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熟食店

“呵呵，行啊！你大可以去告诉我爸啊！”周南风说话时，相机也没停下拍照，“你要是敢告诉我爸，我就把你没穿裤子的照片贴到学校论坛里。我倒是要看看，咱们两个谁先被打！”

        “你他妈的……”陈客的气力不济，他说话有些结巴。

        我始终没有勇气把盖在身上的衣服拿开，哪怕是我光着身子出现在老周家被周南风撞见时，我都没像现在这般难堪过。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南风，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或者说，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宋康。

        我要怎么形容自己遇到的事情呢？要告诉宋康说，因为需要一个陪睡的角色，所以系主任立马就想到了我吗？他的女朋友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他可以体谅接受吗？

        说不出口。

        周南风和陈客在吵吵嚷嚷的叫骂，我躺在沙发上像是完全听不到。我努力把自己的身体缩紧，缩紧，再缩紧，恨不得缩成一个小球，其他人都看不见我。时间像是很长，又像是很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切的嘈杂和吵闹都停下了。

        “韩欣？”我听到周南风在叫我。

        他好像是在叫我。

        见我没有回答，周南风不确定的又叫了我一声。看我还是没有回答，他试着上前把衣服掀了条缝……有光亮照射进来，我控制不住的大叫：“你走开！你不要碰我！滚！都滚开！”

        我就像是个疯子，披头散发，不管不顾的大叫着！虽然知道周南风没有恶意，可我还是忍不住惧怕。我胡乱的用手推着，很怕他靠近！我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周南风脸上有丝丝血迹。

        “韩欣！韩欣！”没有理会我的抗拒，周南风固执的靠近我。用力将几乎赤裸的我抱在怀里，他低声安抚说，“没事儿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韩欣，我来了，我来保护你了。”

        “你可以保护我？”眼神茫然的看着周南风，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真的可以保护我吗？你能带我离开吗？我不喜欢这儿，我想离开。”

        周南风看着我，他的眉头紧皱。我说不好他是什么表情，可是我却清楚的听到他说：“好！好！好！韩欣，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我们回小楼……”

        “不！不要回小楼！”我再次歇斯底里，“我不要回小楼！我不要看宋康！我求你了！不要让宋康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好！我听你的！”周南风将我的脑袋按在他的胸前，我能感受到他紧致的胸肌，“韩欣，我都听你的，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别说离开这儿，你就说去天边我都带着你！”

        我知道周南风只是安慰我的，他说的话就像是宋康给我的糖，只是哄着孩子不哭闹的糖果。虽然我不是孩子了，我也不屑于这套把戏……可我却真的安静了。

        靠在周南风的怀里，我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他的心跳声非常有力，咚咚咚，是带着旺盛生命力的回响。和我凌乱的心跳声混在一起，渐渐分不清彼此。我藏在他的怀里，也真的安静了。

        “你有伤到吗？”周南风一边用他的外套把我包裹好，他一边小声问我，“他有没有伤到你？我们用不用去医院？”

        刚才喊叫的太多，现在反而像失声了一样。我无法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

        “好。”周南风把我从沙发上抱起，他动作轻柔，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那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我带你到车上。”

        幸好现在是晚上，楼里的老师早就下班了。周南风抱着我从陈客的办公室出来，也没人看见。不然我们以这个形象出现，肯定要惹大麻烦。

        周南风的车就停在楼下，他把我放在副驾驶上，动作笨拙的又给我整理了一次衣服。直到确定我没有走光的地方，他这才回驾驶位置坐好。

        “你想去哪儿？”周南风轻声问我，“韩欣，你告诉我你想去哪儿……你想去哪儿我都会带你去的。”

        我身上穿着周南风的外套，我不冷，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哆嗦。我用力掐着自己掌心的肉，勉强让自己话说的平静：“我没有接你的电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宋康说你有事儿出去了，可我有点不放心。”可能是怕我生气，周南风的话略微停顿了一下才说，“我查了学校的监控，这才知道你来了这儿。”

