当然形态还很初级，仍然停留在中世纪初期银行刚发展起来那会的“长板凳”（Bank）状态。

        商业神殿致力于将金蒲耳普及到费恩社会的方方面面，用金蒲耳连接凡人灵魂，获取信仰。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目标至少是在超凡阶级组成的社会里实现了大半。

        不过在超凡社会的底层，以及平民社会里，各国自行铸造的银便士才是流通货币的主体。由此也能看出，商业神殿还没有体现出相对于教会神权和贵族封建秩序的先进性，仍然依附于旧有秩序。

        跟商业神殿比，由龙族控制的商业联合会就是一个大杂烩了。从游方货郎到工坊供应商，从垄断商行到王室御商，千奇百怪。不过归结起来倒也简单，就是……倒爷。

        相比之下，接受了自己先进思想熏陶的小龙女，正把目光转向实业投资，代表了一部分渴求先进，希望事业升华的龙族倒爷。

        商业女神和龙族组成的商业势力跟魔法师的来往很密切，不过白银城并没有商业神殿，这足以说明魔法师其实很看不起这帮不事生产的家伙。偏安在风暴群岛的时候，也不需要外来的资本和商业支持。

        不过风暴群岛大变，魔法师损失惨重，要在大陆开拓新局面，什么都缺。面对商业势力伸过来的橄榄枝，魔法师肯定不会拒绝。

        商业势力这边是什么态度呢？

        看看小龙女正在做什么就知道了……

        手握魔法知识和魔导技术的魔法师，跟手握金蒲耳、渠道和市场的商人，这两方联手，完全是化学反应！

        把各方势力的代表人物拎出来，这个舞台热闹了……

        特蕾希娅在前面举旗，看出自己有掀台子的野心，一脚踹到角落里敲边鼓。

        自己把海瑟薇拉上了台，赢得了更多喝彩，特蕾希娅当然欢迎，但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把海瑟薇挤到后面免得她抢镜。

        就在两人的后面，小龙女看看自己，再看看海瑟薇，毅然决然的向海瑟薇伸出了手。

        这个四人舞台，自己该怎么唱戏？

        对了，得纠正一点，海瑟薇和小龙女都代表不了各自的势力，不管是魔法师还是商人，往细了看，都各有诉求。

        这么一想，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竟然是……搅屎棍。

        李奇有了定计，拍拍小龙女的手说：“伺候得不错，等会老爷有赏。”

        “哦呵呵……”

        小龙女开心得傻笑起来，再瞬间收住笑容：“如果奖赏跟金蒲耳无关的话，今晚你别想睡觉！我会缠死你的！”

        赶走小龙女，李奇用信风之书呼叫海瑟薇。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海瑟薇才出现。因为还有魔力乱流，她的影像有些模糊，还时不时扭曲一下，根本看不清楚面目细节。

        海瑟薇的语气热情而客套：“听说你被女王紧急召回去了，我都来不及送你。”

        接着向他确认：“女王应该知道一切了吧？”

        李奇笑着说：“女王当然知道了一切，不过时间有限，我并没有拿那些无足轻重的细节去烦扰她。”

        然后他的语气变得暧昧了：“放心了吗？亲爱的？”

        “呃……哈哈……”

        海瑟薇的笑声有些不自然，不过马上镇定下来：“李奇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这么称呼了？还是说……你对我有意思？想追求我？”

        李奇帮她圆话：“女王都这么看我们了，你又矢口否认，难道你跟她通讯的时候没注意，让她产生了误会？”

        海瑟薇坚定的道：“那肯定是误会了！”

        李奇松了口气：“这样吗？真是太好了！本来我还觉得，既然你对我有这样的心意，应该先跟你做充分的沟通，再提出那些谏言，现在我可以放心的进谏了。”

        海瑟薇愕然：“谏言？”

        “是啊，《魔法师入籍法》、《魔法塔管制法》、《魔法师爵位条例》，很多啊”，李奇悠悠的道：“哦，差点忘了，还有《魔导技术与商业管制法》。我还会建议女王在秩序同盟里设立魔法事务委员会，由女王亲自领导，好好的‘照顾’你们魔法师。”

        “李奇……”

        海瑟薇明显怒了：“你是在威胁我！？”

