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迁怒

杜家明站在我旁边看着我，他久久都没有吭声。我也不敢看他，只是说：“对不起。”

        “对不起？”杜家明不明白，“韩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苦笑：“是的，对不起。如果真像是郑国邦说的那样，那我不但对不起，还对不起何姐，对不起你们全家……周南风如果要杀的人是我，那就是我连累了你哥哥，是我害死了他。”

        “不，不是这样。”杜家明只是对我的话感到震惊，他并没有那样想，“韩欣，你不要受我妈妈的想法影响……我从来都不觉得，我哥哥的死和你有任何的关系。”

        “但要是像郑国邦说的那样……”

        “即便是像郑国邦说的那样，那也和你没有关系。”杜家明态度稍显强硬的打断我的话，“车不是你开的，人不是你撞的。就算周南风是为了杀你才派人来，那也不是你的本意。我哥哥的死已经是个悲剧了，迁怒他人只会生出更多的悲剧……韩欣，你说不是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杜家明摇摇头，他反问我，“韩欣，在没听郑国邦说的这些话之前，我们都以为司机是因为怨恨我哥，所以才策划的车祸……我们家不是这场车祸的唯一受害者啊！韩欣，你也是在这场车祸中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和伤害啊！在这以前，你也没有怨恨过我家任何，你从来也没以为这件事儿迁怒我的家人。既然这样，就算事情发生了变化，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迁怒于你呢？”

        原本我觉得自己理由很充分，听杜家明说完，我也觉得很有道理。我默不作声没再说话，杜家明笑笑：“我还是那句话，事情已经发生，伤害已经造成。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要把伤害继续扩大了……韩欣，这件事儿，我们都放下吧！无论再有什么新的证据被发现，无论再有什么人再牵扯进来，我们都不要再计较了，好吗？”

        “好。”我很是用力的点点头。

        杜家明赶着去上班，他安慰了我几句，接着就走了。我坐在新家的沙发上，心里一阵怅然若失……事到如今，或许是该放下了吧！

        等到杜家明去上班后，新家只有我一个人在。刚来的时候感觉还不强烈，现在只剩自己，房间是大的发空。身边没有狱友，没有二十四小时的轮流监护，自由被放大到无数倍，我没有感到轻松，更多的是彷徨无措的不自在。

        没有管教安排工作我应该做什么呢？没有点名吹号我应该做什么呢？没有狱友的催促埋怨我又该怎么做呢？

        忽然间，我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生活了。

        离开了九监区，我的作息时间却还是和那里保持同步。什么时间休息，什么时间吃饭，什么时间打扫卫生，什么时间洗漱看新闻……我仿佛是离开了那里的高墙。

        不过也只是仿佛罢了。

        三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站在整个人生的长度来看，三年似乎只是匆匆一瞬。可是时间带给每个人的改变都是一样的，有好有坏，足以改变我们之后的人生。

        三年后我从监狱出来，从人人注目的周虎情妇变成了大学肄业的无业游名。而三年后，杜家明则从医学院的优等生变成了北城最大医院的主刀医生。

        把我从九监区接回来后，杜家明就没再露面过。我们每天都会通话，闲聊时间也是少的可怜。杜家明的手术一台连着一台，几乎都没休息过。每天最多休息三四个小时，我听他说，有时候他在手术室一呆就是一天。

        在我出事儿前，我就没什么朋友。别说是朋友，在我被抓起来后我法律意义上的爸妈也没露面过。现在的我比入狱前更加落魄，所有的交际圈也只剩杜家明一个人。杜家明忙的不可开交，我的所有社交活动也就暂停了。

        时间一空，就更加的容易胡思乱想。尤其是到了夜里，寂静让我无法入眠。我总是会想起周南风和我说的，他说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睡床，只能跑去睡沙发。不然的话，他总觉得心里发空……我也是。

        以前周南风和我说这样的话时，我总会骂他矫情又做作，嘲笑他大少爷脾气，不知道人间疾苦。而如今换成了我自己，我实在是笑不出口。寂静的回响简直是要把人逼疯，我的情绪再次变的糟糕。

        杜家明来家里看我，差不多是半个月后。当我打开门的一刹那，他被我的憔悴的面容吓了一跳：“韩欣你是怎么了？你是被人打了，还是一直都没休息好？你都没照镜子吗？你黑眼圈重的，都快垂到下巴上了。”

        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我无精打采的请他进来。杜家明不停的打量着我，他有点担忧的问：“你到底怎么了？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不想让杜家明担心，我强打起精神和他玩笑，“杜医生，你也没照镜子吗？你的脸色也没比我好哪儿去啊！你的黑眼圈也大的要命，都快垂到肚脐眼去了。”

        杜家明递给我一个疲惫的笑容，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最近确实是休息的不太好，手术好几台，站的我都快累折了腰……你没看新闻吗？前几天北城出了重大交通事故，死了好多人。伤员大部分送到我们医院急诊了，我们医院的医生都快累趴下了，不然我也不能不来看你，实在是人命关天，没办法请假。”

        “没事儿。”我笑，“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这里吃的好睡的好，我……”

        杜家明信我才有鬼：“这话你留着去骗别人吧！你可骗不了我，我是干什么的呀？我可是医生……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号号脉。”

        “不用了吧？”就是因为骗不了他，所以我才有点怕，“我真的挺好的没什么事儿。”

        “把手伸出来。”杜家明在沙发上坐好，他坚持着，“我给你看看。”

        没办法，我只好认命的把手伸出来。杜家明摸着我的脉搏，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杜家明说：“韩欣，你最近睡眠太糟糕了。”

        “是啊！”我无奈的承认，“根本睡不着。”

        我的病症在哪儿，我们两个人心知肚明，也就不用挑明了。既然不是什么会立马死人的病，杜家明就没直说：“我看你八成是吃的不好，所以影响了睡眠……不如这样吧！我带你出去吃点好吃的，怎么样？”

        出狱了半个月，我还是很怕车辆人流。每天只是站在楼上看着，我都感到恐惧。现在杜家明提议要出门，我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是没等我开口拒绝，家里的门铃却响了。

        “会是谁？”我没有急着去开门，纳闷的看向杜家明，“没有人知道我住在这里啊……是你叫了外卖吗？还是房东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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