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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除夕之战


“噼里啪啦”巫山山寨中,鞭炮齐鸣,李来亨的义军杀鸡宰鸭,大锅里散发出肉食的香味,大蒸笼中蒸着各种腊味,士卒们揉着杂粮面,在准备年夜饭。依附于义军的东安王朱盛蒗也是心情极佳,那么多年了,他堂堂宗室都没有过上一次好年,飘零的日子并不比长期飘荡在海上的鲁王朱以海好多少。

        朱盛蒗看着锅里炖的肉菜,感叹一声:“总算可以好好开一顿荤了!吃了那么长时间的杂粮野菜,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对琼州军要同夔东义军合作一事,朱盛蒗没有什么发言权,虽然他是货真价实的大明宗室,但现在他只是李来亨和刘体纯等人的傀儡罢了。清廷一直在追杀他们这些宗室,若是能恢复大明,他们也好过上安心的生活。

        “琼州军他们的人呢?不是说要在我们这里一起过年的?怎么不见人影了?”袁宗第一早起来就没见到赵海生和陈水根他们,觉得十分奇怪。

        “回将军,他们去巫山峡谷边了,说要监视鞑子。”一名士卒回道。

        “大过年的,谁还会在路上运输粮草啊!难道鞑子就不过年了?”袁宗第自言自语一句,便转身去拿茶杯喝起茶来。这茶叶是琼州军送给他们的,山泉水加上这茶叶,喝起来清爽甘甜。不过对袁宗第这样的粗人来说,好茶给他也是浪费了。

        就在这个时候,陈水根气喘吁吁的跑上山寨:“将军!鞑子的运粮船出现了!他们很快就要通过巫山峡谷!”

        袁宗第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掉在地上,等他回过神来,把茶杯放在桌上,瞪大眼睛盯着陈水根:“水根兄弟,你没有看错吧?”

        “回将军!没看错!千真万确!是鞑子的运粮船队过来了!”陈水根很肯定的回道。

        “鞑子居然在过年运粮?”袁宗第十分诧异。

        陈水根回道:“将军,李国英肯定也是着急了!卑职怀疑他们都断粮三四天了!而我们这里盯得又紧,李国英肯定认为我们过年放松了,就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运输粮食进渝城!将军!我们必须马上动手!不能让李国英把这批粮食运入渝城!否则他们这批粮食进来之后,肯定可以支撑道栈道完工!到那时候我们想要再切断他们粮道就难了!”

        “难道你们还想一口吃掉李国英他们?”袁宗第大吃一惊。

        “对!”陈水根肯定的点了点头。“鞑子十多万大军拥挤在渝城,我们烧掉他们的粮食,又烧毁了栈道,只要我们再把这批粮船烧了。十多万鞑子连饭都吃不上,我们在年后趁机进攻,必能把李国英、图海、赵良栋、王进宝这些鞑子名将一网打尽!”

        重[庆城内的情况确实被陈水根说中了,李国英的粮草被西征军烧毁之后,他首先把自己的存粮拿出来。又号召图海等旗人拿出存粮提供军用。

        在李国英的号召下,城内的旗人和清军将领纷纷拿出自己的存粮。可是旗人和官员的存粮虽然多,但对于十多万大军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李国英只好限制口粮,让火头兵每天熬制稀得可以照亮人影的稀粥供应大军使用,并派遣士卒去山上狩猎挖野菜采野果,城内养的猪狗鸡之类的牲口全部都杀光了,但即便是这样也支撑不了几天,很快李国英就准备宰杀用来拉车的骡马。等到骡马都吃光了,估计要开始杀战马了。

        尽管赵良栋一直建议,从长江航线直接运输粮食逆流而上进入渝城。但向来小心谨慎的李国英考虑到巫山一带的三峡控制在夔东义军手中,李国英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时值冬季,刮的是西北风,满载着粮食的船逆流而上,航速十分缓慢,只要夔东义军在长江三峡中布置一些暗桩,再弄几条船沉入江底,弄些巨石布置人工暗礁,然后用木筏点火顺流而下,就能给清军水师造成极大的麻烦。

