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韩溪

跟赵磊谈得很顺利，他爽快地答应我到时候帮我找人捧场。事实上第一次阳台音乐秀的视频在网上传开以后，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有不少音乐人都知道了这场活动，还有一些人专门问过赵磊。对很多地下音乐人和尚未成名的歌手来说，这也是一种不错的宣传方式。

        作为感谢，我打算约他吃饭，但是赵磊晚上还要去酒吧演出，我们说好改天再约，我回到了咖啡厅。

        没想到，在咖啡厅里我看到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韩溪。

        仿佛是心灵感应，进门之后我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坐在窗边位置的她，一个人面向我坐着，侧着脸安静地看着对面的江景，身上的衣服还是和我分手前刚买的牛仔裤和天蓝色T恤。我现在还记得那天陪她去买衣服，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而我们又没带伞，等了许久也不见雨停，最后淋着雨回家的场景。

        那一天，我们一起冲进浴室，脱掉彼此打湿的衣服，毫无保留地将自己袒露在对方面前，嬉笑着给对方用沐浴乳打泡泡，最后在玩闹中勾起浴火，在彼此的身上释放激情。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亲密接触。不到三天，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大吵一架后分手。

        她还是那么娴静恬淡，就算是分手时被我用我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她依然一脸平静，沉默着收拾好东西离去。

        看着这个我用三年时间去熟悉她身上每一处地方的女人，不知为什么，我居然没有了分手时的愤怒，这并不是因为我如今已经坦然放下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很清楚并没有，或许只是愤怒的延续时间抵不上爱情的持久吧。

        既然见面，我觉得没必要躲着彼此，而且她来这里很可能并不是偶然。我走到她面前，坐到她的对面，平静地看着她。我们曾无数次这样隔桌而坐，但这一次，我们还是原来的距离，心却变得遥远了。

        可能是命运的捉弄，咖啡厅里周末过来演出的李昊唱起了医生的《好久不见》。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一句，好久不见……

        这首歌让我们对视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苦涩和尴尬，从前已经成为我们之间的禁地，未来早已消失不见，现在见面，似乎也只能说好久不见。

        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今天怎么这么巧来这里了？”

        韩溪微微一笑，道：“不是巧，我是专门过来的。”

        “找我有事？”

        韩溪摇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看了看我放在桌边崭新的吉他包，问我：“刚买的吉他？”

        “嗯。”

        “挺漂亮的。”

        “谢谢。”

        我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聊天，也琢磨不透她来这里的目的。这是我们第一次以不同的身份平静地坐下来交谈，结果却不如人意，所以我们陷入沉默之中。

        韩溪永远都比我有耐心，所以这场沉默中依然是我败下阵来，我忍不住问道：“你来这里应该不会只是和我玩儿沉默吧，真没事？”

        韩溪再一次摇头：“知道你在这里开了一家咖啡厅，就想来坐坐，想着如果能碰到你，而你又不骂我的话，还可以聊聊天。”

        我苦笑一声：“为什么要骂你？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不过说实话，我不太理解你会有找我聊天的想法。”

        在我们的感情里，韩溪扮演的是背叛者，无论如何，看到我她都应该会有些自责和不堪吧，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勇气让她来找我，面对自己不堪的抉择，总之不会是爱情，因为她对我已经没有了爱。

        韩溪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像是掩饰一样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环顾一圈咖啡厅，道：“我也不理解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就来了这里，那天小文把你在这里举办阳台音乐秀的视频传给我后，我就有了这样的想法，犹豫了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来了。”

        顿了顿，她又笑起来：“这里是你和罗素一起开的？”

        “算是吧，他在这里有股份。”我想了想道。

        她点点头，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很好，这样真的很好。”

        说完，她站起身来，拿起沙发上的包，道：“希望我的出现没有给你带来坏心情，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应了一声，没有起身，目送她离开了咖啡厅。

        我们的谈话持续了总共不到十分钟，桌上残留着她唇印的咖啡杯里还在冒着热气，我转过身来，看着空荡荡的沙发，久久回不过神。

        窗外的江水静静流淌，我眯起眼睛，仿佛在江岸边上看到了另外一条河，那是我的记忆奔流的河，它在翻腾汹涌中顺着时间的河床消逝在远方，只是那一层一层永无止歇的浪涛，不断冲击着我本就脆弱的心防。