        她哼道：“这些法令都是加强权力的举措，会让国家和秩序同盟走上女王不愿看到的道路，她怎么可能接受？”

        李奇叹道：“现实所迫，女王也不得不做出改变啊。就拿救灾来说，她希望看到的旧秩序，能做到现在这样的程度吗？但她还是做了，这意味着什么？”

        海瑟薇还在抵抗：“如果女王真的改变了想法，你进不进谏也没多大影响。”

        李奇拍上底牌：“在法令的技术细节上，女王是很信赖我的。你也该知道，我对你……哦，对魔法师，知根知底。”

        海瑟薇沉默了，片刻后，她叹道：“好吧，要怎样才能让你在这些事情上闭嘴？”

        李奇顺口吃了记豆腐：“亲爱的海瑟薇，我们这么有默契，还真是般配呢。”

        这会就算小龙女在旁边听着，也会是一头雾水，也就他们两个深有默契的人，才会三言两语就完成一次交锋。

        显然，海瑟薇落败。

        但这不是李奇的真正意图……

        海瑟薇正要娇嗔，李奇说：“我要诺顿公国。”

        他的语气很严肃：“我会向女王要求一个诺顿公国的伯爵甚至侯爵爵位，然后成为公国的摄政或者监国者，麻烦你从你的角度给予支持，你应该懂得怎么做。”

        “你的胃口还真不小……”

        海瑟薇话虽是这么说，却隐隐听得出松了口气。

        她又有些疑惑：“这事你找我干什么？以你们的关系，直接找女王开口讨要不就得了？而且那块地方我们曾经讨论过，地广人稀，环境恶劣，没多大价值，应该很容易办到吧？”

        李奇冷笑：“拜亲爱的你所赐，女王又要把我打发回神陨高原了，说起来这也是你必须付给我的补偿。”

        “哎哟，陛下还真吃醋了呢”，海瑟薇得意的娇笑：“呵呵……”

        她利索的道：“我答应了，最终结果我不敢保证，你也记得你该做的事情。”

        李奇点头：“那么，合作愉快。”

        海瑟薇笑道：“合作愉快。”

        通讯结束，泰德家族魔法塔里，海瑟薇窝进沙发里，托起下颌，蹙眉深思。

        “李奇怎么想到要诺顿公国？”

        她咳嗽一声道：“米斯娅，查查跟诺顿公国有关的消息。”

        空中响起一个柔柔的女声，这是她的塔灵：“好的，小姐。”

        没过多久，塔灵米斯娅报告：“诺顿公国两天前发生了动乱，大公被刺杀，议会企图夺取公国权力，被特蕾希娅女王迅速派兵镇压。”

        空中投影出一幕影像，套着秩序同盟罩衣的士兵手持魔导枪，监督着劳工将一具具尸体往路边的绞架上挂。绞架沿着山路蜿蜒盘旋，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塔灵解说道：“根据联合通讯社的报道，这是一场迩香间谍鼓动的暴乱，有三千多名暴徒被秩序同盟的军队打死，两千多人被处以绞刑。但口碑优异的全知通讯社说法与此不同，这场暴动是当地人反抗大公横征暴敛的起义，昨天一天就有近万起义者被杀，之后又有五千多人被处决。”

        “啧啧……”

        这幕景象并没对海瑟薇产生多大触动，她只是有所联想：“又一个阴影城啊，难怪李奇这么上心，那么我就……”

        她又想到了什么：“等等，这个地方，对魔法师来说，真是个不错的落脚地。”

        环境恶劣算什么，还能比以前的风暴群岛更恶劣？

        这个地方她跟李奇讨论推进议会进程的时候，做过一些研究。跟其他国家比起来，这个地方的权力被分割得异常零碎，如果魔法师把这里当作大陆的一个支点，大量涌入的话，不出三年，诺顿公国就要改名为诺顿联合魔法塔主国了。

        虽然她也主张魔法师深入到世俗社会，与大陆凡人融为一体，但不意味着魔法师必须接受严苛限制，更不能容忍被区别对待。

        找一个落脚点当魔法师的根据地，这也是至高议会提出的要求，她还在愁这个目标怎么实现。她甚至准备了将推翻的北方国家作为根据地的方案，但那不仅意味着魔法师要舍家破财，甚至要流血牺牲才能争取得到，特蕾希娅还会心生顾忌。

