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红娘驾到（完结）

之前平安夜都弄了个大型舞会，春节这种大节日就更不例外了，总部的在岗部员组织了一场盛大的晚会——其实就是借口吃喝玩乐而已——还可以带家属过来，顺带，因为今年有月老和丘比特在，这也成了一个变相的单身狗相亲会，大家伙儿脱单的热情率比去年上涨的百分之两百个点，话说这其中是被林映空六年长跑拿下部长大人这件事刺激了的部员也占了不在少数，一堆人都在盯着自己的男神女神，企图来个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所以林映空也没急着去找自家部长大人，晚会的举办方是邀请了封容来开幕致辞的，他就蹲在总部大礼堂里守株待兔，也能等到那只部长牌大兔子。

        林映空一进大礼堂的门口，就看到这里原本的桌椅都被撤掉了，换成一张张摆满各色美食的八仙桌，大家伙儿统一打火锅，手头上没事做的部员都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舞台边，白丛丘带着几个部长副部长在打麻将，封容倒是没在其中，但是话说回来，灵安全局的几大领袖聚众赌博真的好吗？会让新人看到了就想绝望地辞职的吧！

        “林助手～”围着一张桌子在吃饭的祝孟天眼尖地注意到林映空的存在，站起来朝他大力地招手，乘小呆和狄冰巧也在同一张桌子上，费蓉的假还没休完，已经赶回家去吃团圆饭了，今晚他们总办外勤组也就五个人在而已。

        “静白呢？”林映空沿路跟不少人打了招呼，走近一看，果然又是人形兵器脱离组织了。

        “他去接颜教授了。”狄冰巧给了个不出乎意料的答案，递给他一副干净的碗筷。

        乘小呆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封容，纳闷：“林助手，部长没和你在一块儿？”

        林映空夹菜的动作一顿，“你们都没看见他？”

        一个“都”字那叫一个耐人寻味，总办外勤组三个组员差点噎住——不是吧，风暴刚刚过去，他们部长又出幺蛾子了？

        “咳咳，没看见，不过可能是有什么事忙去了吧，”祝孟天假装淡定地道，“反正待会儿也就能看到了，林助手你不用着急。”

        “我不急，”林映空慢悠悠地夹起一个鱿鱼卷，放进嘴里细细地嚼，“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么？”

        总办外勤组三个组员：“……”总觉得追到部长之后的林助手反而黑化得更严重了，不对，这压根就是魔鬼本性暴露更多了吧，部长，都是你宠坏的！

        被宠坏了的林助手并不在意他们的腹诽，他正等着某只大兔子自己蹦出来呢。

        不过封容还没现身，鄂静白倒是带着颜米先来了，他们俩一起联袂出现，总办外勤组几个人立马发出一片嘘声，鄂静白板着脸道：“吵什么吵，只是一起吃个年夜饭而已，你们想歪到哪里去了？”

        “没想歪啊～”祝孟天拿起放在桌子边上标明了“SUN总办外勤组”的牌子，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装模作样地道：“我只是想说，灵后勤部说了可以带家属，所以只有我们组坐这张桌，腾出三个空位来，刚好，颜教授可以坐这个家属位哦。”

        他咬重了“家属”两个字，正在招呼颜米入座的鄂静白顿时觉得一阵不自在，倒是颜米很坦然地坐在了他旁边，还顺手接过狄冰巧递来的烫好的碗筷，摆在他和鄂静白的面前，动作那叫一个自然流畅，鄂静白瞬间觉得几个同僚火辣辣的控诉眼神快把他的冰山脸都给戳穿了，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颜米，我们真的需要谈谈人生。

        鄂静白和颜米算是来得晚的了，他们刚入座没多久，灵安全局总部的新年晚会就开始了，按照传统，晚会的第一个节目就是只要在总部值班的局长、各部部长和副部长轮流上台致辞，但是！这个节目的重点不是致辞，他们的自由发言时间是两分钟，剩下的则是要现场抽取幸运观众来玩三次真心话或者大冒险，而他们都只能是受惩罚的那个对象——总而言之就是在一年结束的时候光明正大地恶搞自己的上司，例如去年白丛丘被迫现场来了一段热情的桑巴舞，前年灵执法部副部长荀初桐一脸窘迫地说出他的第一次用的是什么姿势，大前年灵后勤部部长托罗努斯不得不对着主持人来了个爱的告白，再大大前年……

        林映空掐指一算，突然发现他家部长差不多年年都在出任务避开了这一劫难，今年就正好赶上了，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回事……坏心眼的林助手想象了一下他家部长听到规则后傻眼的样子，禁不住会心一笑。

