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形萑鸟

江景旭和王元哲都被吓得不轻。

        江景旭直接摔在了地上，手撑着地板连连后退，边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嚎叫。

        王元哲毕竟也是职业降妖除魔的，除去最开始那阵惊吓之外，他倒不是觉得突然出现的少女恐怖。

        他看了看还在边烧画边玩着手心焰、把焰火捏成各种奇怪形状的林雀，一时之间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林雀察觉到王元哲的视线，抬起头来对他眨了眨眼：“怎么样，我都说了我能试试。”

        王元哲：“……”

        林雀又抬了抬下巴，对跌坐在地上的江景旭道：“你不用怕的，你起来吧，没什么事了。”

        王元哲也看到了江景旭狼狈的样子，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看了看角落那座位上逐渐凝出实体的少女，再看向林雀，王元哲抿了抿唇，但未说话。

        林雀倒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们听说过形萑鸟吗？”

        “什么鸟？”王元哲问。

        “形萑鸟，擅长画画，画功了得，旧时专给官府画像，几百年前世间仅剩的几只形萑鸟都不知所踪。能在画中寄托诅咒或祝福。被赠予咒画的人会接连倒霉，反之，被赠予福画的人则有机会实现愿望，”林雀施施然道，“如果被形萑鸟诅咒了，只要把它的画撕了就行，如果想抓住它，就用火烧它的画。”

        一开始，林雀只是觉得画中藏了咒，可进来这店里仔细看了画之后才发现这藏咒的手法和平常的下咒方法是不一样的。

        寻常人要下咒，需要用特殊的颜料，比如狗血之类的，画出固定的符咒。如果要藏在画里，那就是让咒隐在画面之中。

        但这几幅画都不是这样的，与其说画中藏了咒，倒不如说画就是咒本身。

        于是林雀一下就联想到了他以前在书上看过的形萑鸟。

        林雀又说：“《华夏妖怪百科全书》上面都有写……”

        林雀说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凤鸣山上那本破破烂烂的百科全书似乎是某个人亲手制作的孤本，外面是没有的。

        而形萑鸟又不是什么满大街都有的常见妖怪，人家好歹也算是个ssr，且几百年前就匿了，现在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

        确实这妖怪，王元哲是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要怎么抓住她。林雀说的那本百科全书，他也没听说过，更不可能拜读过。

        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赶巧了，原来眼前这人还真有点东西。

        王元哲犹豫了一番：“我刚才……”

        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他没说完，角落处便传来了少女的声音：“你这小鬼懂得倒挺多。”

        那少女的身体原本是虚的，等林雀把一整幅画烧完，她才渐渐凝聚出了实体。

        不过她看上去很是苍白，刚才说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也十分虚弱。

        她一开口，却是把江景旭吓坏了，要不是王元哲在他身后扶着，恐怕又要掉下去一回。

        江景旭指着少女：“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你，你不是我的粉丝吗！”

        少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朝江景旭啐了一口：“你也配！”

        随着这话一出，屋内忽然一阵风起，店里挂着的装饰风铃被撞得发出急促的响声。在这叮铃叮铃声中，原本亮着的灯都灭了，店里头妖气大盛。

        而角落里原本模样算得上清秀的少女慢慢变成了一只半人半鸟的怪物，脸是猫头鹰的样子，一双圆眼红得像要滴血，身披五彩的羽毛，手却是人类的手。

        且这怪物还在不停地膨胀，逐渐变得巨大，这屋内的桌椅都被她庞大的身躯挤得叮呤哐啷掉了一地。

        非常骇人。

        林雀咽了咽口水。

        这么大一只，扇一下翅膀就能把他扇飞。

        可是……不应该啊，书上写了的，要想抓住形萑鸟，只需要烧了它的画就行。这形萑鸟虽说是个ssr，但本身是没什么战斗能力的，只能通过在画中诅咒别人来实现输出。而形萑鸟在绘制咒画时会分出自己的一部分神魂进去，缺了神魂的鸟比平时更加脆弱，只能找地方躲起来，等待诅咒结束。

