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话中带刺

我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脱了鞋子，到落地玻璃窗前观赏城里的万家灯火。他动手泡茶，说：“这里只有红茶和绿茶，喝红茶吧，晚上喝了绿茶会睡不着。”

        “嗯。”我应了一声，径自看着窗外的灯火。

        他泡好茶，走到我旁边，问我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办，准备住多久。

        我说是因为公事，已办好，明天就要走了。

        接下来又是沉默，两人坐在坐发上喝茶，房里的灯光没有全开，只开了色温很柔和的两盏小灯。

        “这茶能喝吗？要是不喜欢，我车里有铁观音。”他说。

        “能喝。”

        他车里为什么放着铁观音？那是我最爱喝的茶，我记得他一直喜欢喝绿茶的。

        一杯茶喝完，他帮我续上，问：“这几年过得好吧？什么时候结婚？你26岁了，到适婚年龄了。”

        “你呢？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我反问。

        他呵呵一笑，说：“我是男人，男人过了三十再结婚不迟，现在最要紧的是事业。”

        “你女朋友多大年纪？长什么样？”我又问。

        他想了想，说：“她啊，比我小，长得小巧玲珑，很乖巧，很温柔，对我很好。”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说：“恋爱多久了？她小你很多吧？所以你不急着结婚。”

        他笑了笑，说：“还有一个女孩子，在我穷得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在默默支持我、鼓励我，虽然没有我女朋友漂亮，但是她也对我很好，我都不知道应该选哪一个结婚了，你说，我该选择哪个好？”他望着我，询问我的意见。

        我感觉他话中带刺，分手的时候，我说过他一无所有、照顾我不了我之类的话，其实那都是一时意气用事故意说出来的气话，难道那一句无心的话伤害了他，成了他心里的阴影？他丫的就是在向我炫耀他现在不缺女人呗。

        他见我不说话，便对我讲着他这几年来的经历，他说刚从部队退伍回来的时候，天天一个人呆在家里，好冷清。我听着心里很疼，几年前他退伍回来的时候，我多希望他能去找我，如果他来找我的话……算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你妈妈呢？”我问。他爸爸已经不在了，但他有妈妈，怎么会天天一个人在家呢？

        “我妈再婚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紧接着话题一转说：“后来我认识了我的女朋友，我就不孤单了，我女朋友真的很好，长得又漂亮，对我又好，勤劳善良，从不发我的脾气，都不会大声对我说话的。”他念念叨叨地说着，脸上洋溢的幸福又刺痛了我。

        然后他又说着另外一个女孩子，说那个女孩子知道他有女朋友，没有明着向他表白，只是默默地为他付出，说了一大堆他两个女朋友的好。

        我越听越生气，喝了一大口茶，便走去洗手间，我需要缓一缓情绪，千万不能表露出吃醋的样子，我已经没资格吃醋了。

        最酸的感觉是吃醋吗？NO！是没资格吃醋。

        我站在洗手间里欲哭无泪，他故意说他女朋友的好，又说他有仰慕者，是不是想让我后悔？等于变相告诉我：瞧，我现在多优秀，有这么多好女孩喜欢我，而你却错过了我，嚯嚯嚯！

        卧槽！

        错过了他，我心痛过，后悔过，但这些都没用。当时我年纪尚轻，大学还没毕业，而他在远方的部队，我一个人独自承受着一切苦痛和煎熬，他能体会吗？他不能。

        我躺在医院里虚弱流着泪的时候，他不知道。

        我妈过世时，我想靠在他肩膀哭却不能的时候，他不知道。

        他妈妈打电话叫我离她儿子远点，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他不知道。

        往事像潮水般涌来，我怕自己哭出声音，便打开水龙头让水不断地流着。泪眼朦胧中，我没有发现洗手台上有水，我背靠着洗手台，水渗到我的身上，弄湿了我的衣服。

        我转身关掉水龙头，看见镜子里我的眼睛红红的。心想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已有女朋友，还有仰慕者，像泡在蜜罐里似的，他是不可能和我再有什么了。

        于是我走出洗手间，想对他说我要洗澡休息了，但他正在讲电话，好像在谈着公事。我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这么快谈完的样子，我身上湿湿的不舒服，便转身走进洗手间去洗澡。

        我穿着酒店的睡袍走出洗手间，抬头见他呆呆地望着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什么不对劲。他看什么看？他不是有很多莺莺燕燕么？怎么像没见过女人似的？

        我站在洗手间门口望着他，他站在床边望着我，四目相接，好像瞬间穿越回到了几年前，他从部队回来找我，一身草绿军装英姿飒爽，帅气的短发意气风发，我站在他面前仰起头望他，白色的连衣裙在风里摇曳，两人深情的凝视，所有的思念都不需要言语，只需要一个久久的拥抱和深深的吻。

        “咳，抱歉，刚才公司有点事。”他发现自己失态，率先打破了宁静。

        我从容一笑，表示不介意。洗了个澡，我被他以炫耀女友方式打击过的心已经得到修复，甚至作好了心理准备，你丫的继续炫耀吧，我无所谓！

        我走到床边，近距离微笑着看他，心想他该走了吧。

        “你要睡觉了吗？”他问。

        我看了看时间，才九点不到，谁会那么早睡？便说：“没那么早，刚才我的衣服不小心弄湿了，就洗个澡舒服点，你要有事就早点回去吧。”

        他微微俯身，靠近我的脸打量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我被他看得心慌意乱，抬眸瞪他：“干嘛？没见过穿睡袍的美女吗？”

        “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不要告诉我你刚才躲在厕所里哭了。”他戏谑说。

        我心虚地呵呵一笑，说：“我为什么要哭？我才不会哭呢！”

        他却双手握着我的肩膀，更仔细地瞧我的脸，说：“你这次回来真的是办公事吗？该不会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回来散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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