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规则

白皙的手掌托着下巴，梅菲斯特斜依在高背座椅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本摊开书本，有些起边的书页形象的展现出了它的真实年龄，昏黄的纸页也时刻透露着它内里的厚重。

        不过梅菲斯特对于这本大部头的书籍没有丝毫的兴趣，把它摆在那里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是莫尔特家族的族史，非当代家族或直系子嗣不得观看。

        梅菲斯特当然不在限制之列，在十几年前的那场仪式的最后，艾露夫人已经确定了他继承人的身份，并且自愿放弃了伯爵的爵位，选择以老夫人的身份暂代领主之位。

        对外的说法是不想让希娜夫人（伊贺骑士的长姐，族史中的那位“婆娑大人”）专美于前，但是梅菲斯特自己明白，艾露夫人只是想让自己的养子对自己多份认同罢了。

        毕竟，为了所谓的权利，亲生父子间都可能反目成仇，何况养母与养子之间呢？

        艾露夫人的这番做法让梅菲斯特有些感动，所以，他也是真心把对方当作长辈来对待的。当然，对于自己才是艾露夫人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梅菲斯特并没有什么愧疚之情。

        他尊敬艾露夫人只是因为对方待自己的化身如同亲子，至于所谓的前因后果，那是人类应该考虑的事情，身为魔鬼的梅菲斯特并不关心。

        或许在别人眼里，梅菲斯特的做法让人很难理解，但是他却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事实上，如果想要力量和灵魂，对现在的梅菲斯特来说有的是办法能够获得。他完全可以挑起艾露夫人或是其他人灵魂深处的欲望，然后借助获取他们的灵魂来提升自己。

        但是然后呢？

        然后他就会变成魔鬼，而不再是一个叫做梅菲斯特的魔鬼了。

        前世那个乐观开朗的孤儿是梅菲斯特，当年那个胸无大志的幽灵是梅菲斯特，早先那个孤独绝望的魂体是梅菲斯特，现在这个玩弄人心的魔鬼也是梅菲斯特。

        所以，梅菲斯特十分清楚，魔鬼这一族群以后的生存状况如何并非是他一定要考虑的，他首先应该是“梅菲斯特”，然后才是魔鬼始祖。

        他走的是“欲望”这条路，想要做的是掌控欲望，而不是被欲望掌控或引诱。

        只要完成了这一步，哪怕物质世界只有他这一只魔鬼又能如何？当年星界也只有艾欧大人这一位神祇，可是物质位面仍就没有落到深渊恶魔的手里。

        对于掌握了命运规则的艾欧来说，众神与恶魔不过就是棋盘上卑微的棋子，多一个少一个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要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目标，梅菲斯特才不甘心沦落为欲望规则的工具，他希望能获得与神上神（众神之王艾欧）比肩的地位和权利。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力量，他在选择道路是直接选择成为地狱的位面意识岂不是更好？

        在雕像中幽闭了无数岁月，梅菲斯特意志的坚韧程度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不然，即使有着“欲望之书”的保护，在欲念洪流的冲击下，他也不可能有如此清醒的神志。

        可是这样也有缺点，早先的他越发像一座雕像而不是生灵。

        幸好，他在自娱自乐等方面有着不错的天赋，外界的莫尔特家族成员又不时的“自愿”把灵魂送到他的手里，借助这样的手段，他才能保存生命中的那点灵性之火，不然早就沉寂在密闭的雕像之中，失去自我了。

        凡俗的生命总是奢望永恒的寿命，那是因为他们总有享乐的方式来驱散自己的无聊和孤寂。

        如果是囚禁一般的永生，可能撑不到几年，脆弱的生命就会变为不朽的石像。

        神明？

        他们对规则的解析和收获是帮助他们度过生命的最好方式，而凡人显然没有这种能力。

        就是不拿神明举例，那些长寿的种族也有自己消耗生命的方式，如巨龙，他们基本有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时间用来睡眠，只要没人打扰它们的话。

        如果想要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最大程度的利用而不是被其他无聊的事情浪费掉，那么这个生物想来应该有着人类的欲望和草履虫般的寿命。

        所以，选择以切诺的身份开始另一种生活也是对自己心灵上的一种调节，而且这样不仅不会耽误本体的修炼，还能提供给他更好的助力。

        在这样的身份下，他更希望以自己的喜好来生活。

        他没有必要去毁灭掉现在的艾露夫人对美满家庭的渴望，那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是魔鬼，但不需要去按照什么“魔鬼的行事方式”来做事，整个物质大陆只有他这一个魔鬼，他的行事方式就是魔鬼的行事方式。

        至于所谓的心灵弱点，他并不在乎，对于以掌控欲望为目标的他来说，有些软弱是好事，起码能帮助他区分出享受和沉沦的区别。

        毕竟，漫长的幽闭生活让他过于坚强了。

        何况，把艾露夫人当作母亲对待，和把艾露夫人当作母亲是两回事。

        玩弄人心是掌握欲望的一种方式，为人子、为领主也是掌握欲望的一种方式。

        “呵——”

