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已经是傍晚，夕阳落下的光晕笼罩了这片废旧的建筑物，看起来很漂亮的景色，对于竹取千遥而言，却是一种光线的干扰。

        她仔细地在瞄准镜里扫视着男朋友的周围，顺带以在琴酒老大哥身边做搭档时的习惯检查了一遍附近的狙位。

        以松田阵平为中心，每次变动位置前后，所有合适狙击他的狙位，不断地在大脑里平铺开来。

        竹取千遥的手很稳，呼吸放得平缓而无声，蛰伏在这一角，思绪全都集中在瞄准镜和手指下的扳机上。

        一边检查着，她一边注意到，松田阵平没有穿机动队的制服，是独自前来的，连那位hagi都不在。

        是私人事件，不是机动队爆处班的任务。

        竹取千遥的心微微一沉。

        松田阵平很快就要走进她的视觉死角了。

        她现在的位置完全不合适。

        原本是为了确认邮箱上的线人信息会到冲田亮手里，现在目标变化，自然就有了局限。

        竹取千遥揉了揉额头，将附近的地形在脑海里重构，思绪集中。

        片刻后，她背着吉他包，端着手里的枪，以灵巧无声的步子，迅速地转移着位置。

        ……

        松田阵平刚升了职，今天破例提前下班，原本打算是到这边来接演出完成的女朋友，给对方一个惊喜的。

        结果在过来的路上，他就收到了伊达航的求助简讯，对方发给他位置，以简短的语言描述了现状。

        伊达航在调查一起暴力犯罪案的过程中，被人盯上了，在他开的车上安装了窃听器和炸/弹。

        这个位置和竹取千遥乐队的演出地点不过步行十几分钟的距离，对于松田阵平当时的位置而言，大概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赶到。

        所以他匆匆赶来了，一眼看见停在路边的车子，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坐了上去。

        “不是叫你去前面那个酒吧问一下吗？怎么一下子人就没影了。”

        松田阵平看了眼驾驶位上熟悉的人，语气暴躁地接话道，“谁知道那个酒吧在搞什么？看起来不是很正常吗？”

        伊达航一脸严肃，“这附近一定不太对劲，你真的什么都没查到吗？”

        一边说着，他的手一边从窃听器的位置，一直指向驾驶位下方的离合器踏板。

        松田阵平曲起一双长腿，挤在副驾驶位前的狭小空间、蹲了下去。

        “查倒是查到一点，但你什么都不说，就想套我的话，一个人去领功劳吗？”他语气依旧暴躁，表情却格外平静，视线落在驾驶位下方。

        离合器被人动过手脚，一旦踩下，立刻就会引爆炸/弹。

        伊达航尽量把空间都给他挪出来了，递了车上的工具给他，一边说道，“告诉你也可以，但这件事太严重了，必须谨慎，牵扯进来就是件麻烦事，你确定要听吗？”

        松田阵平观察了一下，拿起螺丝刀和工具钳就开始拆卸，边拆边回复道，“少啰嗦，直接说。”

        “就是我们在查的那个杀人犯，他的手/枪确实是在这附近买的，但是这个地下枪械市场的规模……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松田阵平则是头也不抬，视线专注地落在看起来构造格外复杂、连接离合器的炸/弹上，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我不小心撞上了他们卸货的场景，从重量上来看东西绝对不会少，根本不是零售商，而是批发商。”

        “这根本不是你和我两个人能管的事情，今天回去后我会立刻上报给上面，你那边要是查到什么了，也别为功劳什么的再追下去，一定安全要紧。”

        伊达航刻意放慢了语速，将几段话说得语重心长，严肃又认真——至少最后这段叮嘱是认真的。

        他最后一段话话音刚落下，还绞尽脑汁接下来准备再以前辈的身份叮嘱几句，松田阵平就已经拆完了炸/弹，起身坐回副驾驶。

        “那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你撞见卸货这件事，”松田阵平皱着眉，“一旦被知道，后果很严重。”

        他一边说话，一边灵活地在手机上打着字。

        「不止踩离合会引爆，到时间也会，如果没拆除，倒计时还有七分钟。」

        既然是被盯上了，如果七分钟后没有爆炸，那么对方肯定会察觉不对。

        「换位置，我来开车，立刻就走。」

        与其等到七分钟后，不如现在就把主动权抓到手里，而且……

        「hagi的车技，我也可以。」

        越拖越麻烦，当机立断，伊达航立刻同意了对方的方案，交换了位置。

        坐在驾驶位上，松田阵平扯松了领带，正准备启动车子，突然发现中间的置物篮里摆着一张折叠的东京地图，露出来的一角上画了两个圈。

        他神色微怔，下意识伸手拿起地图，全部展开了。

        脑海里曾经记住的、女朋友乐队演出地点的地址，从文字形式化作地图上的地点。

        这张地图上画了八个圈，有六个都包含了乐队的演出点。

        ……什么啊。

        松田阵平的表情异常得太过明显，于是伊达航开口叫了他一声，“怎么了？”

