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饿鬼病疽

“饿鬼疽？”白元清不知道李东八和那一语和尚商定的交易，更不知道他所说的饿鬼疽是什么东西。但白元清的注意力已经从一语那身闪亮亮的奢侈品上成功转移到了他身后那人的身上。

        白元清略一打量那跟着一语和尚前来东八当铺的人，见其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但刚看一眼，给白元清的第一感觉就是：瘦。那来人太瘦了，活生生就是一个瘾君子一般，整个人就跟皮包骨似得，双颊深深凹了下去，眼窝深陷，双目充满血丝却无神。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但那衣服明显大了一号，套在他的身上，松垮垮的，显得很是滑稽。

        这人是怎么回事？白元清疑惑地回望李东八，却见他也在打量那个瘾君子似的男人。见李东八皱着眉，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鄙夷。

        众人还没开口，那中年男人便拱着手，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李东八跟前，颤声求道：“高人，求你救救我。只要能治好我的病，价钱随便你开。”

        白元清眼尖地发现，那人不但是脸瘦，就连双手也是一样。就像是皮肤贴在骨头上一样，手上青筋凸起。跟在噬骨洞上见过的那些干尸没什么两样。而且，就这样看起来，比那些干尸甚至都还要渗人一些。好在是在李东八的当铺看见他，要是换个地方，估计白元清都把他当成是邪鬼来处理了。

        李东八有些厌恶地看着这中年人，旋即扭着脖子，似是百般无聊地懒洋洋道：“看看……”

        干瘦中年人愣了愣，而后又连忙点头道：“是，是。”接着，抖着干巴巴的双手，将身上的上衣脱掉。

        当他解开衬衫的时候，李东八皱了皱眉，一语和尚闭目诵念佛号。而白元清则是直接抽了口凉气，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中年人赤裸的上身。虽然看着这人瘦，却没想到能瘦成这样，活生生就像十几天没吃过东西的人一样。

        只见他的的双臂像是只剩下骨头一样，连一点肌肉都没有。整个胸膛的肋骨高高凸起，皮肤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指头大小的暗绿色斑点。若只是这样，还不至于让白元清露出这般神态，接着往下看。白元清差点连刚吃的午饭都吐出来了，那中年人弓着腰，腹部像是没了内脏一样，紧紧贴着后背。

        若只是瘦，那也就罢了。但在那中年人的肚皮上，生长着十余个荔枝大小的脓疮。那些脓疮的颜色不似寻常的疮症，而是呈现出一种浓绿色，就像毒疮里满是脓液一般。更为怪异的是，细目看去，那些脓疮的顶部居然生出一副人脸的模样，那些人脸似是睁着眼，面无表情。

        看着这中年人瘦成这样，就是给这怪病折腾成这样的。白元清正要询问李东八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又闻那一语和尚再次诵了一遍佛号。顷刻间，那中年人脸色大变，紧咬着牙，像是经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般。

        随着他的表情，见他肚皮上的脓疮也有了变化。只见那些毒疮缓慢地蠕动了起来，一张张的人脸居然有了表情，面目变得狰狞，不停地在脓疮里挣扎。像是要冲出来一样，再接着，所有的脓疮，那人脸上眼睛的部位皆劈裂开一道小口，浓绿色的脓液流了出来。

        乍看下去，就像是毒疮里的小人在流着绿色的眼泪一般。场面说不出的诡异，白元清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捂着鼻子。就在那些脓液流出来的时候，一股像是死鱼暴晒后的腐臭味也从那中年人身上散发出来，恶臭充满了整个东八当铺。

        李东八虽说皱着眉，却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倒是一语和尚，念完佛号后，又开始低声诵念着佛经，说来也怪。那一语没有多做什么，只是不停地念着佛经，便见那脓疮的动作变得缓慢，渐渐的便停止了蠕动，再度平静了下来。中年人的脸色也变得平缓，只是脸上布满了冷汗，本就蜡黄的脸色更为难看。

        “的确是饿鬼疽……”李东八鄙夷地撇过头，淡然应了一句：“算你走运，碰上了这和尚，要是先碰上我，先要了你命。”

        那身患饿鬼疽的中年人惊愕不已，这不是要救我吗？怎么忽然又说杀我？待想明白了李东八的话语，那中年人心中连叫侥幸。再次将衣服穿好，愣在当场，不敢多说什么。

        “阿弥陀佛。”那中年人的毒疮停止蠕动后，一语和尚也停止了诵念佛经。缓缓说道：“老友，你可答应帮我医治此症。”

        “知道……”李东八撇撇嘴，有些不乐意道：“要不是你，他还能有命？”

