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其言也善

当李东八逐渐恢复意识，悠悠睁开眼来，入目当先看到的便是白元清焦急的脸庞，同样露着急色的傅灵彤跪在他的旁边，正查探着自己的脉门。

        “靠，醒来了。”一见李东八睁眼，白元清喜色外露，揶揄道：“还以为你就这么死了呢。”

        “真能死就好了。”李东八轻咳一声，有些嘶哑着声音回应道。

        见这两人说话就是抬杠，傅灵彤没好气地白了白元清一眼：“也不看什么时候，还有心思说笑？”旋即又低头伸手在李东八的额头上一探，问道：“现在身体有什么感觉没？”

        一说到感觉，李东八神情一滞，给傅灵彤这么一提醒，浑身肌肉感觉酸痛不已，同时，身体更如同坠入冰窖一般的寒冷。不是被活尸阴气侵体那种由外而内的，而是从体内散发出来的彻骨寒意。

        这是燃烧内阳的后遗症，李东八明白这一点，但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抑制这种冰寒感。他的道气皆已消耗光了，并且，浑身的筋脉都被内阳之息灼烧坏死，就算有道气，也没有办法驱赶这寒意。

        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李东八挣扎地想坐起来，但奈何四肢乏力。只尝试了一下，便又躺下了，开口问道：“那活尸怎么样了？”

        这才是李东八最关心的事情，虽然在失去意识前，最后记得的事情是破掉了那活尸的阴体。但当时李东八意识都已经迷糊了，也不知道到底得手了没有，这才想挣扎起来确认一番。

        就算破掉了阴体，也不知道那活尸还留有什么后手，深怕会危及到几人安慰，李东八才显得这么着急。更可况，那活尸的存在，直接关系到他们几个人的最终目的，李东八断然不想再出什么差错。

        “在那边躺着呢。”白元清扶起李东八，朝不远处努了努嘴。在李东八倒下后，白元清二人立刻就赶了过去。虽然活尸也跟着倒下了，但白元清不知道活尸的底细，当先将李东八拖到了井边，远离了那活尸。

        李东八顺势望过去，见那活尸正平静地躺在五步远的地方，端坐起来，李东八轻咳一声。此时李东八再无战力可言，为保险起见，细细端详了一番那活尸的情况。

        活尸赤裸的上身隐隐闪出几点金光，那是金针所在的位置。往上看，见活尸的额头上，同样露出一小节金针。直到确认下来，李东八才彻底松了口气，总算是制服住他了。

        阴体已破，当李东八醒来的时候，那活尸的肤色正由青转白。像是尸体那种死白，虽然看起来有点渗人，但最起码还是比较正常的。

        缓了片刻后，忍着酸痛，李东八强行站了起来，将白元清搀扶着他的手推开，交代道：“我去取逐月珠，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招数，预防万一，你们就在这等着吧。”

        “要不让我来吧？”见李东八这幅模样还要硬上，白元清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不成。”李东八很坚定地否决道：“且不说活尸会不会临死反扑，就那逐月珠被血气污染，也不是你们这种凡俗之人能触碰的。”为了让白元清几个人的生命安全着想，李东八选择了最为保险的做法。

        李东八的话在理，白元清没办法反驳。只好点头同意，但仍有些不放心：“你行不行？不行我们一起上。”

        “你就留下吧，在这里照顾傅灵彤和丁杰。”李东八头都没回，直接交代道：“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执拗不过李东八，白元清只好和傅灵彤留在原地，看着李东八摇摇晃晃朝那活尸的位置走过去。但刚走两步，又听见那活尸的声音：“你醒来了？”

        “嗯，我醒了，你可以死了。”李东八脚步未停，有些虚弱地回应道。

        “死？呵呵”活尸的话语中，似乎透出一股超脱的味道，似是已经释怀了一般，又道：“真能死，也好……”