        “林助手，需要我提醒你吗？”祝孟天道，“你笑得太荡漾了，想到什么坏……咳咳，好事了？”

        林映空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道：“没什么，只是很期待部长的出场而已。”

        他这么一说，其他总办外勤组的人也想到了封容要发言然后玩真心话大冒险的事情，顿时来劲了，祝孟天摩拳擦掌道：“嘿嘿嘿，要是选中我做幸运观众，我就……”

        “你就什么？”林映空笑眯眯地看向他。

        祝孟天立刻讪讪地道：“我就把机会让给你。”QAQ部长，你家助手又在欺压良民，嘤～

        林映空这才满意地点头，“乖～”然后看向其他几个人。

        乘小呆和狄冰巧、鄂静白对视一眼，得，他们今晚的任务是抢灵执法部部长的首次幸运观众名额，他们已经能预感到现场会有多么惨烈了……

        说是抢，还真的是抢，主持人把一个红绣球——不要问为什么是红绣球，举办方的恶趣味真心很难搞得懂——抛到场内，三十秒之后红绣球在谁的手里，谁就是幸运观众，只要不伤人不破坏公物，大家想用啥手段都可以，但话是这么说，医疗组还是每年准备了一队人在场边候着，任你打破头打断腿，医疗服务绝对第一时间到位，保证你一分钟内还能活蹦乱跳继续抢。

        作为灵安全局最大最不常在人前露面的头儿，白丛丘一直是每年部员们围攻的重点，他还不能躲，今年也是如此，其中一位幸运观众的名额居然被莫飞松拿到了，姻缘神事件刚落幕呢，大家伙儿的八卦热情还没消退，一看到大屏幕上显示的场景，全场都沸腾了，莫飞松微微一笑，非常淡定地指使白丛丘去亲一个闻到猫毛就打喷嚏的部员，白丛丘差点和莫飞松打起来，不过很不幸的是晚会的真心话大冒险是带有契约之力的，白丛丘不得不追着那位猫毛过敏的部员满场跑，最后在那部员一脸惊恐中带着无比扭曲的表情亲了他一口，随即就被一喷嚏喷了一脸口水沫子，白丛丘当场就血槽清空，顾不得找莫飞松报仇，就嘤嘤嘤嘤跑去找佘巡要安慰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等荀初桐都上去被调戏了一番，总办外勤组的组员们都纳闷了——按理来说他们的部长应该排在白丛丘后面就上场的啊，怎么眼看着快结束了都还没出现呢？

        其他在期待封容登场的总部部员也很困惑，都顾不上吃东西了，各个翘首以待，结果舞台上突然灯光一暗，主持人都消失了，众人“咦”了一声，难道暗儡部长今年还是在忙？可是总办外勤组的组员都在他们旁边悠闲地打火锅啊！

        没等众部员抗议，舞台上的灯光突然一亮，照出一个全总部的人都无比熟悉的剪影，那是一个颀长有力的男人，他站在一个台子前面，容貌被光影模糊，他的手在台子上滑动，大屏幕切换到了那个台面上，众人这才发现舞台上的人在作沙画。

        林映空一愣，他家部长会玩沙画？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总办外勤组其他人，结果他们也是一副“whatthathell？！”的傻白甜表情，林映空肯定了，谁也不知道部长还有这一手功夫！

        封容作的画是灵安全局建立的过程，从最开始的小猫两三只到后来的颇具规模，再到反联盟之战的惨烈牺牲，最后是这六年来的繁荣兴盛，场景很宏大，看得出封容下手的时候还有些不熟练，但每个动作都很坚定，将灵安全局的历史用画的方式缓缓展示在所有部员以及他们的家属面前，大家看着看着，不由地发自肺腑地微笑起来，有些已经红了眼眶，最后一幕，封容抹去了所有恢弘壮阔的画面，简简单单地在铺开的沙子上写下一个单词——Protect，守护。

        “这是灵安全局成立的第一百二十年，”封容拿起话筒，缓声道：“当初建立这个组织时只有七个人，活到现在的，只有一个，也就是我们的局长白神君；六年前反联盟之战前，灵安全局记录在册的是三百零七名成员，战后，活下来的只有一百二十个人；而现在，我们在东方灵异学界有三百三十五个分区，在西方灵异学界有二百七十七个分区，单单是总部就有一万余人，有牺牲，亦有新生，集齐这么大的一批力量，我们要做的是什么？是守护，不求能做什么大事，只希望能守护好我们身边的每个人，而不是用这股力量去破坏什么，去支配什么，这是灵安全局最开始建立时的唯一一条规则……当然，如果有人问起的话，你也可以很骄傲地说你每天都在拯救世界，我们也能做得到，不是么？”他适时地开了个玩笑，在部员们笑着大喊“那当然了”的时候也跟着微微笑了，最后沉声道：“既然如此，我希望你们能铭记你们的初衷，铭记灵安全局建立的初衷，而我，愿与诸君共勉。”

