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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念之欣喜,见之如狂(3)


‘哗啦啦’的铁链声响了起来,有人打开了铁链。

        温瞿和温尹都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大限已至,所有的事情即将就要了结。两个人不免都松了一口气,大概都是对过去的内疚即将摆脱的喜悦。恩,说不上喜悦,大抵只是觉得轻松了,身上没有那么多担子了。

        结果被带走的只有温瞿。

        “?温瞿……”温尹一把拉住要被带走的温瞿的手,“为什么?”

        “急什么?”温咏息冷笑,伸手一把推开温尹。连日来不曾进食喝水,温尹虽然为妖身子却并不算好,这一下直把他推倒在地,“可别装虚弱了。”温咏息有些恶心温尹,她都不明白,这几年她对温尹的尊敬简直就是玷污了她,“怕不是就是你这个模样,才博得旁人的喜欢的吧?”

        “你好好说话!”温瞿的脾气上来了,他见不得温尹受欺负,特别是言语上的侮辱。这话刚说出口,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温咏息根本不在乎温瞿会不会妖性大发怎么样了她,冼隶就在身边,这两个妖怪明显害怕冼隶。

        温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咏息,却发现她的表情很冷漠,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谁该好好说话?”温咏息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仆人踢跪在地的温瞿,“你是个妖怪,你可得记清楚了。不是他喊你温瞿你就以为自己是我大哥温瞿,你是个杀人妖魔!”

        大抵是温咏息的话着实伤人着实入不了耳,温瞿脸色白了又白,终究是没有再去反驳她。现在说什么都是在辩解,而且还是最为无力的辩解,说什么都是自欺欺人。

        “小尹!”温瞿被拖拉着走的时候,扒住门框,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槐树吗?太白山的槐树?你的出生地!”话刚说完,就被拖拉硬拽带走了,这样的场景,好似正义的一方是温瞿和温尹,邪恶的一方是温咏息。但是,谁到底才是真正的正义?

        说不清道不明的,历史告诉我们,赢得才是正义,所以永远是正义战胜邪恶。

        在所有的村民眼里,温咏息就是正义,因为温咏息制服了温瞿和温尹,所以温咏息说的话就是对的。

        温瞿被带走了,留在牢房里头的温尹有些发抖,他不知道温瞿最后一句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隐隐约约好像又知道一些什么。温瞿所说的太白山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是隐约记得好像常年埋在白雾里,白蒙蒙的。

        说来,他的确就是从哪儿出来的,被温瞿带到了温家。从太白山到空桑山需要半个月的路程。

        半个月,足够他喜欢上这个男子了。

        太白山……

        温尹觉得有点累了,他想知道温瞿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像那些戏台子上所说的那样,被绑到了大柱子上,下头有许多人在喊‘烧死他’之类的话,甚至朝着他扔臭鸡蛋啊什么的……

        呵呵,温尹不自觉地笑了出来。温瞿那个人,一直都是暴脾气,会不会当场就开骂?会不会把那些人骂的狗血淋头?

        应该不会吧……温瞿,其实是很好的人,刀子嘴豆腐心……

        温尹整个人都缩了起来,他躺倒在地,保住自己的脑袋,泪水从眼眶滚落。他不希望温瞿死啊,至少,至少让他们两个死在一起,那该多好。

        昏昏沉沉的,温尹整个人沉睡了过去,大概是哭累了又或者是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了,总之,昏了过去。

        混过去的温尹梦到了太白山,那座一年四季都萦绕着白雾的地方,但凡进这座山就要做好迷路的准备。

        海棠生来就在太白山山腰,他是白海棠,生来就成精,似乎是得天独厚根本不需要像旁的树那般刻苦修炼。他生来就高人一等,所以周边的所有树妖他的看不上眼,太白山里头的精怪数不胜数,白海棠的眼里却容不下一分一寸。

        “喂,你为什么不化为人形?”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树妖在向他搭话,白海棠并不太想和这小妖说话。

        “喂,你是不是哑巴?并不会说话呀?”那人见白海棠不说话又开口询问,问得话却是如此没有礼貌。

        白海棠想着,如果这个人立即道歉,他还是会原谅他的无礼的。

        “喂,你别难过啊,哑巴也没事。”树妖脸上露出了可怜的神色,是可怜白海棠,“哑巴也没事,听说山里头的百灵鸟会治。我和他可熟了,我可以介绍你给他的。”

        很好,白海棠决定要给这只树妖再一次机会,如果还说他是哑巴,那么他即将采取非正常手段。

        “他们都说你生来就会化为人形,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不化形呢?”树妖喋喋不休,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完全不愿放过白海棠。

        委实忍不下去了,白海棠化了人形,是个从头白到尾的少年,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眼瞳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长靴,一切都是白色。在那个灰沉沉的树妖眼里,这样的白色少年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仙,仙气十足。

        “你……”树妖目瞪口呆。

        “闭嘴,你不过是个槐树妖,谁让你同我说话的?”白海棠上下扫视了一眼槐树妖,冷哼了一声,“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槐树妖愣了很久,而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原是,你会说话啊。”他指着白海棠,笑眯眯的。

