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如今西罹绝听到朵哈带来的消息，不忍再对我说不，他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如此，我也不该再拦着你，此去龙啸庄路途险恶，我同你们一道去。”

        “不可，阿罹哥哥，如今圣德国对西都虎视眈眈，你不能因为我离开西都都宫。”我摇了摇头。

        “漠师叔真的要攻打西都么？”朵哈看着我们两个皱着眉头问。

        “向来王者都不会甘愿手中已有的天下的，圣德帝王司马赫若是起兵攻打西都并不奇怪。”西罹绝笑了笑，似乎在他眼中，司马赫是个强有劲的对手。

        “若是如此，罹大哥你更不应该离开西都了，我同暖姐姐一道去龙啸庄，我和你保证，一定把她完好无缺送回来！”朵哈拍了拍胸脯说道。

        “这……”西罹绝看了看我，犹豫不决。

        “罹大哥，平常你都特别爽快，为何一遇到暖姐姐的事就变得婆婆妈妈了？行了，暖姐姐就是放不下白公子，若让她看上一眼她才会安心。”朵哈拍了拍西罹绝的肩膀，我则转身看向了窗外，今日天气不好，一片迷雾茫茫，空气中透露着让人不舒适的气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往后的天下是如何的，已经看不清道不明了，只是我自幼心中所念想的，怕是今生再也无人能与我一同实现了，到底是我太自私了吗？曾经我仰慕的湛哥哥搅乱了他一直守护的江湖；曾经对我有所承诺的男子，冷漠如今却与我身份悬殊，身边的人早已不是我；还有西罹绝，儿时的玩伴也手掌半壁江山……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原本我以为这世间再纷争与我又有何干系，可如今一切却都与我息息相关，沈湛因为我的离世，性情大变，血洗江湖；冷漠因为我，忘了我们之间所有事情，如今更要收复西都；西罹绝因为我的自私，曾经想让他归顺圣德国，他才会回到了他不愿意归来的西都都宫，当上了西都的王……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伸出了手，感受着这湿润让人难以呼吸的空气，若是我的存在让这世间大乱，我是不是该离去才是最好的？

        “情妹妹，你莫胡思乱想，沈湛能在执掌江湖这么多年，他的承受力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西罹绝轻声安慰我。

        是啊，湛哥哥是江湖尊佛，可是他曾经跟我说过，人人都以为他是江湖尊佛，却没有人知道他也只是一个平常人罢了。

        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回到龙啸庄，阻止湛哥哥修习灵山一族的禁术，我的命若是如此，怎么能让湛哥哥用他的命来换我一命？

        “暖姐姐，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你成日闷在这寝宫不闷么？待罹大哥为我们准备好车马，我们便启程去龙啸庄。”朵哈试探地问了问。

        我点了点头，西罹绝松了一口气，眼神示意朵哈好好照顾我。

        我与朵哈走出了寝宫，宫人们皆只能看到朵哈的身影，都笑着上前讨好道：“朵哈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您不知道，这些时日您不在，都王成日都在您的寝宫中呢！”

        “就是，朵哈姑娘，我们都王对朵哈姑娘可真真是专情呢！就连那清雅轩那位，都王都没看上一眼呢！”

        朵哈忽然站住脚步，转过身厉声道：“吵死了！本姑娘就想好好散散步，你们别在我耳边一直‘嗡嗡嗡’个不停可好！”

        “朵哈姑娘赎罪！”那两个宫人看到朵哈发怒，吓得急忙跪地求饶。

        朵哈转了个身子，低声对我说：“这就是为何我讨厌帝皇家的原因！一个个都见高踩底，哪有江湖来得自在！”

        朵哈刚和我说完这句，眼前便出现了玛雅在采花的身影，朵哈笑着说：“这罹大哥当真是不惜福之人！这个玛雅公主长得就跟天仙儿似的，竟然入不了罹大哥的眼睛！”

        “你们是何人？见到玛雅娘娘为何不下跪？”玛雅身边的宫人看到了朵哈一行人，喊道。

        “不许无理！”玛雅抬头见到了朵哈，呵斥了那宫人一句，那宫人急忙低下头道是。

        玛雅手中拿着鲜花，婀娜的身姿朝我们走了过来，她笑着看着朵哈道：“真是抱歉，宫人们失礼了！我是玛雅，这位妹妹瞧着眼生，不知是……”