        松田阵平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启动了车子，踩下离合，顺带半开车窗，把窃听器扔了出去。

        车飘逸地从并不宽敞的路上冲了出去。

        他操作着方向盘，一边问道，“这张地图上的圈，什么意思？”

        拉安全带拉到一半的伊达航被狠狠摔进了座椅里，他一边稳住身体，一边解释道，“最近公安部那边连续破获了数起□□犯罪大案，数量太多、而且大案带小案，周围的案子就由警视厅暴力团对策课管辖。”

        “人手太紧张，我被临时借调过去参与巡逻，这上面是最近两个多月以来已经解决的大案周围的巡逻范围。”

        “主要案件都已经解决，已经脱离保密范围，所以直接画出来，方便借调的人手进行巡逻。”

        “松田——”

        伊达航说话的声音猛地一顿，盯上他们的人也已经反应过来窃听器的异常和已经开走的车，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车后窗的玻璃，车子左右漂移，在狭窄曲折的道路上穿梭。

        他很快缓了过来，神情严肃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你的表情太——”

        后半句话又被车速抛甩了出去。

        ……

        刚换到下一个选好的狙位，竹取千遥就看见松田阵平上了一辆车，车窗是防窥玻璃，狙击镜里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了。

        一直以来都由琴酒教导，竹取千遥对这些手段再熟悉不过——在车内装炸/弹，或者是打开车门、或者是启动车子、踩下离合，炸/弹会瞬间连人带车全部炸毁。

        原本就在车内的、那个把松田阵平叫过来拆弹的人，大概就是撞上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场面，才会被这样灭口。

        但是拆完炸/弹不可能等于事情结束。

        身份卡没有暴露，只有这件事让竹取千遥微微松了口气，她端着狙击枪的手越发的稳，安静地蛰伏下来，仔细等待着什么。

        几分钟后，车子就以横冲直撞的速度冲出。

        ……的确是阵平的性格啊。

        这里已经很靠近黑市中心的军/火仓库，周围很危险，但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狙击手在盯着这辆车。

        如果有的话，只要一枪射中汽车油箱……

        太危险了。

        竹取千遥目送着那辆车飞速驶离。

        直到一声枪响。

        她没有去看子弹的落点到底在车的哪个位置，毕竟作为普通人，也办不到用子弹击落子弹这种不科学的事情。

        她只是身体紧绷，维持着安静的环境，通过声音的来源捕捉着对手的位置。

        一秒、两秒、三秒。

        脑海里构建的立体地图上，出现了一个点。

        那个点和现实结合，出现在了眼前的瞄准镜里。

        她的手稳稳地端着狙击枪，面无表情地扣下了扳机。

        远处的掩体后，一簇血花从眉心处飞扬而出，僵直几秒后，连枪带人，侧倒在地。

        不用看就知道结果，竹取千遥直接拿出了手机，手指敲下一串通讯录里不存在的数字，发出了一句话。

        「情况有变，立刻开始今晚的行动。」

        狙掉了对方的人，已经打草惊蛇了，必须立刻解决掉，要不然不仅今晚冲田亮的行动会扑空，男朋友也绝对还会被对方盯上。

        竹取千遥犹豫了几秒，还是顺手又给男朋友发了条简讯，说今晚不回去了。

        她也必须要留在这里确认——有可能会继续盯上男朋友的这个黑色集团成员，要么被冲田亮抓进警方大牢，要么死在这里。

        但凡跑掉一个，后续都是大麻烦。

        ……

        第二次枪声和手机收到新简讯时的振动音先后响起。

        车体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这颗子弹根本就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接下来也没有其他任何枪响。

        千遥的乐队今天在附近演出，附近有大型枪械交易黑市。

        乐队以前演出的地点，也是一样在黑市附近。

        昂贵到有些离谱的吉他、离家出走的大小姐、两个多月以来连续破获的数起□□大案……

        乱七八糟的碎片通过一条线索汇集，松田阵平瞬间就回忆起察觉女朋友手上满布的茧时，她有些紧张的回答——

        「弹过吉他、练过架子鼓……以前也泡过一段时间的射击俱乐部吧，乱七八糟的事情做得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了茧。」

        解释完以后，她继续以那样小心翼翼的神情问自己——

        「……阵平、会讨厌我的手吗？」

        当然完全不可能讨厌啊。

        当时他这样回复着，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

        相反，我一直都想要你主动牵住我的手，千遥。

        ……

        怀着一丝莫名的侥幸，松田阵平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打开手机，看了那条新简讯。

        「阵平，抱歉，今晚家里有点事，就不回来了。」

        家里？还想拿那个含糊提起的大哥当挡箭牌吗？

        ……真是的，看着就火大。

        他一脚踩下了油门。

        地位高、钱也多，长得还很漂亮的□□大小姐，和他同居两个多月，就帮公安破了这么多案子。

        “我都快把自己厉害坏了。”

        松田阵平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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