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疑心假死

卫芷岚原以为楚云晗很快便会回汴楚，没想到他还没离开，倒是北含墨听闻慈容皇后突然染病的消息，便立刻回了北周，心中不由得感到郁闷。

        之前卫芷岚一直便想让北含墨留在西京，等楚云晗回汴楚，她便可以走出凤雎宫，亲眼见一见北含墨，没想到慈蓉皇后竟突然得病了；北含墨自幼便养在她膝下，感情极深，且他能被立为太子，也是因为有慈容皇后的暗中相助。

        宫中的生活依然平静，但卫芷岚却总感到心绪不宁，不知是因为楚云晗突然来了西京，怕他发现姐姐没死的缘故，亦或是因为别的原因；卫芷岚也以为楚云晗不会找上自己，然而卫芷岚在用了午膳之后，楚云晗却突然来了凤雎宫。

        卫芷岚原本打算让人将他拦在殿外，但也心知楚云晗的性子，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又想到若是自己一直避而不见，或许会让楚云晗心中疑虑更深，便在殿内见了他；一年未见，楚云晗比之以往倒是深沉内敛了许多，脸上也没有了当初潇洒不羁的笑容。

        “卫芷岚，今日我特意来找你，是有话问你。”楚云晗面色淡淡，他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便表明了来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卫芷岚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却是紧了紧。

        闻言，楚云晗精明的目光紧盯着卫芷岚，启唇道：“晴儿当初中毒不治而死，据我所知，服下百草枯这种毒以后，大概会在两三个时辰之后发作，当天是我与她大婚之日，晴儿很早便要起身梳妆打扮，难道你便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么？”

        卫芷岚摇了摇头，冷声道：“姐姐当日心灰意冷，想要服毒，但她性子温婉，不喜让人担心，向来面上都是浅笑盈盈的模样，将自己的情绪都隐藏，大婚当日府上丫鬟婆子忙来忙去，我虽伴在姐姐身边，但偶尔也会因事走开一下，又怎能知道她服了毒？”

        楚云晗微微眯了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是在思考卫芷岚话中的真假，顿了片刻，又道：“既然如此，当日晴儿毒发，我快马加鞭赶回西京，回到永南王府之后，她便气息越来越微弱；我连续守了她整整七日，但这七日，为何你却极少来澜月轩？依着你们姐妹之情，她中了毒，命在旦夕，你又岂会不来看她？”

        语罢，卫芷岚面上闪过一抹怒气，似有些嘲讽的道：“楚云晗，你这是在怀疑什么？当初可是你将姐姐逼上了绝境，这才让她心灰意冷之下服了毒，我当时不敢接受这个事实，怕姐姐真的会离我而去，根本就没有勇气去看她，却不想你反倒因此怀疑我？如今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姐姐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再问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闻言，楚云晗面容隐隐有些悲伤之色，但仍是坚持道：“既然我怀疑，定然便有我的道理，如今回想起来，总觉得晴儿的死，透着太多疑点，让我不得不怀疑。”

        “呵……”卫芷岚冷笑，眸光看向楚云晗时，含着一抹嘲弄，冷声道：“难道你的意思是怀疑姐姐没死不成？你可别忘了，当日我们可是亲眼见着姐姐的遗体火化，如今她的骨灰都还在你那里，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语罢，楚云晗心中一痛，想起自己当日的确是亲眼见到晴儿的遗体被火化，仍是感到难以接受，这也是为什么即便他怀疑晴儿或许还活着，但却不敢断定的原因。

        “我心中存有疑虑，是因为晴儿的死，总让我感觉不太真实，有时候在梦里，我真的以为她没死。”楚云晗闭了闭眼睛，语气伤悲。

        “楚云晗，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姐姐若是没死，那你告诉我，她在哪儿？且当初亲眼看到姐姐遗体火化，可不止我们两个人，父亲在，兰姨娘在，还有陆离也在，他们心中的伤痛不比你少半点。”卫芷岚面色冷冽，便连语气都不由得冷了冷，又道：“当初若不是你非逼着姐姐嫁给你，她又何至于此，如今姐姐都已经逝世一年多了，你还问我此事，是非要让她连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怀疑，所以才来问你。”楚云晗神色怔怔，悲伤道：“我来西京，也不过是想证实一番，查询有关晴儿的线索，若是真的找寻不到，我便接受这个事实，晴儿是真的不在了，但我更希望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闻言，卫芷岚似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便道：“若是姐姐真的还活着，你又能怎样？依然将她娶回汴楚，纳入后宫，成为你的妃嫔？”

