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上园高一楼层走廊尽头，白书、林木一与彭佳缘三人和对方挥手道别，“今天晚上再见，加油。”说完各自往班别方向离开。

        白书找到e班门牌号，径自推门而入。

        教室里面的人本来有的在聊天、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有的在转笔，有的在化妆，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全部停下动作，循声望去，表情瞬间冷却，慢慢被厌恶的情绪填满。只是比起昨天开学典礼上大家避之不及像遇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现下的反应还算平缓下来了，许是认为米已成炊，再反抗也无转圜的余地，只得硬着头皮忍耐。况且自己还是高一新生，既然连高二高三的学姐学长们都无可奈何，自己又能贡献多少绵力呢？天塌下来，自有长的撑住。

        白书往后望了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途中经过其他人的座位时，有人忽然捏起了鼻子，夸张道，“好臭啊！你们闻到了吗？怎么有股垃圾味儿飘来了？”“哈哈哈哈哈……”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不怀好意地看着白书。

        “她脸上的是什么东西啊？是我想的那样东西吗？”紧接着又是一轮新讽刺。

        “难怪那么臭，乞丐都不会往自己脸上涂那种东西吧，脏死了。不说了，一想到要和这种人同学同玩我就心胸气闷，先深呼吸一下。”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掉坑里了，又没水洗澡洗脸呢？可别胡乱揣测人家有这种怪癖了啊！”

        在大家都围绕着白书脸上斑驳的黄泥“认真”辩论期间，白书已经在最后单独空出来的桌椅前坐好，翻开了桌上的书本，今天会上语文课。

        有人向后瞥了一眼，“切，装什么装，老师都还没讲呢，这就急着学习了。”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下一秒老师就从门口进来了，环视一圈，“同学们，早上好，我是你们高一e班的班主任马老师。”一位瞧着是中年的女人语气严肃地与同学问早。

        “马老师好。”同学齐声打招呼。

        “未来的三年里，我希望你们能够让我省心，不该做的事情别做，该做的事情给我做好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清楚了吗？”老师的第一节课必须得给个下马威，不然老师或将迎来长达三年的噩耗。

        马老师眯了一下眼睛，视线落在教室最后的方位，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你们这届开始就要同本是下园的学生一起学习，我们e班的这位叫白书，白色的白，书本的书，你们要多多照顾她，知道吗？”话说得漂亮，可也未见她有多关照对方。

        下面的新生内心虽不情不愿，却也不敢现在就太过造次，敷衍道，“知道了，马老师。”

        “因为刚开学，所以你们现在还没有功课需要交。下一节课是语文课，好好表现，别让我耳朵听到其他科目的老师来我这里投诉你们的声音！”话毕，马老师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面又躁动了起来。

        “原来叫白书啊，人如其名，书呆子。”闲下来后各位的乐趣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讽刺一下白书。

        中午，采光极佳的落地窗食堂聚满了上园学生，播放着优雅的古典乐烘托气氛。而平日里少数的上园学生更会在露天餐厅进行午餐。

        “祐予，你怎么不上去露天餐厅吃？你不在，露天餐厅都空了，多浪费啊。”一位男同学拍了拍沈祐予的肩膀，一副很是可惜的模样。

        沈祐予闻言一笑了之，手里端着西餐盘子，随意将它搁在了餐桌上，上面摆放着花瓶。

        “他今天没戴眼镜诶，还是一样好看。”很多高一新生第一次见到沈祐予真人是在昨天的开学典礼上，因此对于他的印象是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也很帅气的男生。

        “赏心悦目的一餐饭，真的不用付费观看吗？”众人纷纷感叹。

        突然，一道留着海藻卷发的女生身影将大好风光给遮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正在观赏着的同学们忽地被打断，心生不满。

        “我们可以坐这里吗？”安葳边说边拉一旁的男同学过来，“祐予，你不介意吧？”男同学也是高二的，是沈祐予的同班同学。俩人连番说话，几乎没有让人思考的时间。

        沈祐予笑着点头，“可以。”

        安葳激动不已，立马就把盛着沙拉和酸奶的餐碟放在了桌子上，一屁股坐在了沈祐予旁边的位置。他们坐的位置是靠玻璃窗，四人一桌，这下子座位都坐满了。

        沈祐予用餐时很安静，只专注于自己眼前的范围，举止得体优雅，使用餐具也不会发出噪音。

        安葳低头吃着沙拉，一直忍不住偷瞄就在自己身旁坐着的沈祐予，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咳嗽一声，没话找话，“祐予，你的这个好吃吗？”

        沈祐予“嗯”了声，“还不错。”

        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就在安葳打算继续找个话题攀谈时，食堂里响起惊呼的声音，只见一位下园学生像打了激素的牲畜，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等人走近，惊觉他的鼻孔里掉出了一条尸虫，落到地上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啊啊啊啊——”恐慌蔓延开来，食堂里面的学生哪里还敢靠近他，急忙跑去离他最远的地方，惊魂未定地颤抖着。

        “我……”那位下园学生此刻已经恢复正常，好像无事发生般呆立原地，“我们刚刚被带到另外一个食堂里面吃饭，才咬了一口三明治就发现里面有一条虫子…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记忆涌至脑海，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苍白无力的唇在抖动。