        “哎，我说，这到底是什么病啊？怎么这么……恶心。”白元清一直没看明白，见终于有机会了，连忙问了出来。

        李东八没有答话，似是有些不屑谈起这个病症。倒是一语的话比李东八要多，见白元清追问，便将饿鬼疽的由来粗略地说了一遍。

        关于饿鬼疽，最早的记载是在唐末时期，当时战乱初始，江浙一带又爆发瘟疫。本就食不果腹的平民在战乱中又遭瘟疫横行，但多数人却并非死于战争或者瘟疫，而是死于饥饿。

        但凡饿死之人皆是贪婪之鬼，少数还好。可当时大规模地出现了大批的饿死鬼，这些饿死鬼怨念比寻常的枉死鬼更大，且心性贪。阴差就算见着了，也不愿意将其大量带入地府。因此导致了饿死鬼滞留阳间，只是这饿死鬼不但多，怨念也大，逐渐的对活人也造成了实际性的影响。

        那便是由怨念转化而成了饿鬼疽。凡是沾上饿鬼疽的人，无论吃什么，吃多少。都会被饿鬼疽吸收，也就是说，无论怎么说，都吃不饱，日复一日地折磨下来。中了饿鬼疽的人，活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死于饥饿，和那饿鬼疽一样的死法。

        并且，死于饿鬼疽的人，也会转化成饿死鬼，如此下去，只要有一个人有饿鬼疽，不能及时医治的话，那阳间很快就会再次爆发饿鬼疽病疫。

        当时制止了饿鬼疽蔓延的是佛门中的一位高僧，那高僧以一人之力，驱散了饿鬼疽的怨念。传说更亲赴地狱，平息了饿鬼的作乱，也正是因此大功德，那高僧证了果位，成了正果。

        此后阳间在天灾、人祸时虽仍会有饿鬼疽的发生，却再也没有如此大规模地发生过。而在和平年代，更是绝迹。像饿鬼疽，李东八少说也有数十年没见过了，在当今时代，哪里还有饿死人，就算有，也不会有如此大的怨念，大到足以形成饿鬼疽。

        这饿鬼疽有一个很怪的规律，那就是只沾德行有损之人。若是心性秉正之人，就算是大规模地发生饿鬼疽，也会相安无事。换而言之，这中年人之所以会得了饿鬼疽，恐怕是因为他为人损了阴德，才会给饿鬼盯上。

        “哦……”听完那一语和尚的讲解，白元清恍然大悟，怪不得李东八一直是这幅不耐烦的嘴脸，敢情这中了饿鬼疽的都是该死之人啊。不过白元清又纳闷了，转而问道：“那和尚，既然饿鬼疽只有恶人才能沾，你干嘛要救他？”

        “世上没有该死之人，亦没有该杀之人。”一语和尚低声道：“一切皆有因起，方有结果。这位身中饿鬼疽，便是以为先前种下的因而引起的果，但他却遇到了和尚，证明他命不该绝。和尚随缘，既天让他遇到和尚，便注定让和尚救他。”

        白元清听罢，呵呵干笑一声，又望向李东八，见其还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略懂道门教义的白元清忽而有些想笑，一语和尚的这一套说法，明显就和道家的相背，怪不得李东八一脸的不爽。

        在道家看来，既然得了这个病，就该他死。不然的话，天下恶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他得了这病？就是因为他做出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上天才要受了他的命，免得他再作恶。所以先前李东八才会说那一番话，可佛家却不是这么认为，佛门认为，无论你之前做了什么恶事，只要有心悔改，就能得到救赎，完全不管善恶……

        要不是看在一语要救他的份上，李东八还真就一巴掌拍死他了。但既然答应了要救他，更以此来换取一语的帮助，李东八就算想，也只能忍着不快替他医治。

        白元清少见地碰到了李东八吃瘪的模样，顿时起了玩笑之心，笑嘻嘻地朝那中年人问道：“你什么人，怎么会得饿鬼疽？”

        “我……我叫郑辉，搞地产开发的……”那中年人有些惧怕李东八，本不敢多说什么话。但听白元清问话，又不敢不答，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可刚说两句，就被李东八打断了。

        “行了，行了。”李东八挥手道：“你别八卦了，估计你听了，当场就拍死他了……”但凡得了饿鬼疽的人，哪个不是干了太多损害天理的事？这郑辉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李东八也不愿意和这种人多纠缠。

        “如此甚好。”一语和尚也不想这事一直拖着，毕竟中了饿鬼疽的人，生命也等于是进入了倒计时。拖多一天，就危险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郑辉就没命了，还是尽快治好这饿鬼疽为妙。但见这李东八两手空空，并没有什么法器，一语和尚也不知道李东八准备怎么办，便又问道：“不知老友准备如何诊治饿鬼疽？”

        李东八直接扭头冲白元清吩咐道：“把丁杰叫过来，给我看铺子，我们去一趟岭南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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