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羽毛

我不是不想信他，却忍不住上前看了看。来电头像是个中年女人，眉眼处和宋康有几分相像，备注也是写的“妈妈”……虽然被打断让人很不爽，但是妈来电总比是女朋友好。

        宋康接了电话，他的眉头一直皱紧没放松。简单说了几句电话就挂断了，他很是歉意的看着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我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穿好，“你妈给你打电话是因为白天的事儿吧？主任回家告诉你妈妈了？”

        宋康也跟着我把衣服穿好，他只是说：“我妈想要我回家一趟。”

        我清楚那些书香门第的人，当然，是那些真正的书香门第。那种家庭的人，他们严于律己，注重自身修养，爱惜羽毛，决不允许有让家庭蒙尘的事儿发生。而很不幸，宋康今天跟我做每件事儿，全都是他那种家庭所不允许的。他妈妈会这么兴师动众的把他叫回去，我一点都不意外。

        宋康觉得抱歉，可真正感到抱歉的人是我。等我们两个穿好了衣服，我送宋康下楼。他对我不太放心，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停的嘱咐说：“三楼画室能洗澡，一楼厨房有吃的，你要是觉得害怕，你就把楼里的灯都打开。你放心，艺术村的治安非常好，每隔一个小时会有保安巡逻一次的，到了晚上也会巡逻的……你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宋康出了家门又后悔，“我就和我妈说学校有事儿，我回不去了。我留下来陪你，不然你一个人在这儿，我真的很不放心。”

        我是很想让宋康留下陪我，可却不是因为害怕。不过我也想的很明白，如果我们真的能在一起，那就不差这一时半刻。同样的，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回去吧！回去好好和你妈妈解释一下。”我帮他打开了车门，推着他上车，“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睡在大街上，以前睡大街的时候我都没怕过……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我胆子确实很大，你不用担心我。”

        宋康想再说什么，但是他的电话又响了。我看了看，还是他妈妈打来的。

        “走吧！”我对前面坐着的司机说，“师傅，开车吧！再等下去你这单要泡汤了。”

        出租车司机从后车镜里看了我一眼，笑着打趣道：“这丫头挺逗啊！他还没说去哪儿呢！你让我往哪儿走？”

        “韩欣，你上去吧！”宋康不太高兴的看了司机一眼，说，“我看着你锁门我再走。”

        这么拖拖拉拉下去估计谁也不用走了，我一向不喜欢电视剧里依依惜别的场景，我总觉得那样肉麻又无趣……笑着挥挥手，我转身先回屋了。

        我锁好了大铁门却没急着走，从门缝里偷偷看宋康，确定宋康的车开走后我才上楼。愉快的在院子里小跑着，我嘴里还哼着歌。

        从吧台里拿了罐啤酒，我边喝边在小楼里逛逛。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露台，花坛，画板……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只因为它们属于宋康。

        宋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一直在想。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答案，不过我猜，有一个人肯定知道。拿出手机开机，我打给了周南风。

        在学校里我把韩海揍了的事儿，家里的一公一母应该是知道了。我刚打开手机，就有好多条短信冲了进来。手机嗡嗡震的手掌疼，我匆匆扫了一眼，不用看也能知道他们骂的没什么好话。

        姑奶奶现在心情好，他们骂什么我都不在意。再说了，他们骂个爹妈什么的也是骂自己，和我没多大关系。他们要是不嫌累就骂呗，反正短信钱又不用我出。

        我盘腿儿坐在宋康的床上，晃荡着啤酒罐，我拨通了周南风的电话。

        电话刚响了两声，周南风就接了。还没等我说话，他就没好气儿的嚷嚷开了：“韩欣！你在哪儿呢！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一天电话了！”

        “是吗？”我没太注意，“你找我有事儿吗？呵呵，你不会是看到账单了吧？谢谢你没报警啊！我昨晚霸王餐吃的特别开心，那叫一个痛快。”

        周南风这个大少爷出手大方惯了，上万块的打火机他送人和玩似的，我消费的那点账单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急着找我，也是为了白天的事儿：“我找你当然有事儿了啊！我回学校听说你被人打了，打的都去医院了。我跑去医院找你，医生说你们都走了……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呢？”