        韩溪的到来没有让我产生太多的情绪，可由她引发的对过去的记忆却在一瞬间淹没了我，而在这条记忆之河里，我并不是个善泳者。

        许久，我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找到她的朋友圈点开。虽然分手，但我却没有删掉她的微信，她也没有把我删除。

        让我惊讶的是，韩溪在一分钟之前刚刚发了一条朋友圈，应该就在她离开咖啡厅后不久，这是她和我分手后发的第一条，只有文字，没有图片——谢谢你的一切安好。

        我盯着这句话，却想不出她发出这句话时的心情，这简单的几个字，却有太多的理解方式。

        手指下滑，我继续惊讶着，因为韩溪并没有把以前的朋友圈内容删除，而里面大部分都是和我在一起时发的，包含了太多我们的过去。我渐渐沉浸其中，回忆着每一条朋友圈内容发生时的场景，有甜蜜，有争执，也有一些生活的琐碎。

        突然，朋友圈的内容无法刷新，当我退出重新进入后，里面的内容全部消失不见。我的手指不由僵住，我知道，她把我删除好友了。

        我顿时陷入到一种难言的情绪之中，她的突兀出现，她不合逻辑的话语，她的朋友圈内容，她突然删除我的举动……这一刻，我真的发现这个女人在变得陌生，变得不再是那个我熟悉的她。

        叹息着，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沙发上，闭上双眼，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让自己就这么沉默在伪造的时间静止中，直到万美过来提醒我，咖啡厅客满，叫我让出位置。

        我拿着吉他来到阳台，跟李昊两人打了声招呼让他们下来休息，准备唱几首歌。我想唱些欢乐的歌曲安慰自己，吉他却配合我的心声弹出悲伤的曲调，我的眼前再次布满过往的场景，眼眶开始酸涩，我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没让泪水流下来。

        将情绪发泄完，李昊跑上来，带着羡慕的神色看着我手里的吉他，问东问西，我实在没心情理会他，便把吉他递到他手上，让他自己拿去用。

        这把价值不菲的吉他在我心里终究抵不上韩溪的那把，犹记得当初在酒吧赵磊吉他坏了，要拿我吉他用，我愣是抱在怀里不肯松手，把赵磊气的跳脚。

        罗素的电话在这个时候解救了我，他约我出去喝酒，我答应下来。此时的咖啡厅，好像到处都弥漫着韩溪的味道，让我急于逃离。

        来到约好的餐馆，罗素还没到，我点好菜后要了两件啤酒，今天我是打算不醉不归的，我相信罗素绝对不会拒绝。我没有等他，自己先喝了起来，以致于等罗素到的时候，我都已经打开第三瓶了。

        罗素看到桌旁的酒箱和桌上空着的瓶子，咂了咂嘴：“我觉得如果今天我不找你，你也一定会叫我出来喝酒。”

        “这就叫心有灵犀，别废话，赶紧喝起来。”我起开一瓶啤酒递给他，然后端起酒杯：“昨天我还在想，以后尽量不跟你喝酒，免得以后兄弟变成酒肉朋友，现在发现这好像是个不可逆的过程，我们谁也抗拒不了。”

        “鬼扯的酒肉朋友！老子酒肉朋友一个加强连，不差你一个，如果你都沦落到那个地步，我罗素可真就一个能聊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罗素叹了口气道。

        我撇撇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沦落了，你那点破事儿我真心听烦了，你们这些富二代纯粹没事也要找事刺激自己，你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非得盯上陈暮。”

        罗素闻言脸色大变，瞪着我道：“卢西你他妈还没喝醉吧，说什么狗屁话？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摸着良心告诉我，感情的事情是不是能用道理说通的。我还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陈暮呢，可喜欢就是喜欢了，我有什么办法！”

        罗素的话让我哑口无言，我讪讪笑笑，干掉杯中的酒：“我这不是怕你伤着么，旁观者清，不说我，你去问问童童她们，看谁看好你和陈暮的感情？”

        罗素被我说的沉默起来，看来他今天跟陈暮又有了新的进展，只不过这种进展并不像昨天那似是而非的回答让他高兴。

        我也沉默起来，因为我今天并不想调侃罗素，也没什么心思劝他，一个连自己的感情都拎不清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劝说别人？

        沉默之中，我的手机再次响起，这一次打给我的，是舒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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