        梅菲斯特长吸了一口气，七彩的烟霞凭空出现，从他的口鼻处被吸入体内。

        这是领地居民在生活过程中产生的欲望碎片，对于别人来说，它们没有丝毫的作用，甚至除非神明的本体降临，别人也发现不了这些“烟霞”的存在，就像其他人看不见信仰的光辉一样。

        不过，对于梅菲斯特来说，这些东西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为这些欲望比较平淡和微弱，能更好的帮助他对欲望的本质和规律进行分析。

        而且，相较于那些狂热的欲望，它们并不会对梅菲斯特的意识造成丝毫的波澜。

        所以，梅菲斯特才会安稳的修炼，而不是外出去骗取灵魂。除非他更进一步，否则堕落的灵魂对他来说只能作为一次性的消耗品，并没有太过实际的作用。

        要是吸收这些灵魂中狂热的欲望，那么即使以梅菲斯特的意志也不会好受，真正得到的收获可能还不如现在这样呢。

        所以，梅菲斯特当然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来提升自己，“虚不受补”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如今，梅菲斯特对欲望研究的方向是“贪婪”等七种欲望的表现形式，它们并不完全，但确是梅菲斯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欲望是不分对错的：无恶不作的畜生对于少女的施暴是欲望的一种，坚强的父母为子女的存活舍弃生命也是欲望的一种；星界的神明对规则的渴望是欲望的一种，深渊的恶魔对混乱的向往也是欲望的一种。

        通过梅菲斯特的解析，欲望可以下分为三个方面：贪欲、渴望、信念。

        他当然不可能选择三个方向一起专研，除非他活腻了。哪怕是艾欧，当年也是以“缘由”为入手点，触类旁通后，才完全掌握了命运法则的。

        梅菲斯特选择的是贪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完全承受研究“贪欲”时所带来的反噬。

        谁都知道上层的规则远胜于下层，但是没有下层的基础，直接研究上层规则无异于取死之道。

        从未听说过凝结了“光明”或“自然”等强力神职的神明会是微弱神力，这样的笑话也就在某些人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出现过。

        打个比喻来说，上层规则就是一个巨大的牛排，以正常人类的口腔和食道是无法把它一口吞下的，强制这样做的下场就是被噎死。

        而如果你想要吃下它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它分成几块分别吃下去。

        其中，这些“小块”就是隶属于上层规则的下层衍生规则，就像是梅菲斯特现在研究的七种欲望形式和“贪欲”之间的关系一样。

        当然，分成七部分只是梅菲斯特的选择。

        事实上，只要他愿意，分成十三甚至更多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样不仅对他没有丝毫好处，反而还有很大的坏处。要知道，规则和规则之间并不是没有联系的，越是下层规则彼此间的联系就越是紧密。

        也就是说，如果梅菲斯特将其分为十三个方面来研究的话，受到其他规则的影响绝对远大于七个，在不知不觉间走上歧路恐怕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就拿“稳定”这种近乎最下层的规则来说，空间、平衡、等价交换等规则都能将其饱含在其中，如果以它为研究的起始点，走上歧路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所以，七种已经是梅菲斯特能承受的、不会影响到自己今后向更高层规则进发的最低标准了。

        “唉，如履薄冰啊。”

        梅菲斯特感慨道，他必须时刻把握好其中的平衡，尽管这对于他来说已经近乎成为了本能。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梅菲斯特取巧的缘故，按照种族间的规律，梅菲斯特应该是以低阶魔鬼的身份诞生，然后逐渐向着更高层次冲击才对。

        那样的话它就无需保持什么警惕了，尽可能的获得力量就是了。

        可是梅菲斯特会选择这种方式吗？

        当然不会，这样的方式并不能达到艾欧的程度，这是阵营区别所带来的差距。

        深渊何时出过那种程度的存在？就是三位恶魔君主，虽然比一般强大神力的神明强出不少，但是还没有资格和众神之王相比。

        再说了，低阶魔鬼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不过只要看低阶恶魔的表现就可以想象了，这样的家伙能否活着成为君主级的魔鬼让人非常怀疑。

        何况，梅菲斯特相信，如果自己选择这种诞生方式，那么成为低阶魔鬼的那一刻，就是自我意识消亡的那一刻。

        低阶的魔鬼居然想拥有自我，真拿自己当魔鬼始祖了？

        就在梅菲斯特在脑海中梳理着对自身未来的规划时，轻柔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ps:本章论述性的东西有点多，所以我多写了一些，把它彻底介绍完，省的拖到下章。

        感谢诸位书友的支持。

        像我这种蹭热点给大家更新的粉嫩作者已经不多了，默默的为自己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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