        “你说什么呢你！学院还会害你不成！是你自己不卫生，不知道在哪里感染了什么可怕的传染病吧！”有人厉声呵斥道，“早就说了，你们是老鼠，指不定哪天鼠疫就在上园爆发了！”

        后方又跑来了一位下园的学生，看样子是男生的朋友，气急道，“你胡说！之前我们还是高一在下园宿舍的时候就有同伴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了！不止他一个会这样！他们此前都是很正常的，就是来了这里以后才这样的！”

        这里有隐隐约约听闻过那件事情的人，只不过当时被学院压下来了，知道的人并不多。

        “谁胡说八道呢？有证据再说，不然就是你信口胡诌！”

        那下园学生也懒得和无理取闹的人辩解过多，护着男同学离开了。

        引起恐慌的肇事者离开后，食堂又逐渐恢复原状，而沈祐予这桌的安葳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忿忿不平开口道，“我早说过了，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上课根本行不通，才第一天就闹出这样恐怖的事情……我真的很害怕……”讲到最后，安葳早已泪眼汪汪，瞧着很可怜。

        她对面的男同学立即宽慰起她来，递了张纸巾给她，又道：“别哭了，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安葳的眼泪瞬间说停就停，眉头跳了一跳，“不用了，谢谢。”

        男同学不明所以，只得收回递出纸巾的手。

        又听到沈祐予对面的朋友跟他说，“刚刚你不在教室，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要我转告你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沈祐予擦干净手和嘴巴，准备端着用完的盘子离开了。安葳连忙又吃了一口，也要跟着他一起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敲了敲办公室门口，很快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祐予啊，你终于来了。”老师笑着，“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班务上的东西想让你帮忙一下。你瞧我忙着忙着都给忘了，真不好意思，你先坐吧，我给你整理出来。”

        沈祐予说了声好，便等在一旁，也没有按老师说的坐下，眼随意瞟到办公桌上面叠放着的一摞纸，看着应该是学生个人资料。

        “好了，祐予，就在这里了，麻烦你了。”老师把东西转交给沈祐予。

        沈祐予微笑着接过，“不客气。”

        上园的午休时间很长，因此学生们吃完饭以后通常都会多出很多时间，不少学生会来到大型藏书馆里面看书打发时间。

        而白书就是其中之一。

        白书来大型藏书馆前还特地回了一趟宿舍，只为了把书箱背过来装起要借阅的书本，似乎很隆重其事。

        一望无际的书海中，白书最终锁定在了“医学类”的藏书分类架，在过道间停留许久，翻出了好几本打算要仔细阅读的书搁在上臂，慢慢把它们运至书桌上，然后放下背起的书箱，人坐下来安静地翻开书本。

        大型藏书馆里面的环境很宁静，大家说话时都尽量压低声音，但在完全静音的情况下，还是很明显的，藏书馆管理员此时正在和谁交谈着。

        “沈同学，你今天来藏书馆要找什么书吗？我帮你。”藏书馆管理员语气熟稔地和对方说着话。

        “没有，我就是来这里处理一下手头的东西。”沈祐予淡淡微笑着。

        “哦哦，这样啊，那好吧，假如有需要帮忙记得来找我。”

        沈祐予点头，接着就往里面走着。经过某书桌过道时突然被什么硬物一绊，停住了脚步，视线往下一扫，发现硬物早已不见踪影。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身绵裙，满脸黄泥的女生将那硬物紧紧护在怀里，神情警惕。

        早就想对白书发难的藏书馆同学们，终于逮着机会了，众人见此景无不愤怒，一个人坐在藏书馆看书便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如今她在干嘛？居然将那劳什子书箱放在过道旁阻塞交通，现下还把沈祐予给差点儿绊倒了，这就不是可以忍耐的范围了，于是大家都跳了出来对白书破口大骂，“喂！臭老鼠，你那臭东西把人给差点儿绊倒了，快给沈祐予道歉！”

        “你看她那样，好像人家沈祐予对她做了些什么似的，可会恶心人了。就个破玩意儿人家还觊觎不成？人家还没嫌她弄脏鞋子呢。不要脸！”

        并没有没等来白书的道歉，她已经起身，抱着几本厚重的书本打算离开。

        可当她去到借书处的时候，后面的人被她漠视的举动彻底激怒，嚷嚷着要藏书馆管理员不要同意借书给她，怕她弄脏了书本。

        最后，白书没能借成书，书本全留在了借书处，背着书箱回去了。

        临近放学的班主任时间，马老师踩着“哒哒哒”的高跟鞋进入高一e班教室，直截了当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学院刚刚宣布的，为了激励各位努力学习，本次月考成绩第一可以获得前往附近的庄园旅游三天两夜，每班名额只限一位，整个学院一起参与，总名额十五人。你们要加把劲努力了，现在才第一天，慢慢来。”

        全班欢呼雀跃，可又意识到了名额的紧凑，刚升起的好心情又连忙坠下。

        白书全程低垂着头，直到教室里面的同学都走得七七八八，她才徐徐地背起书箱起身离开教室。

        在走廊一路向前，一直到拐角处，白书突然停下脚步，一双好看干净的皮鞋映入眼帘，视线往上移，靛蓝色长袖毛衣上的徽章异常显眼，穿着它的主人身材比例完美，此刻正慵懒地倚在墙上，好像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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