        “我们姑娘是怀玉轩的朵哈姑娘。”身后的宫人道。

        却见那玛雅忽然眼睛一亮，细细打量起了朵哈，我瞧着玛雅那双明亮的眼珠子清澈无比，她轻声道：“原来你就是都王念念不完的朵哈姑娘！果真与我想的一样。”

        朵哈看着玛雅的模样，挑了挑眉，道：“我便是朵哈，不知在娘娘心中，朵哈是什么样子的？”

        玛雅轻轻侧过身子，摸着手中的鲜花，神色有些凄楚道：“我一直好奇这怀玉轩的朵哈姑娘是什么模样？能够让都王如此牵肠挂肚的。都王有什么美人儿没有见过？所以我猜想朵哈姑娘定是与我们这些寻常女子不同，今日一见，倒是印证了我所想。”

        朵哈一身粉色轻纱，手中的铃铛霎是特别，还有她一头的小辫子，显得更加与众不同。

        “这个玛雅娘娘看起来倒是毫无恶意。”我走到朵哈身边对她说，朵哈也细细打量着玛雅，忽然笑出了声，玛雅看着朵哈一脸不解。朵哈笑着说：“玛雅娘娘若是寻常女子，这让天下的女子该如何活着？”她细细绕了玛雅走了一圈，说：“我在江湖这些日子，能与娘娘美貌比上一比的也就只有我暖姐姐了！啧啧，娘娘，你年纪轻轻何必自暴自弃呢！若你这容颜都无法抓住男子的心，那那个男子定是瞎了眼睛了！”

        玛雅一听朵哈的话，愣了愣，忽然也笑出了声，拉着朵哈轻轻说了一句：“你说的对，那他当真是瞎了眼睛。”

        我看着她们二人竟然偷偷说起西罹绝的坏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朵哈和玛雅聊着聊着，竟然一路来到玛雅的清雅轩，玛雅的清雅轩倒是别致，寝宫虽然布置简单，却摆满了各式的鲜花，玛雅笑着说：“让朵哈妹妹见笑了，我平日闲来无聊，只能摆弄些花花草草。”

        “都王驾到！”我们还未坐下，西罹绝便跟着过来了。

        玛雅脸上明显又是一震，她抬头看了看正在看花的朵哈，眼中十分黯淡，却一逝而过。

        西罹绝走了进来，所有人都向他问安。他看了看我笑着说：“去到御花园没有见着你，一问才知道你们都回来了，便过来瞧瞧。”

        我朝他笑了笑，没有言语。

        朵哈看了看西罹绝和玛雅，笑着走向西罹绝，拉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道：“罹大哥，看来你从未踏足玛雅姐姐的寝宫里，正好，今日便好好欣赏玛雅姐姐的这些花吧！我自幼对花草过敏，‘啊秋——’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先走一步了！”朵哈向我使了使眼色，我笑着点了点头。

        “你……”西罹绝一脸尴尬叫住了朵哈，我回过头看看西罹绝，笑着朝他示意了玛雅，也踏出了寝宫。

        玛雅还来不及反应，她尴尬地说：“都王，今日之事，我……”

        “与你无关，朵哈性子便是如此！”西罹绝叹了口气，摆摆手，他岂会不知她们二人心中怎么想的，只是，他看了看玛雅，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着玛雅，如此美人，只不过他心意已属，怕是要辜负玛雅了。

        “也罢，自你来到这西都都宫，朕从未好好与你用过一次膳，今晚便在你这用膳了！”西罹绝看着玛雅道。

        玛雅受宠若惊，呆呆地答了句：“是！”西罹绝看着玛雅的模样，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西罹绝和玛雅二人一同用膳，却一句话都没有说，玛雅时不时看了看西罹绝，只见他眉眼清秀，却心不在焉的模样。

        玛雅轻轻放下碗筷道：“都王！”

        “嗯！”

        “玛雅用完膳了，都王慢用！”

        西罹绝看着玛雅站起了身子，又看了看她碗中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皱着眉头道：“你吃这么少？”