        全场沉寂了一秒钟，然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然后和身边的人互相拥抱，其实他们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失去他们的战友，也有可能承受不住这些痛苦和压力而离开，但是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后悔过。

        或许是觉得气氛有些过于伤感了，封容在主持人使过来的眼色指示下轻咳一声，拉回众人的注意力，他的眼神飘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道：“另外，主持人说我第一次在新年晚会上致辞，所以要说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这么一开口，所有部员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场中的林映空，他一边盯着部长大人一边夹火锅里的牛肉的动作一顿：“……”再淡定的人也受不了这种万众瞩目吧，加上家属啊分部部员什么的现场真的超过一万人啊摔！

        没等林映空反应过来，全场部员们就起哄道：“表白！表白！表白！”别以为他们忘记了几天前暗儡部长对宗少贤表白的事情，他们怎么能不为暗部长的正宫林助手神助攻一次！

        林映空的确想过让部长大人对他当众表白安慰一下他碎掉的玻璃心，但是这种情况还是让他啼笑皆非，他不得不站起来示意大家冷静点，他家部长也就严肃了一张脸，其实可容易害羞了，他可不想在大年夜和部长大人玩躲猫猫啊！

        封容却突然道：“林映空。”

        助手先生一愣，他很少听过封容这么郑重地喊他。

        全场的沸腾都因为封容的这一声而静了下来，封容站在台上，目光越过无数人落在林映空身上，深远又悠长，他伸手在沙画上勾下一个爱心，近乎叹息地道：“没什么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在灵安全局一直干到退休了，那么，林映空，你愿意一直做我的助手吗？”

        林映空又是一愣，他在想，这大概是封容能说出来的，比求婚还更浪漫的情话了吧，于是他也庄重地道：“Ido。”

        封容：“……”等等，他不是在求婚啊，林映空你在占我便宜对吧？

        情商终于上线一回的封容总觉得自己被迫绑定终生了，于是明智地立刻转移话题：“那个，主持人，接下来该玩游戏了是吗？”

        全场部员们都不满了——说完“我愿意”之后的戒指呢？亲亲呢？洞房呢？部长大人你怎么可能驴我们！

        林映空就站在一群起哄着“你们可以交换戒指了”“你们可以互相亲吻了”“你们可以入洞房了”的部员中，遥遥地对着封容莞尔一笑，那笑容……封容嘴角一抽，总觉得自己今晚凶多吉少。

        而唯一很悲伤的大概只有沃妮娅了，她叼着一块里脊肉，欲哭无泪地想——部长你还记得我也是你的助手么？你还记得么？记得么？！

        大概是封容的当众表白已经刷光了林映空的人品值，也或者是他们的高调秀恩爱引得大家羡慕嫉妒恨，所以接下来的三个幸运观众名额都没落到林映空头上，只不过拿到名额的人被林映空的笑容闪了一下，纷纷没骨气地不敢说什么出格的惩罚，但有一个年轻的女部员在封容选真心话的时候问：“暗部长，你很年轻，却是我们所有人的楷模，那么你这辈子有没有这么一件事，让你觉得最遗憾的？”

        封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地道：“我最遗憾的事情……我想，我并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

        他这么说的时候，很多部员都一脸赞叹地谈论说灵执法部部长半辈子光明磊落，风光从容，性情坚韧，所以才会无怨无悔，但是只有林映空知道，他的确遗憾过自己出生时那场大洪水早就的杀孽，遗憾过他的母亲不得善终，也遗憾过没有成为百里梦鄢最亲密的爱人或者亲人，但他也清醒地知道那些不是他如果遗憾就能改变的，因为出生是无可选择，他的母亲和百里梦鄢是他已经尽力，他痛苦过也失望过，甚至觉得这是他需要背负的罪需要付出的代价，可是到了最后，林映空陪在了他身边，他就觉得自己已经被命运原谅，并且，得以新生。