        他这话说的，我还挺意外。

        “我啊……”想起宋康，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了你也不信，还是不说了吧！行了，我好着呢！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挂电话了。”

        “等等！”

        我重新听回话筒：“大少爷，又什么事儿啊？”

        “韩欣，你到底在哪儿？”周南风固执的又追问了一遍，“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找你……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把啤酒罐放在榻榻米上，我躺到了宋康的床上。枕被间都是宋康的味道，甜甜的。我又是一声傻笑，周南风还以为我疯了：“韩欣，你没事儿吧？你在笑什么呢？你在哪里，你快点告诉我！”

        “嗯。”我眼睛一转，逗着他说，“我现在，说了你可能都不信，我在你房间的隔壁。”

        “什么？”周南风的话噎了一下，“你……韩欣你……你又找我爸去了吗？”

        “啊？”我们两个的思维也差了太多吧，“不是，周南风，你……喂？你他妈的！”

        没等我说完，周南风把电话挂了。

        短信还在震，震动的太频繁，手机直接死机了。我连回拨过去解释清楚的机会都没有，屏幕一片漆黑……我把手机丢到一边，自嘲的笑说：“有什么好解释的啊！在他们父子的心里，我就是那样的女人。只要缺钱了，只要有麻烦了，我就会像狗一样乖乖的跑回去求他们。”

        “我又不是狗。”隔着衣服我摸摸胸口的疤，“我又不是狗。

        会这么想的或许不止有周南风父子俩。

        兴奋的感觉一点点散去，小楼里静的发死。偶尔邻居家的狗会吠叫几声，接着又安静了。

        我洗了澡，换了宋康柜子里的白衬衫穿。男人喜欢看女人早上起床裸身穿着自己衬衫的样子，他们觉得非常性感，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其实一样的，男人西装革履的样子也会让女人着迷。而很少有男人会像宋康那样把白衬衫穿的好看，套着他的衣服，我感觉他在抱我。

        仿佛他在抱我。

        我没有开灯，光着脚丫子去了周南风的房间。

        周南风是真的很懂得享受，别的不说，就他地上扑的长毛羊绒地毯，赤脚踩在上面舒服的都让我想尖叫。我在上面蹦跶了好几下，试想着把地毯当周南风脸踩，简直痛快淋漓。

        宋康的卧室干干净净，没什么好研究的。周南风的卧室就不同了，里面有很多好玩的。我翻了翻他架子上的碟片，全都是我不认识的外文歌。随便找了一张放在留声机里，声音出来还怪好听的。

        周南风给我的土星打火机，我一直挂在脖子上。从床边的抽屉里找出一盒香烟，我点了一根给自己。来来回回点着打火机玩，我心里空荡荡的，我什么都不愿意想。

        不愿意想宋康，不愿意想周南风，不愿意想韩海，也不愿意想老周。

        手机关掉了，我乐得清静。房间里都是哼哼唧唧听不懂的歌声，我渐渐有些发困。我懒得再换地方，掐掉烟我在周南风床上就睡着了。

        我是被一个女人叫醒的。

        女人叫醒我的动作很粗鲁，抓着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拉起来，怒气冲冲的质问我：“你是谁？”

        “你他妈的谁啊？”睡到一半被吵醒让我很不爽，隔了几秒钟我才想起自己是在哪儿，“你他妈的想干嘛啊！”

        我迷迷糊糊的，焦距都对不准，人都看不清。揉揉眼睛，我才看清楚面前女人的长相……瘦，白，脸蛋巴掌大，眼睛大的发亮。阳光一照，满脸的玻尿酸在闪。

        这女人有点面熟，我好像在学校里见过。可是仔细看看，又好像没见过。现在的整容脸都一个模子刻下来的，我想不起来也挺正常。

        我不记得宋康说会有其他人来，所以我对这女人的身份存疑。看着她满是敌意的眼神，我摸过旁边的烟给自己点了一根：“你先别说话，让我想想……咱们两个先确认一个事儿，我不认识你是吧？”

        “这个怎么在你这儿？”我刚想要打火，手里的打火机就被抢走了。女人气鼓鼓的看我，她白皙的脸蛋涨的通红，“这个，这个明明就是我送给南风的！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你送给周南风的？”行，她不用说了，我差不多明白她是谁以及为什么会在这儿了，“你是周南风的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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