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女神（上）

“主教大人，他们这是……”

        旅店内，听到卡利安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后，涉世未深的比利极其愤怒，晨曦神殿何时成了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了，那群贵族都是该死的亵神者。

        “他们们的选择没错，比利祭祀，不要让愤怒遮蔽了你的双眼！”

        看到比利的表情，卡利安主教就知道他钻进了牛角尖，连忙出声呵斥，省得愤怒状态下的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这样自以为是的理想化思想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掐掉，没人想让丰收神殿曾经的祸事落到自家的头上。

        “可是，他们也不能扭曲民众的心声啊？”比利委屈的说道。

        在他的经验中，民众对信仰的需求和对晨曦之主教义的渴求都是和强烈的，所以，这位年轻的祭祀想当然的认为，冰封海岸的现状一定是源于贵族对民众在信仰上的辖制造成的，而对方如此忌惮自家神殿的入驻让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猜测。

        “你不明白，比利。这里是冰封海岸，民众对凛冬女神的信仰要比贵族坚定的多，他们是听着女神的传说、享受着女神的恩泽长大的，我主的教义不适合这里。”

        看着比利年轻的脸庞，卡利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年轻的祭祀有过不少传教的经验，但是在这里，那些经验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帮助。

        “那我们就这么放弃了？”比利难以置信的问道，他很难相信自己敬佩的主教大人居然在这么点的困难面前就退缩了。

        “什么意思，谁告诉你我们来此是为了让神殿入驻此地了？”

        卡利安饶有兴趣的反问，他的话让年轻的祭祀陷入到了呆滞之中。

        “啊？”反应过来的祭祀面颊微红，慌乱的说道：“既……既然不是，那我们来这干什么？”

        “神谕。”主教一脸肃然，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比利没有问神谕的内容，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打听的。不过，体内旺盛的精力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随主教完成神明赋予的工作，所以哪怕知道自己的表现有点冒失，他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询问了时间。

        “耐心点年轻人，现在还不到时候。”

        主教和善的笑着，年长者总是对年轻人充满了宽容。

        “可是……”

        “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卡利安看了一眼窗外的银白，语气平和的问道。

        “关于我主的？”比利眼神一亮，兴致冲冲的问道。

        “关于女神的。”

        讲述声在房间内响起，关于冰封海岸的过往也在比利面前缓缓展开……

        冰封海岸鲜有明显的四季之分，大多数时间它都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下。

        在梅菲斯特前世所处的世界，有着这样气候的地点显然不适合大量人口的生活与繁衍，不过在有着神术和炼金术的物质世界，环境的恶劣并不能成为阻挡人们开垦荒芜的理由，尤其是当“扩荒者”这一群体出现之后。

        最初到达冰封海岸的人是谁已经很难考证了，现存的文献只是对当时的恶劣环境与生活在此地的亡灵进行了略微的描述。

        直到艾露娜女神成功在此地点燃神火、建立秩序之后，文献资料对冰封海岸的描述才逐渐多了起来。而从冬季女神和苍白之主两位古神的神格碎片中凝聚了自己神职的艾露娜，则被世人尊奉为凛冬女神。

        相传，艾露娜出生在一个“扩荒者”家庭，幼年丧父，母亲曾多次改嫁。

        物质世界的婚姻比较接近梅菲斯特前世所处的世界，婚姻中出轨的行为为人不耻，但是正常的离婚与再嫁并没有什么律法和风俗的限制。

        尽管这样，离婚在物质大陆上仍旧是一个不太常见的事情。

        平民的家庭很少有人离婚：一来，有孩子在中间作为感情的纽带；二来，各个家庭都不富裕，指不定离了这次婚之后，此生就再也没有下一次结婚的机会了。

        富户和贵族则是舍不得离婚，要知道，妻子的地位在律法的规定上还是很高的，离婚时不仅能分润财产、甚至还能分润丈夫的部分社会地位，相比于此，在外找几个情人的性价比反而更高。

        正是因为这样，艾露娜母亲多次再婚的经历也就让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为之哑然了。只有真正了解其中内情的博学者，才能知道这份奇怪背后的辛酸。

        恐怕没有哪个女士愿意多次改嫁，但是艾露娜的母亲不得不如此，因为她改嫁的每一任丈夫都死了，而她一个人也确实没有能力抚养艾露娜。

        于是，为了女儿，这位苦命的母亲不得不忍受着风言风语挣扎的生活着。

        确实，单纯的离婚与改嫁并不会引发别人的嘲讽与敌视，哪怕次数多了些也是一样的。

        可是，每改嫁一次就熬死一个丈夫，这样的事情别说是没什么文化的普通民众了，就是见多识广的学者听说了，恐怕也会忌讳万分。毕竟，这位女士的婚姻史完全可以当成某些人的受害史来看待了。