        烧画的时候分出去的神魂会出于本能把本体召唤过来，这时随便什么花拳绣腿的人都能轻轻松松把这个鸟给逮住。

        不管是诅咒还是祝福，对形萑鸟本身消耗都太大，而且危险，他们一族是不轻易画这种画的。

        书上还说，以前形萑鸟还是挺多的，就是太容易被抓走了，才慢慢变得稀有。最后都只剩几只了，还集体失踪了。

        林雀想，也许是他看的书是过去的旧版，时光这么一荏苒，多年过去了，说不定这形萑鸟早就修炼得更强大了。

        又或许是因为怨念太强？所以她才能在如此虚弱的关头变成这般形容。

        不管是什么原因，此刻都要和这怪鸟有一场苦战。

        形萑鸟仰头张开她的喙，发出一声怪异尖锐的鸣叫。十分刺耳，林雀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王元哲这时才露出正统道门弟子该有的做派来，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道具，总之此刻他是左手执一把桃木法剑，右手攥着一把符箓，随时准备迎击这只怪鸟。

        再转头一看，江景旭已经吓得钻到边上的桌子底下，抱着桌腿肚子瑟瑟发抖了。

        林雀：“……”要是刚才外边那些个尖叫的小粉丝看到江景旭这样，估计整颗心都会破碎掉吧。

        不过林雀是不会怂的，他还不知道这鸟突然变大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有多厉害，现在就被吓到，未免也太快了点。

        ……要是真有什么情况再想办法溜好了。

        只听那王元哲大喝一声：“你还不知错，还要搞什么事？”

        “我何错之有？”鸟身人手的怪物开了口，“你该问问是谁先犯了错！”

        躲在桌子底下的江景旭突然被cue，颤抖着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林雀：“……”

        “放过你？做梦！”接着这鸟开了话匣子，泄洪一般，开始数起了江景旭的罪状，滔滔不绝，如泣如诉，“你们知不知道我是初恋追星！第一次追就追了江景旭这么个糊逼，就因为他收到粉丝写的信就开心得要死的样子把我给蛊了……我还以为能陪着他一起成长，结果他这两年来业务水平一点长进也没有，唯一一次出圈是参加选秀节目海选，唱了几句就被网友剪到翻车现场合集里。”

        没想到是这样。

        林雀虽然对人类社会颇有研究，但实在不是很懂追星这方面的事，此刻只听出来这形萑鸟大概是在嫌江景旭业务差。林雀抓了抓脑袋：“那你也不至于那么恨他吧……”

        江景旭眼泪鼻涕快一起下来了：“我以后一定努力！”

        “我信你个鬼！”形萑鸟说到激动处把一只脚抬起来，踩到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桌上，林雀看了一眼，竟然是人的腿。

        画面太美，林雀挤了挤眼睛。

        形萑鸟继续道：“一出道就说要努力，选秀海选没过也开直播说要努力，当时那破直播总共不超过十个人在看，我一个人换了三十六个号给你刷礼物！你他妈退钱给我啊！还不止这些！给你微博买粉的钱，给你买各种礼物的钱，给你到处做安利浪费的时间，你通通还给我啊！”

        江景旭：“我退，我退。”

        形萑鸟吼道：“谁缺你那点臭钱！你业务不行就算了，我可以等你成长，结果呢，唱歌跳舞这些基本功什么都不练，还没几个粉丝呢就说开甜品店，好，开就开，结果你嘴上说这店是你和粉丝联系的桥梁，会时不时来这边给大家唱个歌儿……其实这店根本就是你物色漂亮妹妹的地方，你被选秀节目淘汰才多久，你就给我们为数不多的粉丝找了个嫂子，那嫂子还是前线站姐——我把你的‘梦想’当成我的梦想，满心希望你有一天能在大舞台上闪闪发光，后来才知道你说的‘梦想’只是哄粉丝的假话！你满脑子只想着睡粉丝！被人发现了，你在群里说自己单身，目前只想好好打拼，结果那晚上又换了个人约……你他妈也不怕得病！”