        “其实，在井下的时候，我还想按照预定的计划来之行的……”见李东八没有答话，活尸双目出神地望着天空，似是自言自语道：“但是，从玄然井出来后，看见这一方广阔的天地，想起在那井中荒废的百年光阴。我便想真正活一次……”

        “真正活一次？”活尸的情况，和李东八有些相似。让他心底不由得有些心心相惜的感觉，边走边问道。

        “啊……”活尸的声音有些低沉，短促地回应道：“兴许你不知道吧。从我出生起，我的人生便已经被规划好了。”

        “什么时候做什么，什么时候死去，什么时候被安排在井里，什么时候等到你来。”活尸悠悠说道，似乎坦然接受了自己将死的结局一般，又道：“就算我完成了这次计划，又不知道会在哪里困上百年……”

        “腻味了吧？”李东八干裂的嘴唇微微勾起，苦笑着。

        “嗯，早腻味了。”活尸回应道：“在井里的时候，抬头，只能看见巴掌大的天空。像这么辽阔的天际，我都不知道梦见多少次了……”

        说话间，李东八已经走到了活尸的身旁，缓缓地半蹲下来。见活尸的脸上少见地有了表情，是一种那坦然的笑容。双眼望着天空，微微笑着。活尸这种心境，恐怕天下间也只有李东八才能体会。

        两人间多少有几分知己的味道，但奈何阵营不同，活尸也肯定不能留。李东八叹了口气：“乌云蔽天的，有什么好看，有机会看看万里无云的蓝天，那才是好看。”

        “嗯……有机会的话，看看蓝天，也挺好……”活尸苦涩一笑，双眼缓缓往下望，轻轻抬起一手，笑道：“谢谢你。”

        “谢我杀了你么？”李东八缓缓抽出匕首，持在手中，却没有着急地取逐月珠，轻声问道。

        “不是。”活尸轻笑道：“你迟早都会杀了我的。谢谢你在我临死前，让我的身体不再是冰冰冷冷的。”

        “嗯……当作是你在这里守了我一百多年的酬劳吧。”活尸的体内被炙热的阳息侵袭，皮肤滚烫不已。李东八忽而为这个活尸感到一丝悲凉，这是个悲剧人物，自出生起，便被选定在这里守候着自己，为了那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目的的计划。

        但，古往今来，这类的悲情人物数不胜数，若单单是这样，也勾不起李东八的同情心。让李东八感觉难受的是，这个活尸，和自己一样，求死不能，如今终于得到解脱，彻底地死去。

        说着话，忽然一滴小雨滴落下，砸在活尸的身上，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天空黑沉沉的，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落雨杂声，让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显得不是那么真切。

        “唉……”活尸看着天空，喃喃道：“这就是我作恶多端的下场吗？连临死前的一点温度都要夺走？”大雨落下，活尸的体温正急速下降，不多时，已经又恢复了冰凉的尸体一般。

        “逐月珠就在这里……”当身体的热度彻底被浇熄后，活尸似乎也没了说话的欲望，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低声道：“取了逐月珠，那一人阵也就破了，可以救你朋友了。”

        李东八缓缓举起匕首，对准活尸的心脏就要扎下。对于活尸这样的存在，李东八虽然心生同情，但是能帮助他的唯一办法，就是趁早结果他，得到了解脱，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但就在落刀的前一瞬间，那活尸又突然开口道：“作为答谢你的回报，最后提醒你一次。”

        “一旦取出逐月珠，虽然破了一人阵。但我体内的百鬼没了禁锢，到时候破体而出，才是你们真正的麻烦。”

        “用不着你担心这个，只要是鬼，在我面前没能闹出什么风浪……”李东八平静地回了一句，而后，寒光闪现，直没入那活尸的心脏中……

        末了，又听活尸低声道：“是了……你是不死之躯，半神之体，寻常鬼物又能奈你何？只是……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而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吧？”

        作者李不才说：超级超级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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