        为了能保证粮食安全运输。李国英布置了陷阱,企图用假运粮船队把夔东义军引出来,一举歼灭义军水师,并消耗义军实力。这样运粮船队才能安全。

        谁知清军的假运粮船队在长江上航行了几日,夔东义军也没有上当。

        李国英又派出探子,潜入茅麓山和巫山一带去刺探义军军情,却发现义军都在忙着过年,连探子都没派一个去江边窥探清军航线。不过向来小心谨慎的李国英还是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又等了几天。等到除夕这一天,确定夔东义军在过大年,不可能出击,这时候李国英才让一直等在下游的运粮船队逆流而上。

        李国英没发现义军探子,但并不代表明军就没有派遣探子监视。实际情况是这样的,李来亨听了赵海生的提议,义军没有派遣探子。监视清军的任务,就落在琼州军最精锐的夜不收身上。琼州军的每一名夜不收都经过严格的专业训练,擅长隐藏伪装,身上穿的又是绿色的衣服,加上良好的伪装技能,残酷的训练使得他们可以在树林中忍受蚊虫叮咬几天几夜,饿了啃干粮,渴了喝凉水,就像是不动的石头一样盯住清军。

        听到陈水根的汇报,袁宗第立即向李来亨禀报了清军运输船队通过的事情。

        “弟兄们!鞑子的运粮船要从我们眼皮底下通过!你们能不能答应?”李来亨站在高处,振臂高挥。

        “不能!”义军官兵们纷纷发出怒吼声。

        夔东义军五千多人离开山寨出发,到了江边,义军士卒们从江边山林中拖出了他们隐藏的木筏和小船。转眼之间,一支水师就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一样出现在陈水根他们面前。而且这支水师的规模不算太小,有火攻木筏两百多条,小船一百多条。

        陈水根对夔东义军隐藏的水师赞口不绝:“没想到你们还隐藏了一支规模不小的水师!顺流而下火攻鞑子,一把火就能把他们的运粮船都烧个干净!”

        “以前我们的水师比李国英的水师要强大得多!但四年前渝城一战,因为谭诣和谭弘叛变投敌,导致我军损失惨重,水师战船损失过半,这才让李国英贼子控制住长江航道啊!”李来亨感叹一句道。

        随后一部分义军士卒驾着小船,在江中水较浅的航道中打下木桩,还有些义军士卒从山上推下巨石。落入江中,形成了人工暗礁,有的人准备火攻木筏。在一切准备工作完毕之后,逆流而上速度极慢的清军运粮船才在下游江面上缓缓出现。

        清军船队前面是十多艘大型战船和一百多艘小船开路。后面跟着一艘艘满载着粮食的运粮船,以龟速航行,船速甚至还比不上人行走的速度。

        就在李来亨正准备下攻击命令之际,突然有琼州军的夜不收来报:“在我们后面!上游发现一支鞑子水师船队正在顺流而下!”

        “李国英啊李国英!你真的是属乌龟的!确实太小心谨慎了!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啊!”李来亨仰天长叹。

        清军前后夹击,可是李来亨义军是箭在弦上不的不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倘若这个时候撤军的话,清军登陆尾随追击,义军反而会损失惨重,而且是徒劳无功的白白折损人马。事已至此,李来亨只能下令,让火攻木筏顺流而下,直冲清军船队。

        “明狗火攻船来了!”清军船队看到前方顺流而下的木筏,有人大喊大叫起来。

        “快!放烟花信号!告诉董将军,让他夹击明狗!”一名清军军官大喊道。

        大战船上的一名清兵放出烟花,点燃。只听到“砰”一声。烟花弹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绽开了一朵五颜六色的大礼花。

        其实不需要运粮队的清兵放出信号,李国英的部将董学礼已经发现了下游义军动静,早就下令水师全速行驶,向下游的义军水师杀去。董学礼的水师顺风顺水,航速极快,距离前方的义军水师越来越近。

        “我们李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就猜到贼人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窝在山中,肯定会出来劫我们的粮船!哈哈哈!”看着即将被自己追上的义军水师船只,董学礼仰天大笑。