        “是吗？”我哆嗦的更厉害了，“那你……告诉宋康了吗？”

        “没有。”周南风抿了抿唇，“这是你的私事儿，我想你可能不愿意让宋康知道。”

        既然知道是我的私事儿，你还调查监控跟踪我？

        我深吸口气，最终还是把讽刺刻薄的话咽下了。不管怎样是周南风救了我，我不应该不知好歹。

        “有烟吗？”我问他。

        我颤抖的对周南风伸出手，他赶忙掏烟给我。打了半天没打开烟盒，周南风直接把烟盒撕裂了。里面的香烟撒了满车，他随手捡了一根递给我。

        “谢谢。”我嗓音沙哑的回答他，真心实意的说，“谢谢你来找我。”

        周南风愣住了，他看着我，眼神有些不敢置信。

        我从胸前摸出打火机，虽然我不再抽烟了，可是周南风给我这个打火机我一直带着。一是因为很喜欢，二是因为这确实很贵……未雨绸缪，也是算是派上用场了。

        “带我去个地方吧！”我点着了烟，却没有抽。看着黑暗中的烟雾，我小声对周南风说，“我想去一个地方。”

        “好。”周南风发动了汽车。

        我让周南风带我去了熟食店。

        那家熟食店还在，但是早就换了主人。听说熟食店老板的女儿在外地念了大学，老板不放心他女儿，所以全家搬了过去。邻居都说，老板真是爱女儿的好爸爸。为了自己的女儿，连赚钱的熟食店都卖掉了……可是只有我知道，他不是为了女儿。

        他只是没种害怕，在知道我跟了老周后，他担心我回去报复他。即便我什么都没想做，他还是怕的连滚带爬的滚出了北城。

        熟食店的地理位置很好，就在我家附近菜市场的路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从来都不会愁客源。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北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熟食店亮着灯，里面还有不少客人在。

        街上的车不是很多，周南风的车停在路边也不是很碍事儿。按照我的要求，他把车停在了熟食店对面的位置。从这里正好能看到柜台，还有年轻漂亮的收银员。

        “你饿了吗？”怕刺激到我的情绪，周南风说话都轻声细语了，“你想吃什么，我去买给你。”

        “周南风，你还记得你的初夜么？”

        “咳咳咳！”

        正在抽烟的周南风被呛到，他不停的咳咳咳。咳了能有好半天，他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我没太听清楚，你问我什么？”

        “我问你初夜。”看着熟食店里忙碌着的店员，我淡淡的说，“男人似乎对自己的贞操都不太在意，却特别在意女人的贞操……你知道我的初夜在哪儿么？就在那家店里。”

        这样的话，我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可是今天，我却特别想说，想对周南风说。可能因为他早就见过我最狼狈不堪的一面，所以我也没什么顾虑了：“我的初夜啊，你知道值多少钱吗？五十元。我记得特别清楚，正好是我一周的饭钱。”

        “韩欣……”周南风语气犹豫。

        “我该不该告诉你呢？”我轻笑一声，笑里没有讽刺，只有深深的无力，“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了，当时实在是太小了。要是我说出来，就连听说的你都算是犯罪……是啊！很可笑对不对？像我这样的人，竟然怀念起初夜来了。”

        “韩欣！”

        周南风握住了我的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凉。我看着他，笑说：“可能我的名字起的不好吧！所以命也变的不好了。不像是你，不管你这个人怎么样，光是听到你的名字，就会让人感到温暖。”

        “是吗？”周南风不太好意思，“其实我的名字不是你想象的意思，我爸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是因为……”

        “麻将。”我接过他的话，说，“老周告诉我了，他说你出生的时候他在打麻将，正好摸到南风那张牌，就给你当名字用了。”

        这是第一次，在我说起老周时周南风笑了：“对，所以你看，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或许吧！”我再次给自己点了根烟。

        我和周南风坐在车里，我们两个谁都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我们就这样坐着，从熟食店下班，到熟食店再上班。等到车窗上都有了雾水，等到雾水再散去……周南风才再次开口。

        “韩欣。”他说，“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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