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拜见公婆（十一）

轮转王这一出声，封容也得给个面子，会议到此结束，十殿鬼王们见状，立刻从工作状态转换成慈祥长辈状态，头一件事就是——先把护犊子的林映空拎开！

        林映空：“……”你们要对我家部长干什么？！

        挤开林映空之后，轮转王第一个飞速溜到封容身边，看似笑眯眯实则非常嚣张地道：“哎哎哎，挤什么，挤坏我儿婿了怎么办？”

        其他九个鬼王：“……”好嘚瑟啊，回头就弄死他！

        封容也是“……”了半晌，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明智地保持沉默，任由轮转王在那边得意去。

        轮转王面对九只鬼十八道愤慨目光，依旧怡然自得，谁让他现在部长在手天下我有了呢，简直膨胀得不要不要的，“看我们做什么？阎王殿左边那家鬼界第一楼，我在那边定了位置，你们前面走，我和我儿婿好好聊聊～”

        本来还愤愤不平的林映空见状，也是哭笑不得的，他爸这回也变成活宝了啊，“那个……咳咳，叔叔伯伯，咱们走吧。”再闹下去，他爸真的会惹众怒的。

        有林映空做台阶，九个鬼王不好和轮转王掐起来，只能气哼哼地出门去了，林映空和封容对视一眼，总办外勤组的组员们也看着他们，大家伙儿都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去吃家宴的地方——鬼界第一楼并不远，他们也没坐车，直接走过去便是了，一群鬼王一向接地气，经常在酆都城内走来走去，鬼众们都对他们熟视无睹了，有的人还会打声招呼，然后好奇地看着总办外勤组一群人，毕竟熟悉他们的多是十个鬼殿里的工作人员，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都是生面孔。

        祝孟天悄悄地对费蓉他们说：“我觉得，他们跟参观大猩猩似的。”

        费蓉默默地远离他，诚恳地道：“我觉得你和大猩猩比较近亲。”

        丁有蓝也点点头，“孟天哥穿得比较显眼。”

        祝孟天：“……”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战友呢？！

        拐过一个街口之后，总办外勤组的组员们便率先告辞了，他们可不打算去参加地府众鬼欢迎部长大人的家宴，虽然光是想想就觉得会有一出鸡飞狗跳的大戏……

        拒绝了鬼王们的挽留之后，祝孟天他们顺着小道就拐走了，不方便参加家宴是一回事，他们还得继续监视木无施和夏筱筱那边呢，木无施居然在地府买了一块地皮建立生物研究所，他们之前可没有收到这个消息，这会儿得赶紧去核实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对戮血盟的第三方势力孔先生，他们目前就只知道木无施一个线索而已了。

        可怜的部长大人默默地目送他们离开，再一看在前面带路的林映空，顿时有了一种孤立无援的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寂寞感……

        根据林映空列出来的家谱，十殿鬼王再加五方鬼帝，除了那么两三个单身的，其他都是拖家带口的，算起来那可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封容光是想象了一下，都觉得有点惊悚，他是天生内向的人，倒不是说不爱说话胆子小之类的，内向的意思是爱安静爱一个人呆着，他和林映空确定关系一年多了，都还互相保留私人空间没住在一起呢，突然一下子见一大窝子的人OR鬼，封容都要觉得自己该犯社交恐惧症了……

        虽然有轮转王在那里嘚瑟，但是其他鬼王也不是好相与的，个个儿都见缝插针和封容搭话，倒不是为了跟他搭上关系什么的，而是活了太久，他们都八卦啊！

        根据林映空的说法，他算是十殿鬼王第二代中倒数第二小的，除了一个堂弟几十年前出生的时候办过一次满月酒之外，十殿鬼王包括五方鬼帝那边都没有再办过喜事热闹热闹了，地府第二代又是个个儿都天天忙东忙西的，就算谈了恋爱，也没到可以见家长的地步，更别说他们之中单身狗多到让鬼帝鬼王们都嫌弃了，所以林映空还算是比较给力的那一个，连他大哥林映晨都还没找到另一半呢，他都已经高调秀恩爱到整个灵异学界了，大大地给鬼帝鬼王他们涨了一回面子，封容和林映空宣布恋爱的那段时间，地府的鬼门关都快被灵异学界的媒体们踏破了门槛了。

        可惜林映空这鬼小字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平时工作忙就算了，每回视频打电话或者回家都是含糊其辞的，怎么也不肯透露他是怎么追到灵执法部的那位男神部长的，鬼王他们好奇得那叫一个挠心挠肺，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给盼回来了，那位暗部长看起来脾气还好了不少，他们当然要好好八卦一番啦！

        面对这群鬼王东一个西一个或者婉转或者直爽的问题，封容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崩溃的……

        “暗部长啊，你和映空算是正式定下了吧？”

        “叫我名字就好，您老别客气……唔，定了一年多了，映空跟诸位长辈说过了吧？”