        就在此时,江岸边突然一声炮响。写着“刘”字的大旗从山林中出现,江边冒出不计其数的弓箭手,一排排乱箭向江面清军的战船射了过去。

        发起袭击的是刘体纯部,刘体纯也得到琼州军的汇报。得知清军运粮船队要通过巫山峡谷。经过一番斟酌,刘体纯打算去烧清军运粮船,结果他们到了江边才发现,在上游还有一支清军水师!于是刘体纯率部在江边埋伏下来,等清军战船从他们前面的江面通过时,义军才纷纷从树林中冒出。向清军水师射出漫天飞蝗一样的乱箭。

        刘体纯的出现,恰好挽救了遭到清军两面夹击的李来亨水师。

        义军埋伏的这段巫山峡谷江面十分狭窄,江面宽度不到百步,清军战船完全在义军的弓箭射程之内。

        几轮乱箭过后,几乎所有的船只上都扎满了羽箭,看起来就像是覆盖了一层苇絮一般,战船上的清兵血花四溅,惨呼连连,不少被射得刺猬一般的清兵一头栽倒在船舱中,还有的人惨叫着跌进水流湍急的江水中,一下就被急流卷走。

        “两岸有贼人!”董学礼大喊道。

        船上的清军立起盾牌,遮挡射来的乱箭,同时用弓箭、碗口铳和铜火铳反击,羽箭弹丸下雨一样射入两岸树林中,顿时树林中腾起一片飞扬的血雾,不少义军士卒纷纷中箭中弹,惨叫着倒下。几艘大船还用架在船上的小型佛郎机炮向岸上猛烈轰击,炮弹钻入树林中,木屑树枝树叶四处飞溅,被炮弹砸中的义军血肉横飞,化为一阵血雨撒落树林中。

        义军或以盾牌遮挡,或借助地形隐蔽,使用弓箭同清军对射。义军有地形上的优势,但清军的火力要凶猛得多,而且还有佛郎机炮,双方基本上是打个平手。

        “鞑子主将!就是你了!”埋伏在山林中陈水根从望远镜中看到站在一艘大船上指手画脚,身穿银白色盔甲的董学礼,便判断那人肯定是清军主将,于是他从背上取下带有瞄准镜的线膛枪,端起枪,瞄准了大约一百五十米外的董学礼。他屏住呼吸,根据风向风速,目标以东的速度,大致估算了一下瞄准提前量,果断的扣动扳机。枪口“砰”一声喷出一团火光,袅绕的白烟从树林中腾起。

        高速旋转的铅弹窜出枪口,冲出树林,在江面上飞行了一段距离,准确的击中了董学礼的头盔。子弹就像是穿透纸壳一样击穿了头盔,从左前侧扎入董学礼的头颅中,把颅内组织绞成了一片浆糊,从右后脑钻出,稀巴烂的脑浆、污血和骨头碎片从后脑破开的破洞内喷出。董学礼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一个倒栽葱,一头掉进汹涌的长江中,失去生命的躯体沉入江底,江面上浮上一片污血,很快又被湍急的水流冲淡。

        “董镇台被打死了!董镇台被打死了!”清军中有人焦急的喊道。

        主将阵亡,失去指挥的清军水师一下就乱成一团。两岸的乱箭下雨一样射来,船上的清兵纷纷被射成刺猬。

        “不要乱!董将军阵亡了,你们听本将命令!”一名清军副将站出来指挥。

        这个副将刚刚担负起总兵的指挥权,活了不到几秒钟,又是一声枪响,这名副将胸口的护心镜破裂,子弹带着粉碎的护心镜钻入体内,把心肺撕扯得稀巴烂。清军副将惨叫一声,仰面倒在甲板上,后背上被洞穿的破洞立即渗出大量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甲板。

        此处江面狭窄,线膛枪完全覆盖了清军船队。六名夜不收的线膛枪手接连射击,清军水师的参将、游击、守备、千总等军官一个接一个中弹毙命。

        下游,被刘体纯救下的李来亨水师已经点燃了木筏上的柴薪,一艘艘火攻木筏燃起熊熊烈火,冒着浓烟,顺流而下向清军船队全速冲击。

        “快拦住明狗的木筏!”清军将领王一正焦急的大喊。

        清军小船杀出,冲向浓烟滚滚的木筏,企图拦住这些对大船威胁最大的火攻木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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