        江景旭还在求饶：“我真的错了，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我给过你机会的，一开始我只是让你遇到点普通倒霉事，然后我给你微博留言了，我说努力的人会收获幸运，你特么总共几百条评论，我的评论还在热评一，别告诉我你没看到！”

        江景旭：“……这谁能想到啊！”

        “别找借口！……你家境好，也不缺钱，你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所以你来了这个娱乐圈，但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能力配不配得上别人的喜欢！别人把你当情感寄托，想看你从低谷慢慢成王，你却把别人当傻子……我真是瞎了眼喜欢你这么个玩意儿！”

        王元哲本来只是受人所托才来帮忙，反正都是降妖伏魔嘛。现在听到前因后果，见江景旭也没否认，他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雀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整张脸皱了起来：“……噫，好渣，姐姐，我支持你，你把这货弄死吧。”

        形萑鸟却低低笑了起来：“你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了，你就是来帮他的……”

        林雀急道：“我要知道他这么渣我就不管了啊！”

        形萑鸟的理智看上去是已经不复存在了，林雀看她抬起手来，手上抓了一支和她身形相衬，一样很巨大的画笔。林雀看得出来，那是一件质量不差的法器，法器上灵力涌动，看来威力不小。

        而且看这强势的妖气在屋内窜了这么久都没有变蔫的意思，恐怕这只已经黑化的大鸟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王元哲嘴上念念有词，飞快念完咒后把手中的一把符箓对着形萑鸟洒了过去。

        形萑鸟哈哈笑道：“太搞笑了，这东西多少年前就对我没用了，别给我来这套。”

        果然那些符箓飞到一半就化成了灰，连靠近形萑鸟的机会都没有。

        王元哲：“……”

        王元哲又试图挥剑，然而形萑鸟大手一挥，直接把这道士甩到一边去，道士以一种滑行的姿态在地上滑了一段，直到脑袋撞到墙上才停下来。

        简单收拾完道士，形萑鸟转向林雀。

        林雀：“……”

        他确实是跑路之王没错，但现在这屋里的门窗都关死了……要不去厕所里躲一躲？

        还没待他细想，形萑鸟已经开始挥舞着手里那支毛笔向他发起攻击，林雀无法，只能屏息凝气，预备在身前造出一道屏障先挡一挡。大不了不行的话变回小鸟，体积小容易飞走，飞不出去也容易躲。

        但形萑鸟的动作比他要快，她一挥手朝向林雀，一阵凌厉掌风扑面而来。林雀下意识闭上眼后退了一步，一边还想着，要是早知道这鸟变得这么强，他必然不会趟这浑水，他根本就打不过！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像刚才那道士一样被甩上天再冲下地并滑行撞墙的凄惨场景全然没有出现。

        林雀悄悄睁开眼，首先进入他视线的是正对着他的那只形萑鸟。

        形萑鸟手中的法器失灵了一般，什么劲也使不出。

        也为难林雀居然看出了那张鸟脸上血色唰一下尽数褪去。

        很快，形萑鸟的身形由大变小，最后恢复成普通猫头鹰那么大，立在案上，倒是没刚才那么可怖了。

        形萑鸟的鸟脸上现出明显的惊恐之色：“怎么回事……！”

        林雀眨了眨眼，在心里感叹了句“卧槽”，心说自己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居然能够站着不动就把这鸟打得如此狼狈，这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威压吗？他一介小妖怪有这本事？

        却见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来。

        戚寒枝走到林雀边上，缓缓吐了一口气，才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林雀整个人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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