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他一直在那里（下）

到了酒店，我住306房，他住308房，两个房间紧邻着，只隔了一面小小的墙壁。我洗漱好，早早上床躺着，拿出手机玩。

        我或许是在欺骗自己，因为此时我玩的不是手机，而是一颗等待的心，即便我是如此不愿承认，但阮臻已经两天没给我电话，却是不争的事实，手机上属于他的那个头像，已经40多个小时没有亮起。难道我们之间没有一点心电感应，我的离开，他竟浑然不觉？应该是浑然不觉，因为此时，他的心思，怕是全然不在我的身上。

        兴趣缺缺的随便翻了一下网页，便怏怏的放下手机，蒙着头，准备睡觉。

        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左右睡不着，我最近失眠得厉害，何况现在时间还早，何况隔壁还有一个罗亦琛。他在干嘛？睡了吗？亦或，和我一样，无聊的烙烙饼？睡不着的夜里思维总是格外活跃，我的思绪开始天马行空自由驰骋，一下子是和罗亦琛曾经的美好时光，一下子又是那两年痛不欲生的岁月；一下子是阮臻笑意盈盈的脸，一下子又变成方柔胜利的笑……

        我脑子里正放电影一样起劲的热闹着，冷不防一阵尖锐的铃声响起。我条件反射的摸过手机，屏幕黑黑的一片，不像有电话的样子。那是什么呢？我慢半拍反应过来，拿其床头柜上的座机话筒。

        “小蝶，你睡了吗？”一个被思念浸透了的声音。

        “嗯，没有，哦，不，睡了。”等我反应过来是罗亦琛的时候，我开始撒谎，因为我不知道我们要在电话里聊些什么——不管聊什么，都有几分不自在的吧。

        “我睡不着，你陪陪我说说话，好不？”软语相求，就像恋人之间的口气。

        “可是，我有点累了。”我说。

        “小蝶……”

        “你说，我听。”

        “小蝶，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回家的场景吗？”罗亦琛挑了个话题。

        “记得。”我老老实实回答，“怎么会忘呢，那次，我们买的是坐票，却没有位置，十多个小时的车程，愣是一路站过来了。后半夜的时候，你在洗手台那里，给我谋了个靠的地方，你一直用手撑着墙壁，帮我圈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我就在那小小的空间里，倚着你的肩膀，打盹。等我醒来的时候，你的整条手臂，已是又酸又麻。”

        “哦，是吗？这个我倒记不太清了。我印象最深的是，一路上我都又紧张又兴奋，因为你爸妈终于松口了，答应你带我回去。哈，女婿见未来的丈人丈母娘，着实紧张兴奋。而你偏还故意吓我，说你爸怎么怎么威严，你妈怎么怎么挑剔，搞得我都想当逃兵。不过，后来见面的时候，你爸妈却对我好得不得了，你还嫉妒，说你爸妈偏心。”

        “有吗？我才不会嫉妒呢？”我不承认。

        “当然，你的心眼就针鼻大。”罗亦琛停顿一下，带着几丝忐忑问，“小蝶，如果明天，我跟你回去，你爸妈还会不会喜欢我？”

        “或许会吧。哦，不，”我醒悟过来，差点儿跌进他的温柔陷阱，“罗亦琛，你不要异想天开，谁答应你可以跟我回去了？”

        “我只是说如果。”罗亦琛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继续说，“小蝶，这次见面，我发现我有点等不及了。我原计划公司迁过来，你的情绪稳定后，再来找你，可现在，我觉得，那样的话，会不会太慢？”

        “什么太慢，罗亦琛，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压根就没答应和你重新开始，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我忽然有点头大，他好像已经单方面决定和我重续前缘了，我答应过吗？我似乎从头到尾就没答应过。