        封容退场之后，总部的新年晚会才算是正式开始，大家都是出自灵异学界，各种节目更是千奇百怪精彩纷呈，哪怕是封容他们也看得惊奇连连，林映空在偶尔的空隙中侧头看到封容微微瞪大了眼，顿时忍俊不禁，凑过去小小声道：“真的这么好看？”

        “嗯，”封容点点头，“前几年都没空看。”就算出完任务还有时间来看，他也没有这个心情。

        林映空理解他的意思，但还是装好一碗菜示意他赶紧吃，靠着他暧昧地道：“部长你还是吃饱点哦，你别忘了，你之前答应我的……我觉得今晚正好是个良成吉日，我们还是搞定我们的洞房吧～”

        封容瞬间被呛住了，他无语凝噎地想，他都专门设计了一番高调表白的场景，他家助手怎么还是没能把之前他那个承诺忘掉呢？说好的感动到以身相许呢？攻略果然都是骗人的！

        晚会进行到了后面还有抽奖环节，全场人的热情都被调动了起来，其中还有一个奖品是月老和丘比特的姻缘祝福，单身狗顿时嗷嗷叫着不公平，因为他们还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啊，XD～

        抽完奖之后就彻底High翻了，喝酒的灌酒的数不胜数，连白丛丘都被灌成了大醉猫，缠着佘巡死命不放，作为家属的颜米还运气很好地抽中了一套画具，他其实可喜欢画画了，鄂静白看他眼睛比平时亮多了，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高兴起来，结果一个没看住，颜米就多喝了两杯，整张白玉般的脸庞都红了起来，他本来就长得精致，这下更是引人注目，吓得鄂静白赶紧拉着他躲到角落里，端了一杯浓茶哄着他喝下去。

        颜米喝完那杯茶，然后就直愣愣地盯着鄂静白，眼里因为酒精而泛起了水光，从骨子里透出的冷傲被遮掩，显得整个人都柔软了几分，鄂静白有些担心地俯下身去，问道：“觉得难受么，颜米？”

        颜米却不答话，忽然伸出手搂住他的腰，一把把他拽了下来，他用的力气很大，鄂静白没稳住，直接摔在了他身上，颜米找准角度，一口“吧唧”亲在他的下唇，然后退开一点，眼睛亮闪闪地道：“甜的。”

        鄂静白被他吓到了，好半晌他才沉声道：“颜米，我们真的需要谈一谈。”之前那么多次令人误会的事情发生，他都没来得及和他谈明白这些举动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意义。

        “你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鄂静白的语气太严厉，颜米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鄂静白眼神晦暗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冷冷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颜米僵住了，什么都没说。

        鄂静白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颜米眼里明亮的光弱了下去，他才猛地肩膀一松，却说不上来自己是颓唐还是庆幸，只是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道：“你不知道，对吗？”

        颜米还是看着他，眼里掠过一抹不知所措，但又慢慢沉淀下来，他仿佛又变回了初见时那个孤傲冷漠的教授，连声音都是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的，“对，我不知道。”

        鄂静白缓缓蹙起了眉头，颜米却有些困惑地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他问：“我不想看到你皱眉，这就叫做感情，是吗？”

        鄂静白没说话，他只是听着颜米用一种竭力想表达什么却无法表达的语气道：“小白，上帝赋予了人类感情，每个情感健全的人都会有，也懂得这是什么……但是好可惜，我只是个残次品。”

        “在看什么？”林映空问道。

        封容拿着喝到一半的酒，眼神复杂地示意他看向角落里的两个人，“静白好像对颜米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表白吗？”林映空调侃了一句，随即注意到封容的表情，他便哂道：“好吧，我承认他们俩再暧昧都好，看起来也不像是能有结果的……颜米，他这个人，总让我觉得他像是个机器。”固然行动自如，但是缺少最重要的那颗心，他也只能是一个高级的人工智能而已。

        封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零点了。”

        林映空“嗯？”了一声，然后就听到身边的人在大喊着倒计时，新年的钟声响起，窗外的烟火和室内的祝福交织在一起，整个大礼堂都成了欢庆的海洋，林映空隐隐约约听到封容对他说“新年快乐”，他也回了一声祝福，和他交换了一个亲昵的吻。

        封容把手里的半杯残酒喝下去，忽然道：“又是新一年了。”

        林映空点点头，“嗯，新的一年了。”

        封容侧过头去，注视着窗外的璀璨烟火，眼里有明暗不灭的光影在交错，他用一种谁也听不清的语调道：“今年，恐怕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但没关系，尽管放马过来吧，灵安全局从不畏惧任何挑战。

        ——《红娘驾到》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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