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离别之殇

转眼深秋来临，天气一点一点转凉。

        陆晓晴向公司请了一天的假，她一个人独自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本该是在上班的时间，街上的行人自然不多。

        陆晓晴看到一片树叶落下，不免感到一阵寒意，她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外衣似乎是有些单薄了。

        她突然感觉身上好温暖，一件男士大衣披在了陆晓晴的身上。

        她转头一看，眼前的人正是欧阳承俊。

        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了。

        “穿这么少，不会觉得冷吗？”

        “你--”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见欧阳承俊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

        他这种人应该不会无聊到跟踪别人。

        但是事实是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我听萧落落说你请假了，就过来看看你这个傻瓜在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要是真心想找到一个人，肯定会找到的。”

        “我不是傻瓜。”她才反应过来纠正欧阳承俊上一句话是在说自己是个傻瓜。

        “会拒绝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来爱你，还不算是傻瓜？”他用手勾了一下她鼻子。她可爱的样子实在让他忍不住触碰。

        “我--”

        “好了，别辩解了，小傻瓜。”他摸了摸她的头。

        “好吧，或许像我这样的傻瓜真的不值得被人这样疼爱。”她低下了头。

        “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每一个每一个傻瓜都是让别人来好好疼爱的。”

        “请先不要对我这么好。”陆晓晴往后退了一步，她害怕最后结果并不能让欧阳承俊满意。

        “你忘记了‘失爱之海’的涵义了吗？要勇敢去爱呀，不管结果，这是你鼓励我的。”

        “可是，我现在很后悔曾经这样鼓励了您。”她的声音依旧微弱。

        “别想太多，如果你最后选择的人不是我也没有关系，只要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就好，不要让别人决定你的幸福。”欧阳承俊的视线突然转向了远方。

        或许因为已经受过一次伤害，不那么害怕再面对一次了。

        “谢谢你，我想，我会听自己内心真实的回答的。”

        陆晓晴将大衣还给了欧阳承俊，一个人继续向前走了。

        欧阳承俊只希望这不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陆晓晴。

        就在欧阳承俊看着陆晓晴瘦弱的身影渐行渐远时，他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来电。

        虽说是陌生人的号码，但是却是最熟悉的声音。

        是唐若彤的声音，欧阳承俊的前女友。

        她不是去法国了吗？五年来都没有消息，今天怎么会突然打来电话？

        “我--我想见你。”唐若彤的声音很小，像是一个犯错的学生。

        “为什么要见面，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欧阳承俊的语气很冷淡。

        “希望你不要拒绝我这个请求，因为--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拜托你了。”

        欧阳承俊从来没有听见唐若彤说出这样的话，她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人，尤其是像现在的口吻。

        欧阳承俊心里不免勾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唐若彤约见欧阳承俊在他们曾经最常去的那法式餐厅。

        餐厅是和五年前一样的摆设，对坐的人也还是原来的人，只是，再见面时的心境早已不同。

        唐若彤没有了五年前的美丽灵动，现在的脸上添了许多憔悴。

        欧阳承俊比五年前冷漠了很多，他用最冰冷的面容保护那颗最柔软的心。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当年狠心的离开--”

        “我没有恨你，你的离开现在证明是对的。我遇到了更好的女孩。”

        “你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很意外吗？”

        “没有，只是，这样的话，或许要跟你未来的夫人解释清楚了。”

        “什么意思？”

        “我这次回来，其实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够有时间去看一下我的孩子，虽然我知道我这样说很不要脸，但是，我实在不能放心我离开他们之后他们的生活。”

        “你的孩子？”

        “是我和我丈夫的孩子，结婚五年来，我们有了两个孩子，第一个出生的是个男孩儿，那时候的我们一家人还是很幸福的，但是在我们结婚第三年，他开始染上了毒品，我试过很多方法，想让他戒掉，但是都没有奏效，就在他吸毒最厉害的时候，我怀上了我们的第二个孩子，这回是个女孩儿，本来以为家庭新生命的到来会让他变好，戒掉毒瘾，但是没有想到，他远不止吸毒这么简单，我有一次听到了他的谈话，发现他竟然还参与了贩毒，犹豫了很久，我向当地警方检举了他，之后他被带走了，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在这一年里，我感觉到自己一天比一天劳累，每天睁开眼睛，不是感受到生命新鲜的气息，而是感受到死亡离我越来越近，一看到我的孩子还那么幼小，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每一天我都在惶恐中度过，我害怕我有一天突然离开，他们--”

        “你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治疗？为什么要让自己生活在死亡的恐惧中？”欧阳承俊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他不喜欢她不珍惜生命的样子。

        他不希望自己曾经挚爱的女人生活的如此凄惨。

        “我--对不起，我知道你觉得我的请求很无理--我--”

        “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你还有那么爱你的小孩啊！”

        “我得了癌症晚期，医生说不会有好的可能了！”唐若彤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了原因。

        欧阳承俊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不敢相信唐若彤不久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消息简直是命运对他的惩罚！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欧阳承俊的声音有些哽咽。

        “对不起，承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想，如果我走后，你能够时常去看一看他们，我想我在另一个世界也一定会很安心的。”唐若彤已经满眼泪光了。

