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俩望烟水里

宋秋离纵身跃上瀑布上游中间突起的一块石头上，尽力仰望着面前矗立的巨石，可仍然看不清它的最上端。

        巨石的最上端就像是一块圆滑的镜子，将散落四周的疏淡的阳光慢慢收拢，然后，又漫天折射出去。

        而从下面看上去，这块巨石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那根擎天之柱，而头顶的那片天空好像也真是倚靠着这块石头的支撑，才不至于坠落下来散成碎片的。

        在脚下瀑布的轰隆声中，巨石仿佛正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摇晃着，四处撼动，震得头顶上支撑着的那片天空也晃个不停。

        宋秋离又是一阵眩晕。

        他不敢再抬头仰望。

        他忽然觉得，那些巨大的，深沉的天空就像是突然失去了重心似的，朝着他铺天盖地地落下来，马上就要落到他的头顶上，将他压得粉碎。

        宋秋离靠着巨石上，闭着眼睛，微微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又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才感觉稍微有些舒畅。

        远山的草木带着深秋天气的芬芳，透过浓密的松林和茂密的灌木丛慢慢地飘过来，落满整个旷野。

        宋秋离只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有些心旷神怡。

        他微微苦笑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长剑扛在肩膀上，让自己的身体尽量放松下来，以减少那些奔涌而来的饥饿感。

        然后，他猛然一跃，跳到岸上，顺个小溪的流水放下，慢慢地向下游走去。

        越往下走，水流变得越是湍急，河面也在不停地变宽。

        此刻，那条小溪，浑然已经变成了小河，哗哗的流水声在河面上慢慢地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水气，犹如早晨的薄雾。

        宋秋离的身影在河边的石头上跳跃，穿梭。

        散落在河边的那些石头和树根，就像是他年少的时候跟着父亲和大哥用来练轻功的梅花桩一样。

        所以，虽然饥饿难忍，但是，走起来倒也轻车路熟，犹如点水而飞的蜻蜓，远远近近地漂浮着。

        往下走了很长一段路程之后，他猛然跳到河岸上突起的一块较大的石头，再次举目回望，发现刚才的那块巍然屹立的巨石，又有另一番景象。

        此刻的它就像是远山之间的一座小山。

        与远处的那些更高，更宽，更加庞大的山峰石脉相比，也许，它并非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

        可是，它横在在瀑布之上那种浑然之间所散发出来的庞大的气势，却让人感到一股傲视群峰的气概，就像是孤傲的剑客。

        正看着，宋秋离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刚才站在那块巨石下面仰望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块石头，中间没有任何拼凑的迹象。

        可是，现在离远了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这块石头上却有许多奥妙。

        也许它原先并不在现在的这个地方。

        它就像是先被人刻成许多小块，然后，分散开来再被人从其它的地方移过来又重新拼凑起来的。

        因为它的上面好像隐隐显现出许多拼凑过的缝隙。

        刚才站在它的下面的时候，由于阳光的发射无法分辨清楚，而现在站在远处，折射出的阳光被周围的林荫所遮蔽，所以上面的缝隙隐隐可见。

        宋秋离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仿佛也不明白，别人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从别处移过来这么一块巨石。

        难道是因为这个地方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又或者说，在这块石头的下方，是一个通往未知领域的洞口，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弄来这么一块巨石，将那个洞口盖上。

        如果真的有洞口的话，那么，这个洞口究竟通往何方，这个洞里又究竟藏有什么东西，难道是……宝藏？

        江湖时代，风云变幻。

        很多的有钱人为了防止从天而降的横祸，通常都会找个隐秘的地方，将自己积攒的万贯家财埋藏起来的。

        然后，再画张图纸，标出具体的藏宝位置，等到江湖风平浪静之后再挖出变卖，而这张图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藏宝图。

        又或者是，某些绿林好汉打劫了一笔巨大的金银珠宝，由于案情重大，官府追得很严，所以就先埋藏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躲避风头。

        等到风平浪静之后，便相约前来寻宝，结果暗使诡计，想将自己同伙杀人灭口，然后独吞宝藏。

        而这些人似乎都有着同样的想法，结果，在来到藏宝的位置之前，所有参与藏宝的人都相互残杀至死。

        于是，就留下了这么一笔无人知晓的财宝。

        书上好像都是这么写的。

        当然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就是，洞里并没有埋藏着什么宝藏珠宝，而是关押着一只从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巨兽。

        这只巨兽经常跑出来为祸民间，弄得民不聊生。

        于是，有一天，终于出现了一位盖世的英雄，费劲力气，将这只洪荒巨兽制服，然后，将其关押在这里。

        想到这里，宋秋离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于荒唐，所以，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然后不停地摇头道：

        自己早已不是那个满脑子都是探险寻宝的少年了，其实，这些关于宝藏和巨兽都是那些穷酸迂腐的文人秀才们杜撰出来唬人的，世间哪里真有这么多的宝藏呀。

        可是，假如仔细再看一下的话，就会豁然发现，其实，那块巨石上的裂纹好像也不是杂乱无章随意画出来的。

        猛然看去，确实有点儿恣意挥洒的意思，可是，仔细再看，却又发现，这些裂缝之间又是隐隐贯联的，就仿佛一副隐秘的图案。

        很像地图？

        难道在它的下面真的埋藏着一笔巨大的宝藏，而这些裂缝所显示的图画，就是指示着那笔宝藏埋藏位置的地图吗？

        宋秋离好像真的有些心动了。

        这个时候，漫天懒散的阳光已经穿越头顶上那些铺天盖地的松针，慢慢地撒落下来，洒落到那块巨大的岩石顶端。

        然后，又从岩石的顶端折射而来，晃动着他的眼睛。

        宋秋离眉宇紧锁，仿佛挣扎进行着某种深刻的思考，而额头上的那几根痉挛血管也在紧张地抖动着，突，突，突，仿佛在督促着他赶紧拿定主意。

        他的心跳猛然加速，几乎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可是，他却又故意显现出一副无力疲软的样子，就像是一棵干枯的老树，随时都有倒塌下来的可能。

        而他的脚下，则是那条湍急的溪流，水面轰鸣，一不小心，就可能将他卷入其中，卷到那深不可测的山涧里，粉身碎骨。

        可是，宋秋离仍然木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的整个人就像是已经被某种特定的魔法定格在那里。

        可是，他的目光，却始终都没有离开过那块巨石，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然后，又慢慢地合成一个整体，慢慢的，慢慢的……

        他的眼前重新开始模糊，然后，重新恢复清晰。

        而镶嵌在巨石之间的线条罗扩在他长久的注视中，也开始变得渐渐清晰起来，一笔一划的显现着，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慢慢地写出来一样。

        然后，岩石上的那些原本凌乱没有规则的裂缝线条忽然移动起来，甚至开始在他的面前重新组合这……

        等到所有的线条不再移动，真个画面重新被定格之后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一副画，也不是一副地图，而是五个字。

        俩望烟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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