        楚云晗薄唇紧抿，眸光微微动了动，却是没说话。

        卫芷岚冷笑，讥嘲道：“你总是这么自私，如今姐姐人都已经不在了，你竟还怀疑她的死，你也有了子嗣，这一年，我即便是在西京，也听闻你极是宠爱自己的皇后，几乎是冠宠后宫，为何就不能将姐姐彻底放下？也好过你心中痛苦。”

        楚云晗苦笑道：“若是能忘，早便忘了，我宠皇后是有不得已的缘由，她为我诞下了子嗣，是因为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总是会重视一些。”

        “缘由？”卫芷岚黛眉微挑，不以为意的道：“你的缘由，也不过是你自私的借口而已，因为你将权力看得太重，当初口口声声说着爱姐姐，但却总是做一些伤害她的事，让她难过，甚至是绝望；楚云晗，其实你最爱的是自己，女人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而已，你宠皇后，我明白这其中最大原因是因为她能给你带来利益，但你与她朝夕相处，难道对她真就没有半丝感情么？”

        闻言，楚云晗抬头，精明的眸光紧盯着卫芷岚，认真道：“我与皇后不过是相敬如宾而已，没有感情可言。”

        “呵……”卫芷岚嘲讽一笑，继而面上流露出一抹悲伤，又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姐姐已经不在了，无论你与皇后是相敬如宾亦或是真的对她有感情，这都不重要了。”

        楚云晗薄唇紧抿，没有言语，但心中却不禁感到苦涩。

        “你走罢，因着姐姐的死，你应是明白我心里对你有怨，不想再看见你，若不是你非要来凤雎宫，我也不会见你。”卫芷岚容颜清冷，语气没有丝毫情绪。

        楚云晗唇角微微动了动，似是有话想说，最后却又欲言又止。

        卫芷岚转过了身，似乎不想再见他，便进了内殿，因着楚云晗太过于精明，她不敢在他面前多待，也不敢再多说话，怕说的越多，越让楚云晗疑心；是以便直接下了逐客令，表现出对于他的怨恨，才能让楚云晗不起疑。

        外殿，楚云晗俊颜冷冽，黑色的眸光渐渐变得深不可测，但却没有多待，很快便离开了凤雎宫。

        卫芷岚听闻楚云晗已经走了，这才安心了些，也不知自信方才说的一番话，楚云晗究竟是信还是不信，也不知他会在西京待多久？若是真要去查询姐姐的线索，又能查的出来么？

        夜晚，赵胤过来凤雎宫的时候，卫芷岚正在殿内看书，冬日里，天气越发萧瑟寒冷，雪也不停歇，尤其是到了晚上，便下起了鹅毛大雪，殿内依然烧着炭火，隔绝了外面寒冷的天气，温暖如春。

        “最近怎么总是晚上看书？”赵胤走至卫芷岚近前，便温柔的将她搂在了怀里。

        卫芷岚浅笑，轻声道：“整日里在宫里待着，也没别的事可做，便只有看书了。”

        “别看太久，小心伤了眼睛。”赵胤皱眉，说话间便将卫芷岚手中的书卷拿开，放在了桌面上。

        卫芷岚神色似有些无奈，正欲说话，便感到赵胤温热的指腹正轻揉着自己的眼睛，顿感心中温暖，索性便不再多言，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以后看书便白天看，晚上少看。”赵胤神色温柔，眉目柔和。

        “嗯。”卫芷岚点头应了一声，眼睛在这样的轻柔下，顿感倦意消了许多。

        “楚云晗离开西京，回汴楚了。”赵胤语气淡淡。

        闻言，卫芷岚面色一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他回汴楚了？什么时候的事？”

        “下午的时候，与我说了会儿话，便决定离开了。”赵胤道。

        下午？卫芷岚一怔，继而想到今日楚云晗来凤雎宫找自己的时候，便正好是未时，想来在离开不久后，便去见了赵胤，这才回了汴楚。

        “你料到他会来凤雎宫找我？”卫芷岚秀眉轻蹙，又问。

        “嗯。”赵胤淡淡的应了一声，轻声道：“楚云晗的性子，你不是不了解，此番前来西京，定然会问有关于你姐姐的事情，原先你怕在他面前，被发现了端倪，便一直避而不见，其实这未必是件好事，极有可能会加重他的疑心，所以在得知他来凤雎宫找你的时候，我没有阻拦。”

        卫芷岚叹了口气，“你说的有理，的确是不能一直避着他，有时候过于回避，反倒让人感到是在心虚。”

