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王

全族。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显然先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此时被这消息给冲击的难以招架。

        穹夷十六部，严格说来是同一个祖宗，信奉的都是草原长生天，虽然多少代下来通婚杂居，有不少部族也是一直游牧，分出无数分支，但是在这片草原上一直有着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无论怎样的侵占与杀戮，都不得灭族，必须给每一个姓氏留下薪火相传的种子。

        四十年前草原老王征战平戈数十年才将整个穹夷合并十六部，齐伦部是最后一个平定的也是最难征服的，这二三十年以来，齐伦部一直隐忍待发，虽然从未曾揭杆而起，但是野心从未平静安宁，若非穹夷政权尚稳不是时机，齐伦部绝对不会甘心做个臣子。

        没想到，齐伦部还未等到这个时机，就已经先被灭族了。

        “你若是为齐伦部哀悼，我敬你是条汉子，但是你若真为齐伦部哀悼，又怎会借着齐伦部被灭族之事当成利剑来刺向其他的同族！”赤嵘蓦然站起，振臂暴吼，“这件事如此大的阵仗，为何我们十六部中竟没有一人知道，而是在这个时刻，这个时候，你才过来拿着一袋齐伦部的弯刀来摔在这里？！既是昨晚发生，为何不向其他部求救支援！在大周的来使与我穹夷建立友好邦交的时刻，你，带着这些沾满了鲜血的弯刀而来，你，怀揣的是什么狼子野心！”

        “赤嵘！”铿然长刀斜举，刀光逼进入眼让人望而生寒，随着壮汉举刀而起，其身后一众草原男儿如野兽般同时将弯刀拔出，目眦欲裂，每把弯刀都直指赤嵘。

        赤嵘这边自然也不慢，身后的跟随大步向前，刀早出鞘，明晃晃的直挑了过去，两方瞬间对立开来。

        “阿古曼，趁这件事在我还没调查清楚之前，回去把你的屁股擦干净些，否则等着我带着人去取了你的首级来向穹夷十六部做个交待！”

        阿古曼凝眉低吼了一声，大抵是这边的方言辱骂之类的话，回头看了自己的跟随几眼，大力的啐了一口，一挥刀，带着众人卷尘而去。

        外面静若无人，待马蹄声滚远而去，赤嵘才捡起那些弯刀，一一放回麻袋之后，默不作声的踏了出去。

        咣。

        麻袋大力的丢在帐外的长毯上。

        “齐伦部不会就这样白白死去，我赤嵘绝不允许他们就这样沦为他人野心的政治牺牲品！无论齐伦部从前如何，他始终是我穹夷的子民，我，定为他们报此血海之仇！”

        弯刀相撞，铁甲铮然，帐外千军万马长刀横扣于掌心，俯伏在地，诺声轰然。

        “王！”

        只此一声。

        一轮硕大的红日在天边的尽处闪耀着夺目之光，刹那间光耀千里，灼灼燃烧。

        在这万丈的光芒里，赤嵘衣袂飘飞，凝重如山。

        万丈光芒里，宁馥看见人群之中的哈卓泪水盈眶，掩面而泣，却露出最真挚最倾慕的笑容。

        ……

        “阿古曼还是有几分心机的。”回到帐内之后，宁馥低声对一旁的赤嵘小声言道：“一方面把齐伦部连根拔起，一方面又想要治你一个管制不严惘顾人命的罪名把你拉下来，还借着今天这次宴会的机会把这件事造大来赚个民心，到时他真有机会一举而发，连齐伦部这个后患都不必担心了。你才刚刚回来，看样子不是太稳定，有阿古曼这样的人在身边觊觎，一个不小心，你也许就翻船了。”

        “是的。”赤嵘很爽快的承认：“在草原上向来都是胜者为王，没有一定的规矩约束，更何况像现在这种新旧交替之际更是晃动得厉害，各部都有自己的势力，就连王庭之内我也未必有十全十稳的把握让所有人都甘愿臣服于我，更甭论其余各部，我方才之所以让阿古曼就这样走了，说实话也是我自己还没有十全的把握现在就将他拿下罢了。”

        “就算现在拿得下，还有其他各部，这件事未必就只有阿古曼一人参与，齐伦部整个部族都被平灭，这件事从昨夜压到现在都未有人知晓，这恐怕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得到的。有时候站出来摆到明面上与你针锋相对的，未必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将来兴许还会有一系列的争斗，如果你不能让这些人都满意，那才是真危险。”宁馥含笑抿了口奶茶，慢慢的尝着茶口的苦味。

        “我什么都不比别人强。”赤嵘十分谦虚而又骄傲的道，“我唯一的长处是，我清楚的明白内战只会削弱自己，真正的壮大只有团结起来，没有内患才会富足，我们穹夷多少年来也只勉强能在大周的掌心下艰难存活而已，如若再内战不止，我穹夷早晚是大周的囊中之物。当观其下，只有穹夷摆脱贫困，才是保住我草原的唯一方法。”

        宁馥怔了怔，在草原，向来以力量为首，所有人都以最原始的方式来侵占土地，赤嵘，竟能摆脱这种规制，看的如此通透。

        “这次去大周，我向所有穹夷人担保，会给大家带来富裕的生活，再不用为口粮而忧。”赤嵘自嘲般的笑道：“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在前面为整个穹夷争取一条出路，后边就有自己人点火烧院。”

        “你做到了。”宁馥微笑，“话说回来，若不是方才那一幕，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是这片土地的王了，在大周的时候，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赤嵘突然沉默下来，宁馥愕然抬眼，便看见赤嵘紧紧抿着唇，眼底微光幽浮，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不……其实并非……”良久他慢慢道。

        “报！”

        一声传报打断了他的话，飞驰而来的骑士神色虽然力持冷静，语气却有些仓皇。

        “阿古曼召集三部大人，在喀什尔河畔密议！”

        赤嵘的面色瞬间铁青了下来，第一句便是问：“其他部的大人呢？”

        “其他部的大人今日受大周韩太傅大人之邀，在王庭内摆酒。”

        赤嵘怔了，宁馥也震惊非常。

        韩……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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