        白海棠一口气堵在了肚子里,发不得,而后狠狠扯了扯槐树妖的脸,扯得对方‘哎哎’求饶了这才放过别人。虽说生得高贵,骨子里却还是个少年,行这少年任性之事。

        “你我身份悬殊,且之不能同日而语。”白海棠端着身份,哼哼地,说话都像是从鼻子里出来的声音一般,“不要再同我搭话了,我是不会同你说话的。”说着,手一挥,又变成了那个白海棠,人形不见。

        槐树妖愣在了原地很久很久,而后听话地走开了,从这一天到温瞿过来带走了白海棠的种子以及树苗那一天,槐树妖欧不曾再来找过白海棠。而后,便再也没机会了。

        温尹猛地惊醒过来,而后呆滞了很久。他总算知道了,这个温瞿不是别人,是那个槐树妖,一直躲在远处畏畏缩缩的看着他的槐树妖。他的傲气让那个槐树妖不敢靠近,可是,他的傲气却被温瞿消磨掉了。

        曾经高傲的模样一去不复返。他现在都有点不太记得自己当初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温尹的模样已经深入他的脑海之中,他原先的模样全然不复存在了。

        “为什么?”温尹不明白,槐树妖的执念原来已经深到不惜杀人都要用他在一起吗?他有什么好的呢?当初一身傲骨,高傲看不起旁人,那样的他有什么好值得槐树妖喜欢的?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痴傻的人?

        槐树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喜欢上了白海棠,那个人蔑视的目光那个人嘲讽的语气,那个人从来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他只敢躲起来,听着旁人对他的近况的描述,然后自行想象。

        这样的两个人,甚至只见过一面,为什么却有了这般念头,实属蹊跷怪异得很。

        温瞿被押到了温家后院,温家的所有人都来了,温至殊几乎是被强行拖来的。

        “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为何还不现形?”温咏息拿着桃木剑指着温瞿,目光冰冷,“你是妖,就不要再披着我大哥的皮。”

        “不行。”温瞿抿唇,摇头。他看着呆立在不远处的温至殊,那个已经二十多岁的青年却还是一张十几岁少年的脸,很好看,真的很好看。也莫怪他家大哥至死不忘。

        大概真的是看脸吧。他依稀还记得,从前的他有多么丑陋,灰沉沉的,是一棵槐树该有的一张脸。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在思忖着温尹是否已经想起了太白山上的日子。那些个时光,他从来不敢站在那个人的面前,因为自卑因为丑陋。

        “现行啊你!”问用的桃木剑一下子刺入温瞿的胸口,什么折磨都没有,直接了当的上死刑。

        桃木剑发出‘刺啦’的声响,声音刺耳,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不行的,这张脸他不能换回去的。这是他最后的保证了,他不能在死得时候还是那张丑陋的脸。为了维持这张脸,他没日没夜都要修炼,甚至他不惜杀人来维持自己的变换之术。

        啊,对了,他还杀了一个人,虽然是一个妓女,可是也是一个人。算起来,他杀了两个人了。从温瞿到那个倾城坊的女子,他的罪孽已然深重。

        “三姐!”温至殊上前一把握住温咏息还要插进去的桃木剑,“三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温至殊!别把你的同情心泛滥到这件事情上来,我想做的事情,就不会松手!”温咏息瞪着温至殊,“你五姐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如果不是这个妖怪逼迫,她能跳河吗?!”

        “那你又知道什么?!”温至殊扯着嗓子也跟着温咏息大喊,“五姐喜欢的那个就是个妖怪,你懂什么?大哥也是为了五姐好,你此般借口完全是不成立的。”

        温咏息愣了一下,瞳孔闪烁,抿唇:“他不是你大哥,别一口一个大哥叫得此般愉快。”

        “三姐,你收手吧……”温至殊伸手指了指门口想要冲进来的平民百姓,“三姐,你且听一听看一看,现在的温家是个什么样子,想在的空桑山又是个什么样子。”

        “温家没了大哥二哥,你以为你能撑起整个温家吗?你已经不是温家的人了啊!”温至殊这几日来不是没听说什么事情,“你知道有多少人觊觎空桑山城主这个地位吗?你又知道这些人若是得到了这个位置又会对温家做出一些什么吗?温家上上下下近三百余人口,这些人,你想过他们的未来吗?逞一时之快,你做好如何把这样大的温家撑起来的准备了吗?”

        温至殊实然是个纨绔子弟,所以他什么都不懂,自然是不会想到要去接管温家这个大家族的。

        “温家……还有你。”温咏息的手抖了一下,现在的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一个用力,桃木剑划破了温至殊的手从温瞿的心脏穿了过去,鲜血流了一地,温至殊的血和温瞿的血混到了一起。

        什么样的折磨都没有,温瞿死得很痛快。

        他想,至少在死得时候他还是温瞿,还是那个白海棠喜欢着的温瞿。

        “大……大哥!”温至殊的哭喊声破了一般,不大,却是直击冼隶的耳膜。

        冼隶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这个明明是一个妖怪,温至殊也知道,为什么……还是如此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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