        造成这样的事情原因并不是命运对这位母亲有着多么深的恶意，只是单纯的因为她命硬而已。

        因为改嫁的问题，姿色并非多么出众的女士当然嫁不到多好的家庭里，更别说她还带着一个只吃饭不干活的累赘。

        所以，愿意和女士组建家庭的，自然也只有娶妻比较困难的“扩荒者”了。

        “扩荒者”，顾名思义，他们是一群致力于开垦蛮荒之地、让其变得能适应人类长久生存的人。他们做的事情很伟大，但是其社会地位却很低。

        这不难理解，谁都知道修筑长城是为了抵御外族入侵，但是哪个有着土地耕种的农户会瞧得上这些生死难料的征夫？

        当然，像“扩荒”这种随时随地都将遭受生命威胁的职业，又没有与其付出相符的社会地位和报酬，肯定不会有人愿意成为其中的一员。

        所以，近乎所有的“扩荒者”都是被强征的流民与奴隶，婚姻对他们来说只是繁衍后代的权利，而不是炫耀爱情的手段。

        可即使这样，女士的经历还是过于耸人听闻了。他们不愿意去分析其中的内情与合理性，只是一度把一切归责到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

        他们说她是恶魔投放在人世间的饵料，所有和她结为夫妻的男子都将被恶魔扯入深渊。

        某些无聊到极致的长舌妇更是信口雌黄，甚至编撰出了“她只要害死一百个男子，就能从深渊中唤出大恶魔，毁灭世界！”的谣言。那信誓旦旦的模样，仿佛狄魔高根就是她二表姑的弟弟的外甥。

        不得不说，这样的谣言很考验听者的智商，毁灭世界这么有考验性的任务居然落到了只有传奇阶位的大恶魔身上，想必无数的高阶恶魔都哭晕在了深渊中吧？

        任何有着基本见识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种愚蠢的谣言，可那些“扩荒者”偏偏就相信了。

        不是因为他们当中没有慧眼如炬的“明眼人”，毕竟奴隶原本的身份有可能是各式各样的，更别说常年的“扩荒”生涯让每一个活下来的“扩荒者”都获得了丰富的见识和经验。

        很可惜，这些人没有一个站出来替女士解释和辩护。

        常年悲惨的经历让他们认命的同时也失去了人性中应有的光辉。他们喜欢“观赏”他人的悲惨经历，借以给自己那麻木的心灵注入些许微不足道的活力。

        于是，他们四处宣扬着女士的经历，把她的苦痛当成与他人的谈资，展现自己“博学”的同时也“救助”下了不少妄图与其结为夫妻的“愚蠢之徒”。

        站在阳光下肆意挥霍着他人隐私的民众从未想过被他们“打入”恶魔阵营的母女俩究竟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据某些学者考据，那个时期是母女两人最为苦难的时刻，没有人愿意对她们伸出援手，相反，打击却随处可见。

        哪怕艾露娜只是得到了一块有些发霉的黑面包，也会有“正义”的混小子从黑暗的角落里窜出来把它从艾露娜的手中打掉，然后用他那穿着破烂草鞋的脚将其碾成泥泞。

        完成这一切之后，他会觉得自己成为了故事里那些打败了恶魔的英雄，之后的几天都会在与同伴的吹嘘和自我膨胀中度过。

        他不会知道，被他碾成碎渣的黑面包对于艾露娜来说是多么的珍贵，那是她母亲清理了一个白天的冻土才得到的酬劳，为此，母亲的两双手都已经没有丝毫的知觉了。

        别人的酬劳都是软面包和肉干，只有母亲的是一小块发霉的黑面包，可就是这一块微不足道的食物，也没能吃进她女儿的肚子里。

        母亲不介意自己挨饿受苦，但是不希望女儿也和她一同饿肚子，她尝试着像其他人乞讨，但是毫无所获，直到黑夜与风雪齐至。

        在破旧的小屋中，母亲将自己身上的一切衣服都盖在了女儿的身上，然后将女儿抱在了怀里。她用尖锐的石片划开了自己的手腕，然后放在了因为饥渴而陷入昏睡的女儿嘴边……

        那一夜下了好大的雪，它带走了一个伟大母亲生命的同时，也葬送了一切的罪恶……

        ps：身体还是不太舒服，改了好多遍才成稿，更新晚了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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