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城破（下）

等彭光祖说完，陈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冷冷地说道：“把他关起来，等陛下到了，交给陛下处置！”

        彭光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高大的禁军按住了，直接拖往监牢。冀州守将以郭文辉为首，听见彭光祖远远传来的叫喊声，都不由得一阵心悸。

        陈奥将其他人召集到议事厅。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难看，定州失守，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现在冀州以北，除了河间府还在大宋手中，其他的重要城池，已经尽数落在了辽军手中。而河间府独木难支，只怕早晚也要被破。这不仅意味着辽国地盘的扩张，更意味着辽军解决了后顾之忧，供给辽军的粮道，可以源源不断输送补给到前线。

        众人一言不发，赵菱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那幅地图，也是一筹莫展。陈奥清了清嗓子，叹道：“情况不容乐观啊……各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他们都已经想到了什么，只是不敢最先提出来罢了。最后，姚舟道：“陛下的大军不日即可到达，咱们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反败为胜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自己也不能完全相信这个说法。以郭文辉为首的冀州守将，脸色更是难看。沉默了许久，门外跑进来一个禁军，大声道：“禀将军，林将军送来的急文！”

        陈奥猛地站起身，接过那封信，展开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众人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林峯在信里说什么。前些时候林峯率领五千人马，增援永静军一线。这么长时间，林峯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大家只希望他能带来什么好消息。

        陈奥颓然地将书信扔到桌上，大家立刻拿起来传阅。看过一遍，屋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原来那信中说，林峯等人与永静军守军汇合，起初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将辽军东路军击退了两百里。但这两天辽军陡然增兵，宋军节节败退。而永静军只是军埠，城池并不坚固。如果辽军再进行强攻，恐怕他们抵挡不住。

        形势愈加不妙。如果永静军再被破，那么冀州也将成为一座孤城。到时候辽军两路合兵一处，声势更加浩大，冀州城是绝对守不住的。

        屋里更加安静，赵菱敲了敲桌子，忽然说道：“形势对我们很不妙，依我看，冀州城守不住了。”

        大家都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只是不敢率先说出来。赵菱又道：“如果我们收缩兵力，向南退却，一直退到澶州，那么凭借澶州的地利，我们还可以与辽军周旋一番！”

        姚舟点点头，道：“没错！如果辽军当真追到澶州，那么辽军如此深入进来，只怕补给也跟不上。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了！”

        陈奥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自己的军师赵菱没有发话，他就有些拿不定主意。现在既然赵菱也认为应该撤，那就没有任何疑虑。

        他刚准备拍板决定，一个宋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声道：“禀将军，辽军开始攻城了！”

        陈奥眉头一挑，对郭文辉道：“郭将军，劳烦你先去组织守城，我们在这里商议一下具体细节，便去接应你！”

        郭文辉点点头，神思不属地带着几个心腹将领出了门。城头上的守军已经开始阻挡辽军疯狂的进攻。郭文辉等人其实来到城楼上，也是无所事事。他们没有指挥的才能，也不敢亲冒矢石，一起守城，只能远远看着。但他们毕竟是将军，只要站在这里，就能稳定军心，给士卒信心。

        但现在这几个将军自己的信心却有些动摇。郭文辉长吁短叹，愁眉苦脸。副将黎信问道：“将军何故叹气？”

        郭文辉冷笑一声，道：“何故叹气？哼，这冀州城就要失守了。那陈奥自己带着人商量怎么逃，却让我们来守城！哼！”

        他这么一说，身边几个将领也十分不忿。有人说道：“是啊，他孤家寡人，无牵无挂，说跑就跑了。咱们可都是拖儿带口的，难道要把妻儿都丢下，自己跑路吗？我听说那些契丹人都是杀人不眨眼，只怕城一破……呜呜呜……”

        众人说着，都想到妻儿受辱惨死的情景，不由得悲从中来。郭文辉感叹了一阵，忽地把牙一咬，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不能这样下去！”

        黎信问道：“将军是说……”

        郭文辉道：“你们看那彭光祖，虽然城破了，但好歹把妻儿都给带了出来。咱们何不学他……”

        旁边立刻有人道：“不行不行，我看今天那个陈奥几乎就要把彭光祖给砍了。咱们要是也这么干，只怕他……”

        郭文辉冷哼一声，道：“难道你让我们在这里白白送死？哼，陈奥那个军师都已经说要撤退了。陈奥一向听那个姓赵的，自然是准备逃了。到时候受苦受难的，还不是咱们？一不做二不休，你们去把彭光祖一家人也给放了。咱们一同带着家人离开这里。以后就算到了陛下面前与陈奥对质，陛下相信谁，还不一定呢！”

        众人一听大喜，当即秘密商量了一番，各自分头准备。半个时辰之后，郭文辉等人便将家人带齐，坐上马车，在朱雀街头汇合，直奔南门。彭光祖也被悄悄放了出来，加入到了这一支逃难大军中。

        一行人老弱妇孺应有尽有，行军速度当然不会太快。但人数众多，加在一起也有将近八九百人。这么多人，还难不引起注目。但郭文辉走在前头，谁也不敢拦路。

        郭文辉找借口叫开南门，直接带着人出城而去。宋兵还感到纳闷，正是辽军攻城紧急的时候，怎么守将带着一帮人出城了？等他们看见郭文辉等人一出南门，便没命似的奔逃起来，这才隐隐意识到，郭文辉这些人，只怕是要逃了！

        守军立刻紧张起来，早有人将消息通报进陈奥府邸。陈奥与众禁军将领都大吃一惊。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一人跑进来道：“将军，北城守军听说将领弃军逃跑，顿时无心作战，四散奔逃。”

        话音刚落，又有一人闯进来道：“城中百姓听闻守将逃跑，也跟着朝南门奔逃。南城的守军也开了南门，全都逃了……”

        陈奥愕然不已，这时又有人进来道：“陈将军，辽军已经占领北城门，冀州失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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