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梦魇一样的相亲（下）

离春节只有十来天了，他们希望我赶快请假回家。七大姑八大姨已经帮我物色了无数相亲对象。如果我不早点回家，到时怕排不过来。

        我心里其实抗拒得不得了，一个四五线城市，一个27周岁的老姑娘，她的相亲范围想必是极窄的，而他们能找到这么多备选人，是不是离异死老婆的，缺胳膊少腿的都考虑进去了？这完全是可能的。一想到我就要像一个待售的商品一样，被各色人等看了又看、估了又估，我就有点发毛。

        也想过要让赵锐救场，或许，回老家的时候，带上他，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只是，他在我心中是一个美好的存在，是我虽不能爱，但绝不愿让他受伤害的存在。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和他保持距离，让他断了对我的念想。又岂能再去招惹他，把他带回我的家。

        所以，我只能尽量拖延回家的时间，最好是大年三十回去，初六回来。这样的话，满打满算在家也只有五天，就算一天相三场，也不过十多场。到时小女子豁出去了，就当自己是动物园跑出来的大熊猫，让想围观的人围观个够。

        不过我还是想得太乐观，当我在父母的威逼利诱下，提前两天回去，下午刚到家，屁股还没有坐热，第一个相亲对象就到了，是我大舅妈带来的。这是一个小个子男人，五官长得还算清秀，可实在太矮了，决不超过一米六五。虽然两个人相爱，身高不是问题，但是，前提是相爱啊。我们现在不过是两个待价而沽的商品，放在天平上考虑的，都是一些外在因素，和爱情无关。

        这个男人，其实妈妈也是不满意的，她觉得太矮影响后代——以后生个女儿还好，要是生个儿子，长得和爸爸一样矮，找对象会不会也成为老大难？不得不说，妈妈考虑得太远了，女儿的终身大事，甚至还比不过一个莫须有的外孙。

        晚上我正在看电视，第二个男人又来了。这个，是二表姨的侄儿，也算是远房亲戚吧。不过爸爸说这种亲戚没有血缘关系的，所以不打紧，也在考虑范围内。事实上，这个男人还比较靠谱，身高长相都过得去，工作也好，是工商局的公务员，手里还有点小小的权。只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即便是在冬天，即便他身上喷了香水，我还是闻到一股无法言表的狐臭。我是一个对气味非常敏感的人，想着未来漫长的岁月，要是和一个有狐臭的人共度，恨不能现在就死。

        这个男人爸爸挺中意的，所以当我说出是因为狐臭不考虑时，他差点拿棍子抽我。

        “你还要挑个怎样的？工作长相家庭，各方面都不错，不就身上有点味道吗？哪个男人身上没有味道。”他说。

        “我就受不了那股味，你要是逼着我和他交往，我从此不归家。”我倔强的说。不归家是一个杀手锏，因为当初为了罗亦琛，我就这么干过，所以父母对此怵得很，只得依了我放弃这个还过得去的人选。

        但是，过了这村没有这店，错过这个稍微靠谱的人，接下来几天相到的人，简直让我大开眼界。

        一个秃头的，秃得那个厉害，只有后脑勺有一撮头发了。其实，秃头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还特别显老，和我爸爸走出去，被说是我爸爸的兄弟估计都是抬举他了。这样的人选，自然毫无疑问PASS。

        一个老婆自杀的，长得不错。不过，一见面就对我大献殷勤，甚至试图吃我豆腐，那双眼睛啊，看着女人的胸几乎都不会转了。我想若是自己跟了他，估计下场和他前老婆一样——气到自杀。

        一个离异的，带着两个双胞胎儿子。这人倒是很老实的样子，也有一份国企的稳定工作，可是，他几乎不会笑。我们是在一家小饭店相亲的，整个过程，他都苦着个脸，反反复复问我以后结婚，会不会回老家，有没有时间照顾他儿子。靠，这相的是老婆，还是保姆啊，去给他的双胞胎儿子做后妈，我以后的日子会不会比黄连还苦？