        “小蝶。”罗亦琛并不和我争论这个话题，再次深情喊我名字，“小蝶，你知道吗？一切说开之后，我的心，轻松了很多，也重新找到了方向。没有隐忍、压抑、无望的思念，这样的感觉，很好。小蝶，这几年来，我没有一个夜晚，不在想你。想你明媚的笑，想你红润的唇，想你的热情与美好。小蝶，你一直是我心尖尖上的人儿。”

        “亦琛，我……”

        “小蝶，不要忙着打断，且听我说完。有些话，当面说，我可能会脸红，会觉得难以启齿，但是，在电话里，在黑暗中，我愿意向你倾诉。我一直觉得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我现在还清晰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刚上大学时，在火车站的出站口，你披肩长发，面容清秀，一双黑亮的眸子四处张望，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当你的视线落到我身上时，我竟好像被电了一样。从那一刻，我就认定了你，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后来的相处中，你的善良、天真、热情、甚至是娇蛮和任性，都让我觉得是人生至美的风景。小蝶，你是我见过活得最率真果敢、最恣意张扬的女孩。我喜欢这样的你，永远的活力四射，永远饱满的激情。有你的一路相伴，日子不会乏味，哪怕再艰辛的生活，也蕴含着无穷尽的趣味。你不在乎物质，也不一味的索取，你几乎从不埋怨。哪怕在我们最苦的那段时间，我回家时，看到的，也永远是你的笑脸，迎接我的，也总是你热情的拥抱。你让我相信，再多的磨难，只要有你在身边，都会过去的。我知道，你无助的时候，会偷偷的哭，你也有过害怕和绝望，可你从不把这些负面的情绪传给我，你表现出来的，永远是最大的快乐。小蝶，我是一个心思过重，甚至有几分阴暗的人，自幼困苦的生活，让我总是比同龄人过得沉重，你的出现，就像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

        电话的那头，传来罗亦琛动情的声音。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他似乎就在我的耳边，讲述这些绵绵情话。这样的话，于以前的罗亦琛，是决不会讲的，他对我再好，也是默默的表现在行动上，有时我想听他说句“我爱你”，也要撒娇半天。一般情况下，他都是笑着摸下我的头，说：“你知道的啊，干嘛非要说呢。”一个无趣的家伙。哪会像现在这样，深情款款情深似海，完全是想要俘虏我的节奏。

        可我似乎不反感这样的一种节奏。在阮臻那里受了太多的伤，最痛的时候，却发现，依然有人对你一如既往。这算不算一剂灵丹妙药，温润着我这颗被爱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我在罗亦琛的牵引下，放弃了像蜗牛一样的自我防护，伸出柔软的触角，和他一起回忆青葱岁月里的那些过往。我发现，同一件事，我记得的，是他对我好的细节；他记得的，是我阳光纯真的心态。我们两个，在生活的河流里，撷取的，都是彼此认为最真最美的记忆之花。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黑甜的梦乡里，平静、温情，没有以往的那些恐慌、落寞、无尽的等待。我似乎走在一片金黄的油菜花里，无边无际的油菜花，绚烂的开着，那是罗亦琛家乡特有的风景，他跟我描述过无数遍，可我总没有机会去看。而今，我来到了这里，齐胸的油菜花，在我走过之时，往两边分开，露出一条平坦的小道，我快乐的走在小道上，风拂着我的长发，扬起我粉红的裙摆，我觉得我就是下凡的仙女，经过种种磨难，只为了小道的尽头，有一个属于我的真命天子。

        是，属于我的真命天子，他在那里，一直在那里，哪怕小道曲曲折折，哪怕两旁的风景分了我的心，他依旧在那里，静静的等待，从未离开！

        “小蝶，我爱你！”我似乎听到天籁一般轻柔的叹息，在我耳边轻轻响起，是那个一直在等我的男人，我抛开所有的顾虑与伤痛，在梦里飞跑起来，我跑得那样轻快、那样欢乐，那样酣畅淋漓，小道两旁的油菜花飞舞，一如我期待幸福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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