        赵胤笑了笑，没有说话，却是坐了下来，将卫芷岚抱在了怀里。

        “你觉得楚云晗会罢休么？”卫芷岚微微抿了抿唇，又道：“他临走时曾说过会查询有关于姐姐的线索，若是真被楚云晗发现，怕是此生他都会与姐姐纠缠不休。”

        赵胤轻吻了吻卫芷岚的眉心，轻言安慰道：“别多想，他没那么容易便能查到你姐姐的线索。”

        听闻赵胤的话，卫芷岚顿感安心了些，复又道：“如今楚云晗已是回了汴楚，你打算什么时候将我姐姐接回西京？”

        “目前还不能，必须要等到楚云晗真的回到了汴楚才行。”赵胤道。

        闻言，卫芷岚明白赵胤话中之意，知晓若是现在便将卫芷晴接回西京，许是会被楚云晗发现，所以还得再等一段时日，便笑着点头道：“好，反正姐姐在燕州都待了一年多了，也不差这几天。”

        赵胤浅笑，伸手轻捋了捋卫芷岚耳后的秀发，顿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你在这后宫会不会寂寞？”

        卫芷岚一怔，倒是没想到赵胤竟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便摇了摇头，笑道：“有你在，我感到很安心。”

        赵胤轻轻勾了勾嘴角，似乎因着卫芷岚这句话，一时心情极好，便连眉眼间都含了几分笑意，灯火下，越发显得他俊朗无双。

        ……

        转眼间又过去了近一个月，赵胤已是派人将卫芷晴从燕州接回了西京，安排在了城东一处隐秘的宅子里，周围布有暗卫，保护着卫芷晴的安全。

        听闻这个消息时，卫芷岚心中很是欣喜，立刻便出了宫；两姐妹许久未见，自然是有很多话想说，赵胤知晓卫芷岚与卫芷晴向来姐妹情深，倒也没有让她回宫。

        于是，卫芷岚便在这处宅子里陪了卫芷晴好几天，这期间，永南王以及兰姨娘也来过，两人一年未见卫芷晴，心中甚是想念；但见卫芷晴真的平安无事，倒也放下了心，尤其是看到楚非然的时候，兰姨娘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倒是永南王，许是因着楚云晗的原因，眉目间含着淡淡的愁绪，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

        夜里，卫芷岚与卫芷晴有时候会坐在屋顶看星星，有时候两姐妹会躺在一张床上睡，如今楚非然已是快一岁了，面容越长大便越与楚云晗相似，尤其是眉眼间，更是像足了十成十。

        卫芷晴常常会轻哄着楚非然入睡，待他睡着以后，便会静静坐在床边，眸光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他，眸光满是慈爱。

        屋子里极是沉寂，卫芷晴将睡着的楚非然放在床上，方才起身，卫芷岚便突然开口道：“姐姐，我有话与你说。”

        卫芷晴温婉一笑，轻声道：“岚儿有什么话想说？”

        卫芷岚沉默了片刻，还是觉得有必要将楚云晗怀疑卫芷晴没死的事情告诉她，便认真道：“姐姐，楚云晗对你的死起了疑心。”

        闻言，卫芷晴心中一惊，似是感到不可置信般，完全没有想到楚云晗竟是还怀疑她没死，待过了良久，方才缓和了情绪，问道：“岚儿，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怀疑这件事？”

        卫芷岚黛眉微蹙，叹道：“我也不知道，但楚云晗向来精明，当初以为你真的不在了，沉浸在悲痛里，许是没有发现什么，但回了汴楚，时间一长，他也就冷静下来了，细细一想，或许便发现了这其中疑点。”

        卫芷晴苦笑，“如今我早便不想与他再也任何瓜葛，只想守着非然长大，怎料他又开始怀疑我的死，若是被他发现，怕是此生都会与他纠缠不休，非然也不会再属于我。”

        “姐姐，你先别担心，楚云晗如今也不过是怀疑而已，并没有查询到你的线索，且当初他也是亲眼看到你的”遗体“被火化，所以才不敢断定。”卫芷岚朝着卫芷晴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轻声道。

        “希望如此罢。”卫芷晴叹了口气，感伤道：“我这一年半的时间都待在燕州，过了这么长时间，也已是看明白了许多事，如今只希望父亲、母亲、岚儿、还有非然，你们能平平安安一生，便是最大的愿望。”

        卫芷岚浅笑，继而语气极是认真道：“姐姐，我不会让楚云晗找到你的。”

        “我也希望他不会找到我。”卫芷晴淡淡一笑，似是不想再提及楚云晗，便走回了床边，依然守着楚非然。

        卫芷岚瞧着她此番，也不知卫芷晴是不是真的将楚云晗放下了，但却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楚云晗找到卫芷晴，扰乱了她如今平淡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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