        还有一个，名符其实的奶嘴男，张口闭口我妈妈说，我妈妈说。相亲的时候，他妈妈也是陪在身边的，可人家依旧表达任何一个观点都用我妈妈说做开场白。比如，问他以后会不会跟我去深圳，他说：“我妈妈说，深圳节奏太快，还是内地城市生活舒服。”我当时真想爆粗口，靠，你把“你妈妈说”四个字去掉会死吗？实在难以想象，如果我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未来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估计，我不是去给他做老婆的，是去给他当妈的！

        至于其他的相亲对象，和上面列的也是半斤八两，别说我看不上，就连我父母都看不上。妈妈忍不住唠叨，说那个狐臭的就蛮好，我要是实在闻不惯，在一起后可以去做手术。我懒得理会她的唠叨，事实上，经过这十多场的相亲，我也蛮绝望的。想不到在老家，我竟已经如此没有市场。不过就是年龄大了的，其他方面，我那点比不过那些年轻的小姑娘。长得不算差，学历也好，工作也好，身材也好，为嘛就没有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人来和我相亲呢？难道真如舅妈所说，正常的人都在25岁前结婚了，即使剩下几个爱挑的，人家想必是条件不错才有资格挑，但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来相一个27岁的女人。形势如此严峻，倒是我始料不及的，难怪爸爸妈妈对我的终身大事如此忧心忡忡。

        大年初五的晚上，别人家还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中，我家里，却是愁云惨雾。妈妈在一旁不停的叹气，春节的相亲，又是一场空。等我下一次回家，年龄又大了一岁，想找个好对象，只怕更难了。爸爸呢，则在一旁不停的抽烟，眉毛紧锁着，似在纠结什么。我在一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时不时瞄一眼我愁苦的双亲。他们都不年轻了，头上已经有不少白发，脸上也有很深的皱纹。在老家，他们这个年龄的人，绝大多数都做了爷爷奶奶，而他们，这个梦想却还是那么的遥远。作为他们的女儿，我是不是很不孝。或许，结婚，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在某些时刻，它是我父母的事。因为，我远在深圳，那个宽容的城市，不会给一个大龄女太大的压力。而他们，我的父母，在这个小城市里，每天都要被人问到女儿的终身大事，这种感觉，怕是不好，嗯，很不好。

        “小蝶，我和你妈昨晚商量了一宿，决定这个年过完，你妈就过深圳去。我们也听说了，深圳有很多婚介所，而且还有一些公共的婚介场地。你工作忙，脸皮薄，怕是没时间也不愿跑这些地方。到时，由你妈妈去跑，物色一些人选，无论如何，在今年，我们得把你嫁出去。”爸爸深深的吸一口烟，抛出这样一个炸弹。

        “爸。”我几乎惊呆了，喊道，“妈妈还有两年才退休，她不要上班啊？”

        “先请一段时间假，要是事情顺利，就回来，要是不顺利，就提前退休。”爸爸是下定了决心，女儿已经成了一块烫手山芋，非甩出去不可了吧。

        我又气又急，在家里折腾我还不够，还要跑到深圳去折腾。

        “你们不用这样，今年我要是还嫁不出去，明年过年回家的时候，随便你们安排多少场相亲，而且，只要你们看中了，我绝不二话。”我赌气道。

        “不能再等一年了，再等一年，你都28岁，快29了，到时候，怕是想相亲都没得相了。”爸爸毫不留情的说。

        唉，照这个架势，怕是难以阻挡妈妈去深圳了。我脑子飞快的转着，难道，我今后在深圳的每一个休息日，也要如这次春节休假一样，成为可怕的梦魇？不，不要，这样没有经过筛选的相亲，实在是太恐怖，太打击人的自信了，我不要再次经历，还是找一块挡箭牌吧。或许，可以考虑找赵锐帮忙，虽然这样很自私，但是，我身边，愿意且能够扮演男朋友的，怕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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