        玛雅背着身子，道：“都王，若与玛雅一同用膳让都王心生不悦，玛雅不愿勉强都王。玛雅已经用完膳，便先退下了，请都王原谅玛雅无礼，玛雅只是想让都王更好用膳。”玛雅说完便走了出去，西罹绝听完玛雅的话，看着那离去的背影，他看着满桌子都是他喜爱的饭菜，心中倒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这日我与朵哈启程回龙啸庄。

        西罹绝说了好多叮嘱的话语，朵哈不耐烦道：“行了罹大哥，你再讲下去天都黑了！如今暖姐姐除了你这西都都宫，还能去哪儿？我们去去就回！”

        一路上我的心情都十分紧张，好不容易挨过了几日，终于来到龙啸庄了。

        我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龙啸庄”三个大字，当年，我被沈湛接回来的时候，也是如此仰望过这三个字，记得当时看到这三个字只有畏惧，如今心中却只有丝丝凉意，龙啸庄，给过我温暖，也给过我血泪的地方。

        守门的护卫将朵哈拦截在外，朵哈正要出手，我阻止了她道：“让他们叫沈飞出来，便说你是我昔日好友。”

        果然，沈飞小跑了出来，见到朵哈急忙让侍卫退下，他道：“朵哈小姐，您来了！”我竟忘了，前些时日，是朵哈和花仙子将受伤的沈湛带回龙啸庄的。

        “白公子伤势如何？”朵哈看了我一眼，问沈飞道。

        “公子他，伤口已经恢复，只是直至今日都没有出过房间。”沈飞一脸担忧。

        我们随着沈飞走到了沈湛门口，却见了一个不太熟悉的身影端着饭菜站在门口候着，沈飞道：“二姨娘！”

        我挑着眉诧异开了声：“二姨娘？”

        朵哈也看向了那女子，沈飞介绍：“朵哈姑娘，这是龙啸庄二姨娘心儿，二姨娘，这位便是朵哈姑娘了！”

        我听着介绍，心下却有些震惊，龙啸庄的二姨娘不是柳贝晞么？什么时候竟然变成心儿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多谢朵哈姑娘救了我家公子一命！”心儿对着朵哈福了福身子，脸色有些苍白。

        朵哈点了点头，转过头问沈飞：“难道你们都无法进去见白公子么？”

        心儿摇了摇头说：“公子已经多日未曾出房门了，就连大小姐他都不曾去探望，我真担心公子有事……”心儿一边手一边拿着巾帕擦了擦眼泪。

        “大小姐？”朵哈问出了我心中所想。

        “朵哈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大小姐当日在灵山一族被人所害，公子将她带回安放在冰室中的冰棺里，过去每日公子都要到冰棺看望大小姐。”我一脸震惊看着朵哈，朵哈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没想到沈湛竟然将我带回了龙啸庄！

        就在这时，有侍卫急急来报，道：“不好了，有人闯龙啸庄！”就见有两个龙啸庄的侍卫被打飞落地。

        紧接着竟然有四个人领着一行人的人闯进了沈湛的院子里。

        “大胆！何人竟敢闯龙啸庄！”沈飞即刻快步上前呵斥道。

        “沈飞，让开！这段日子你们龙啸庄对江湖的所作所为，我们四大门派今日便一并讨回！祭奠江湖中死去的亡魂！”

        “哼！沈飞！我等今日便要毁了这龙啸庄，杀了沈湛！”

        “对！杀了沈湛！杀了沈湛！”

        “谁敢动手！”沈飞一声令下，周遭出来了好多龙啸庄的侍卫，他们护在了沈湛院子里，朵哈与我亦站到了沈湛门口，心儿却害怕得躲在树干后瑟瑟发抖。

        那些各门派的人却毫无畏惧之心：“沈飞，凭你们龙啸庄的护卫能拦得住我们四大门派吗？听闻沈湛如今身负重伤，若你们想活命便乖乖弃械投降！”

        “休想！”

        沈飞话音刚落，便挥剑直上，刹那间，沈湛的院子里四大门派之人与龙啸庄的护卫打成了一片。

        “朵哈，快去帮沈飞！”我喊道，朵哈点点头，沈飞虽然一身武功皆有沈湛交道，可是他的功力有限，无法同时对战几大门派当家人，朵哈一身粉色轻纱飞向沈飞身边，一掌击飞了从后便袭击沈飞的人。