        欧阳承俊突然起身，一把抱住了唐若彤。

        “为什么不早点说，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早一点去治疗？”欧阳承俊紧紧地抱着唐若彤，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或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谁让我当初离开你。”

        “傻瓜，这不是你的错。爱情这种事本就该遵从内心，原谅我的冷漠。对不起。”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是我请求你的原谅。”唐若彤说出这番话语气终于轻松了不少。

        “我会完成你的心愿，我会经常去看望他们，看着他们长大，然后告诉他们，他们的母亲有多爱他们。”

        “谢谢你，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再见面会是我要离开的时候，不过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

        欧阳承俊放开了唐若彤，他们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其实，我早已经不恨你了，恨一个人太久，真的很难。”欧阳承俊看着唐若彤说出这番话。

        “但是我一直想向你亲口说声对不起的。当时的离开太突然，没有好好来得及告别。这次不会那么突然的离开了。”

        “这次，我想最后的时光在这里度过，我把两个孩子也带过来了，他们现在应该在我上海的家里睡着了吧。”唐若彤接着说道。

        “那--住院的事？”欧承俊还是希望唐若彤接受治疗。

        “我不想把生命最后的时光都浪费在医院里，我想做之前自己一直没有做的事情。”

        “也好，我会陪你。”欧阳承俊没有迟疑说出了这句话，也让自己吃了一惊。

        “谢谢，不过，你还是多陪陪你未来的夫人吧，我想，有些事，我一个人去体验就好。”她用一个微笑掩饰了话语中透出的凄凉。

        欧阳承俊没有再执意要求唐若彤带上自己，因为他知道唐若彤不喜欢别人看到她最脆弱的样子。但其实，她以为她最脆弱的时候，也是她最坚强的时候。

        两人聊了不久后，欧阳承俊先开车送唐若彤回到了之前唐若彤在上海的房子。

        欧阳承俊推开卧室的门，看到粉色的大床上，小男孩和小女孩已经乖乖的入睡了。

        欧阳承俊充满爱意地眼神看了一眼这两个年轻的生命，心中五味杂陈，随后悄悄离开了。

        唐若彤之后把这个房子新配的钥匙给了欧阳承俊，并欢迎他常来看这两个小家伙。

        跟唐若彤告别后，欧阳承俊在开车回自己住处的路上想了很多--生命的世事无常，个体的渺小卑微。

        在这同一个夜晚，凄冷的月光洒进窗户，照亮了陆晓晴的心事。

        究竟是相信柯骁翰的话，继续对易谦的爱，还是不辜负欧阳承俊的心，忘掉过去，选择现在的生活？

        陆晓晴在床上转辗反侧了好久，幸运的是，她最后想明白了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当暖暖的阳光照进窗子，晓晴还在棉被的包裹里，她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投向窗外，窗外天气一片湛蓝，万里无云，是秋天特有的那种爽朗的晴天，她把胳膊从被子里伸出，像要抓住什么那片蓝天似的，突然又把手缩回来了，似乎是对寒冷的感知让陆晓晴又回到了现实，她意识到今天是该做出决定的一天了。

        还是上次见面的公园。

        “我想好了。”陆晓晴的话直入重点。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粉色的大衣，搭配着纯白色的马丁靴，长发自然披散在双肩，淡淡的彩妆显得她是如此美丽动人。其实陆晓晴没有刻意打扮，但是看起来却像是去约会。

        “等一下。”顾易谦看着陆晓晴要说出口的时候突然打断。

        “嗯？”她张大眼睛看着他，本来要说出口的话突然被打住了。

        难道他已经猜到答案了？

        “你今天的样子真好看。比我记忆中的陆晓晴更会打扮了。”

        陆晓晴没有猜到他会说这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她是他印象中的陆晓晴，但是他却不再是她记忆里的顾易谦。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每天都可以见到你这么美丽的样子。”

        “对不起，我想诚实的说，就算我可以接受易谦没有死去的事实，但是--我看到你的样子，并不能让我想起来曾经的易谦，我不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爱你是因为爱过去的回忆。所以，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说服自己和你在一起。”

        陆晓晴低下了头，害怕看见对方失落的神情。

        “傻瓜，不需要愧疚的啊！你说的很对，如果我是你，我也未必会做出跟你不一样的选择。我回来看到你找到幸福真的很开心，欧阳承俊条件那么优秀，又那么疼你就算离开，就算也没有遗憾了。”顾易谦温柔地摸了摸陆晓晴的头。

        那一刻，陆晓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觉得自己格外幸运能够拥有别人的爱。

        “我可以提一个请求吗？”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什么？”她不知道他会说什么，所以没有轻易允诺。

        毕竟，在她心里，他还不是顾易谦。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陆晓晴先是有些吃惊，但是随后很快主动拥抱了顾易谦。

        顾易谦想在这个拥抱中感受陆晓晴属于自己的最后的温度，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只要永远离开海鱼的飞鸟。

        其实，顾易谦在重回人间不久之后，也看到了陆晓晴创作的“失爱之海”，也正是因此，当她看见她身边有了欧阳承俊的时候才没有选择立即退出。

        顾易谦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请求，是因他准备离开陆晓晴，去开启自己新的生活，就像飞鸟亲吻海鱼之后要飞向更远的天空了。

        这个拥抱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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