        “那不一样，暗部长你没正式开口，他说得不算！”

        “没，他说得也算……您老也叫我名字吧，不用敬称，真的。”

        “暗部长啊，你们这关系是定下来了，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啊？”

        “您老……算了，您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成亲……还没想好。”

        “他们不叫，我叫～小暗啊，成亲是大事，得提前计划，你看是今年比较好呢，还是明年比较好啊？”

        “今年太急了，明年……也太急了……”

        “叫那么亲近做什么，等下小林子该找你算账了！来来来，小儡啊，我跟你说，今年成亲吧，咱明年就能生一个了，后年就能抱俩了，三五年都能打酱油了，你说挺好的对吧？”

        “对……不是，这事不急，不急，我和映空还没商量过。”

        “跟他商量什么，跟我们商量就好，你们只管生，我们帮忙带！”

        “……这不太好，人界那边都不流行长辈带孩子了。”

        “咱地府落后一步是正常的，这边就兴我们带孩子！”

        “那个，等有孩子了再说吧……”

        “好吧，那个太久远，咱不说，不如咱先说说这聘礼的事情？”

        “聘、聘礼？”

        “一边去，跟人家暗部长提什么聘礼，嫁妆！懂不，嫁妆！咱林小子嫁过去！”

        “呃，这个无所谓的，我们都是男人……”

        “……”

        “……”

        一路走到鬼界第一楼也不过是二十分钟，封容就愣是被十个鬼王轮番轰炸了一遍，封容那叫一个头晕目眩生无可恋，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祝孟天他们每次回家一轮就瘦了一圈，原来都是这么苦逼过来的，以后休假，他还是给他们发点精神补贴吧，ORZ……

        都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一群男人也不比五千只鸭子好到哪里去，封容被他们弄得脑袋都嗡嗡响了，比同时进行三个S级任务或者是跟罗成撕逼还要来得无奈，等到林映空终于突破这群长辈们的封锁线，把封容拯救出来之后，林映空愣是从他家部长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生无可恋”四个字，顿时内心愧疚感爆棚。

        QAQ完了，他家部长大人不会在回总部之后让他睡走廊吧？

        不过呢，虽然封容有点崩溃有点生无可恋，可也没有反感十殿鬼王的做法，因为哪怕他情商再低，也看得出来十殿鬼王的八卦好奇背后，是对他的接纳和关心。

        那是他求了一辈子的东西，他曾经被压在泥泞里翻不得身，他也荣耀登顶看遍无数谄媚巴结亦或者是恭敬崇拜，哪怕是十殿鬼王以前也对他示过好，但是那些示好和如今的真心诚意是不一样的，如果说以前他们是关系不错的盟友，那么现在起码突飞猛进到了半个自己人的地步了，相信以后只要多加相处，只要封容有心，他完全可以在林映空的带领下融入这个大家庭里。

        这比他设想之中的与林映空家人的会晤要好上千倍百倍。

        得此良缘，当真此生无憾了。

        好不容易把这群八卦的长辈赶远了一点，林映空搂住封容的肩膀，小小声地道：“部长？”

        “嗯？”封容回过神来，侧头看他。

        林映空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亲亲他的嘴角，带着安抚的味道，他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家长辈都比较热情……”

        封容忍不住笑了一下，有点无奈又有点暖心，“嗯，是挺热情的。”

        林映空试探性地问：“那你……不会生气吧？”

        封容顿时有点纳闷了，“我以前的脾气真的很不好？”怎么连天天跟着他的林映空都觉得他会不耐烦之类的？

        林映空摸摸鼻子，没敢大声说，只是含糊地道：“你以前都懒得跟人说话的……”

        封容先是失笑，然后也有点尴尬了，“你都说了，我懒……好吧，其实我是真的懒，觉得有些应酬没必要。”

        林映空一脸古怪地道：“好吧，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我会变成你的全权代言人了。”虽然他很乐意，不过有时候也挺无奈的，因为封容能躲多少应酬就躲多少应酬，有时候他孤军奋战，都觉得挺无奈的，可是为了亲爱的部长大人，他立刻又精神抖擞了，他以前是觉得对方怕麻烦……好吧，其实怕麻烦就是懒。

        封容想了想，颇为认真地道：“如果是跟你的家人打交道，我不会觉得麻烦。”

        这种可以拥有一个家的感觉……不算是兴奋激动，但是心情很复杂，至少不是避而让之的，得不到就容易惶恐卑怯，他已经错过了太多，现在有选择给他来选，他自然会努力往前迈步的。

        不得不说，在这点上，陶幽镜给了他很大帮助，换作几个月前，他恐怕连地府的鬼门关都不敢踏进来，但是陶幽镜帮他重新构建了对自我人格的观念，起码他不会外表光鲜内心自卑到骨子里了，也不会在面对林映空的重视时显得惶恐不安了。