        奈何四大门派掌门人紧咬着沈飞不放，他们四人强强联手，将沈飞与朵哈困在中央，每一掌中都藏着数式变化，朵哈与沈飞二人虽极力化解四大门派掌门人们的袭击，却依旧敌不过，二人竟被双双打飞落地，生生吐了血。

        四大门派掌门人一脸蔑视：“如今看谁人还能阻挡我们杀沈湛！”

        我一脸怒气看着这些闯龙啸庄之人，看着龙啸庄护卫倒了一地，心中更是怒火燃烧，龙啸庄，我与之有五年的感情，这里是我成长之地，谁也不能毁了他！

        朵哈见我护在了门前，双眼露出寒光看着拿着剑朝我走来的四大门派掌门人，大喊了一句：“暖姐姐，不可！”

        她与我相伴多日，自然知道接下来我会做什么，她曾千叮万嘱，如今我刚恢复元气，不可运功，虽然我已经习得些许蓝魂的灵术，可是倘若一个不小心，我依旧会魂飞魄散。

        可是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四个进了屋子杀了湛哥哥么？

        “暖姐姐？”沈飞听到朵哈大喊，忽然震惊睁大了双眼，道：“难不成大小姐在此？”

        我已顾忌不了太多，快速调匀丹田中的一团气息，只觉得周身忽然越来越冷，就在四大掌门挥着刀要破门而入时，我忽然大吼一声，那与生俱来的“虎震音”化作一团狂风，伴随着满地砂石狠狠袭向了四大掌门，四大掌门完全看不到门口作为蓝魂的我，没有一丝防备都被震飞出去。

        运功用了一波“虎震音”，只觉得周身甚是冰冷，我心中大喊不好，若那四大掌门卷土重来，我定阻挡不了他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那四大掌门分别捂着胸口站起身子，看了看对方，其中一人大喊了一句：“沈湛，有本事便出来与我们对战，使些小手段算什么本事！兄弟们，既然他沈湛使诈，我们便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却见他们几个互换了眼色，忽然竟然将四把剑尖垫在一起指天四人绕着圈圈，他们周身都被剑气所包围，四人脚下越跑越快，聚齐四人的剑气，准备一发袭向沈湛所在的屋子。四大掌门联手，将剑气合四为一，我后退了一步，眯起了双眼，如今我已经没有把握可以抵挡得住这波剑气。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四人换了位置，排成一排，见那最后的那个掌门狠狠运功打向了前边一人的后背，一个接一个，最前边的掌门人手中的剑快如闪电，横着一挥，那剑气便直直朝着我逼来，剑气所到之处树枝皆断，石桌石椅皆成两半，朵哈大喊：“快闪开啊暖姐姐！”

        就在我做好准备与之一拼时，瞬间门后的门一声巨响打开了，从我身后刮出一阵急列的风，一席白衣从我头上飞过，伴随着阵阵竹香。

        就见他稳稳落在我面前，只是轻轻一招手，竟将那骇人的剑气收归于手掌之上，我看不到沈湛的表情，却看到了他空荡荡的左臂，心中更是伤感。

        沈湛将那剑气收归手掌上，众人不免一惊，沈湛的功力什么时候竟高达这样的境界！

        沈湛缓缓道：“我龙啸庄如今倒是阿猫阿狗都能闯进来了！沈飞！”

        “属下失责！”

        “你是失责！自行去山中历练一个月！”沈湛淡淡道。

        “属下遵命！”

        “青城派、逍遥派、白水门、青鹰会！你们今日闯我龙啸庄，想必已是做好赴黄泉的准备了！”沈湛又开口道。

        “不不不不可能，不是说沈湛身负重伤吗？”

        “你们瞧！他果真断了左臂！”四大掌门人已经开始慌了！

        “我是否身受重伤，如今你们应当知晓了！”话音刚落，就见沈湛将汇聚在他手中的剑气朝四大掌门一挥，四大掌门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其他三人身上的衣裳已经被血液染红了，他们目瞪口呆又看了看自己，忽然四人集体倒地，失去知觉。

        沈湛淡淡开口道：“沈飞，今日闯庄者，格杀勿论，四大门派，灭！”他说完转过身就要走回屋子，突然停住了脚步，道：“阿清，还不进来么？”

        我惊讶地看着沈湛，他竟然看得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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