        现在看来，诺顿公国是个不错的选择。

        自己完全可以把李奇的要求转述给特蕾希娅，这也算尽了“盟友”的义务。再适当的提醒一下他的意图，特蕾希娅必定不会把诺顿公国交给他。这时候提出魔法师入驻的请求，特蕾希娅权衡轻重，应该会答应的。

        然后海瑟薇头痛了：“他肯定会生气的……就算推给特蕾希娅，他也能明白我的用心，再来给我施绊子就麻烦了。”

        想了想，她叹道：“在阴影城移民的事情上，尽量照顾他吧。给他建传送门直接送到他家里，把挑到的那些好苗子留几千……不，一万给他。对了，把老议会和梅奈苏斯家族的战斗魔法师和魔武士全送给他，反正已经不可靠了。”

        唐古斯这边，李奇暂时还想不到这么丰富的后续，他只料得到海瑟薇肯定会打诺顿公国的主意。

        等魔法师入驻诺顿公国，必定会夺了贵族的权，以魔法师的秉性，他们的统治不会比贵族好到哪里去。到时候再闹革命，形势就完全不同了。

        烈士的血不会白流的，但革命离成功还很漫长，只能一步步踏实的前进。

        为了诺顿的未来，先把诺顿挖成一个大坑……

        最红诺顿会迎来解放的，在那之前，请再忍耐一会。

        安排好了这事，小龙女笑眯眯的，几乎是流着口涎的凑上来。

        对了，关于海瑟薇跟商业势力的事情，牵扯太多，还没办法做出明确回应。不过先丢个卒子过去埋伏起来是必须的，同时也能顺手捞足便宜。

        这个想法，就着落在小龙女身上了。

        “好了，我给你指条路”，李奇开口，小龙女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跪在他身前，吐着舌头垂着手，跟汪星人似的等着李奇丢骨头。

        李奇说：“就算我把你介绍给海瑟薇，这会凑到她身边的商人也太多了，不可能给你分多少好处的。而且大家一拥而上做的事情，油水肯定会被摊薄。”

        小龙女不迭点头，这点商业常识她自然懂。

        “你只看到风暴群岛遭灾，魔法师要来大陆置业发展，他们急缺资金和物资。但你没看到，风暴群岛那层次位面膜消失了，很多魔导装置和器具都不能用了，对魔法师来说成了废铜烂铁，把那些东西弄到大陆来，光卖材料就能发家致富……”

        “有什么？几百上千艘浮空舰吓不吓人？好吧这个太大头了连拆船厂都很难找，那么魔导弩呢，虽然法阵失效了，但材料六级水准，在风暴群岛成千上万被废弃掉啊，弄过来稍稍改装一下价格翻百倍都不止。不相信？你用一把一个金蒲耳的价格回收，魔法师就当是帮他们清理垃圾！”

        随着李奇的讲述，小龙女的目光越来越炽热。

        她抱着李奇的腿大叫：“我要我要！李奇我要！快给我啊！”

        “别找海瑟薇了，不，佐尔德也别理会，他在大陆有渠道，跟他说了就没你的份了，找这个人吧。”

        李奇把某个人的魔法名片掏了出来，上面有信风之书的联络标识：“摩斯姆特，对，找他！他是我哥们，跟我有过命的交情。让他把你领进风暴群岛，悄悄的干这事。”

        小龙女抢过名片，啵的一下亲在他脸颊上：“就知道李奇对我好！我会快快长大给你骑！”

        慢慢踱出通讯室，李奇心中闪过浓浓的既视感。

        这很像是毛熊完蛋了那会，去那搜刮军火的场景啊。

        不过那时候是东西方一拥而上，兔子只捡了点边角料。现在么，就只有自己意识到了，同时又有渠道和代理人。

        所以，小龙女，加油吧，把能搜刮回来的东西全弄回来！其中最有价值的玩意，自然都会流到他的手里。

        “风在吼～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斗争艺术我最高～魔法师的垃圾也熟了～”

        李奇背着手，唱着胡乱改词的歌，悠悠出了通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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