        心理疾病这种东西……说实话，封容病了那么多年，也和罗成那个心理大能打了那么多交道，但是他还是不能完全理解这些东西，只能说每个人心底里都有一只恶鬼，只要你稍不留意，那只恶鬼就会钻出来，缠着你，恐吓你，蚕食你，吞尽你的经历，蔑视你的自信，而陶幽镜对他反复提到童年阴影这个词，封容想，或许他应该回Ｍ市为他的母亲扫一次墓，看看能不能真正地放下那个纠缠他二十余年的心结。

        “部长，我们快……”林映空正想提醒封容，鬼界第一楼就在前面了，结果一低头却看到封容在怔然出神，眼里的光有点晦涩暗淡，总之看起来不是太高兴的样子，林映空登时就是心里一咕咚，心跳都乱了，他停下脚步，把封容掰过来，认真地注视着他，“部长，你是不是累了？”

        封容把自己的思绪从满脑子年后的上半年工作计划中拔出来，不解地看着林映空，“不累，怎么了？”

        林映空欲言又止，踌躇了好几秒才道：“其实我没有非逼着你去家宴的意思，如果你不想去，我跟叔叔伯伯他们说一声也没关系的，你不用勉强……”

        封容这下是茫然了，没跟上他家助手的思维，“我什么时候勉强了？”

        林映空一脸的为难，“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我不想你不高兴。”他是希望可以把部长大人绑得更紧，但是部长大人不是他的所有物，完全听他调配的附属品，他不希望对方为了迁就他而过得不开心。

        封容顿了一下，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了，摇头道：“我没有不高兴，我刚才只是在想……”

        林映空眨眨眼睛．“想什么？”

        封容眼睫微微垂下，声音虽然依旧平静，但是也藏着一丝淡淡的忐忑，“我在想，什么时候带你回去给我母亲扫墓。”

        林映空的眼睛眨到一半，卡住了，“你母亲……”

        “对，”封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好像是要把想起他母亲的那一丝阴霾全部吐出去似的，“从我通过选拔进了灵安全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拜祭过她了，一方面是不想被人发现我的身份，毕竟我不希望和我去亲生父亲扯上关系，另一方面，也是我……没办法面对我的母亲。”

        尽管他这半生的悲剧都是由他母亲而来，但是他并不是多么怨恨对方，封容没有圣母病，他只是觉得……既然一切都过去了，那么爱也好怨恨也罢，都随着他母亲的入土而消失了。

        死亡并不能抹杀一切，但是的确可以抹去太多东西了，他已经把自己徒劳地困在过去很多年了，没必要再给自己增加一道枷锁。

        林映空还是有点愣愣的，“那你现在……”

        封容想了想，很直白地道：“我觉得，如果我能很坦然地去给她扫墓，那么我们以后就可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不怨恨归不怨恨，那道坎儿始终还是在那里的。

        封容说得简单，林映空却是听傻了，“部、部长，你再说一遍？”

        封容以为他没听清楚，便耐心地道：“我是说，我如果可以给我母亲扫墓，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么我们就可以谈结婚的事情了。”

        林映空的眼睛都快瞪得酸了，“……后面那句，你再说一遍。”

        他家助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封容纳闷地道：“有问题？我只是觉得你爸他们都挺关心结婚的事情……”

        结果这次他还没说完，林映空就飞快反应过来了，张嘴就道：“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

        封容：“……啊？”愿意什么？

        没等封容“啊”完，林映空就一把将他搂住，抱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高兴得简直像是马上就能长一双翅膀上天了，“谢谢部长！我真的愿意的！”

        走在前面的十殿鬼王们其实都走远了，结果发现他们没跟上来，这才往回走了百来米，结果就看到两个小年轻的抱在一起，结结实实地喂了他们一顿狗粮！

        宋文帝装模作样地道：“哎呦喂，光天化日伤风败俗哦～”

        轮转王倒是觉得他小儿子太不稳重了，把他家儿婿吓跑了怎么办？于是轮转王干咳一声，威严地道：“臭小子，还不快把暗部长放下来！”儿婿可是很低调的人啊！

        谁知道林映空却一脸兴奋地把封容放下来，然后拉着一脸懵逼的他跑到轮转王面前，林映空大声地道：“部长跟我求婚了！”

        封容：“……？！”他他他什么时候求婚了？

        轮转王：“……”卧槽，儿婿真的进门了！

        其他鬼王们：“……”好一顿狗粮，干了！

        于是在鬼界第一楼里，嗑着瓜子喝着茶搓着麻将或者聊着天的一众鬼帝鬼王亲属们，刚一见到封容他们进门，还没来得及问好，就听到轮转王满脸激动好像自己生了第三个儿子一样宣布道：

        ——他的小儿子准备和暗大部长结婚了！！！

        封容：“……”等等，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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