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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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橙红的夕阳照在古巴比伦花园大街的白石路上，将四周的一切都映得通红剔透。放眼望去，红色的砖墙，红色的花叶，红色的小径，红色的篱笆，仿佛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此时，在靠近冷訫湖畔的一座花园别墅里，响起了一阵语音通讯的铃声。

        “你好，这里是格林家。”一位衣着整齐的老管家拿起话筒，接听了语音。

        “我是雪丽·克里斯蒂娜，请求向格林助理汇报工作进度。”那边传来了一个清晰而沉稳的女声。

        “雪丽小姐，请稍候……”老管家拨动通讯器上的老式转盘，将电话联通到了女主人的通讯器上。

        “傍晚好，格林助理。”“嗯~”“黑港方面发来最新报告，今天午时两点一刻，一群男子在通过码头关卡时，意图携带圣物出境，被我方人员发现，现场击毙七人，剩余疑犯四散逃窜，我方人员配合当地海关及守备队奋力追击，于下午五点止，击毙十五人，总共击毙二十一人，目前尚有一人未被抓捕归案。”

        “有那个人的尸体吗？”伊娃问道。

        “没有目标的尸体，其中二十名男性是两个月前从北荒过来的那批人，此外，还有一名老年男性的身份尚未查明。”雪丽汇报道。

        “最大限度地加派人手，加紧搜寻进度，公主已经快没耐心了。”伊娃停了停，说道，“昨天晚上，她还跟我说，如果再抓不到那个人，她就要发布圣光清洗令了。”

        “啊？公主的意思是……”雪丽略显迟疑地问道。

        “她说要在南部墓园每天杀十万人，逼他出来投降。”伊娃说道。

        “嘶……”雪丽顿时吸了口凉气。整个南部墓园也才几千万人，每天杀十万，这是什么概念啊？

        “所以……”伊娃叹了口气，说道，“尽快找到那个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雪丽点头应道，接着又问道，“对了，琴心助理那边，是否要知会一声，毕竟那群人是乘坐祈雨神殿的飞行器过去的。”

        “不用知会。”伊娃摇了摇头。

        “若是她问起……”雪丽假设道。

        “放心吧，那些人都是她私底下派遣的，无关于圣母院和十三号银城的利益，她明面上否定还来不及，更别说来质问我们了。”

        “这样做，会不会……”雪丽犹豫了一会，问道，“影响你们的关系？”

        “事到如今，只能以阵营论事了，就算影响也没办法。”伊娃说道。

        “好的，我明白了。”雪丽郑重地回应道。

        就在伊娃·格林和雪丽·克里斯蒂娜通话的三小时后，时至晚上八点，在暮光庄园的书房里，尤歌·隆巴尔和沐雨铃兰进行了视频通讯。

        此刻，两女都是面若寒霜，没有一丝笑意。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看在过往的情谊上，你就不能放他一条命吗？”屏幕中的沐雨铃兰问道。

        “他偷了我的雷锤。”尤歌咬着牙说道。

        “抢回来就是了啊~”沐雨铃兰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是个叛徒，我恨他，我要杀了他！”尤歌激动地说道。

        “我也恨他啊，可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呢？关进地牢里不好吗，不高兴了就弄出来揍一顿，这样多解恨啊。”沐雨铃兰提议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件事情我是不会答应的。”尤歌轻蹙着眉头，沉声说道。

        “你要求我一年不联系他，我答应了，可你现在却要杀他，难道你当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沐雨铃兰质问道。

        “是他背叛了我！”尤歌一脸愤恨，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别激动呀，我的公主，你只要把格杀令改成追捕令，铃兰就什么都依你的。”沐雨铃兰浅浅一笑，说道。

        “不可能！”尤歌干脆地拒绝了。要知道，他以前可是顶着她圣殿公主守护骑士的名号，谁不知道他是她私底下的小情人。若是改成追捕令，恐怕就没人敢再追查他了。

        “亲爱的公主，您就不能稍微暗示一下，只要人不死就行了，哪怕残废也好……”沐雨铃兰目光真诚地望着她，低声恳求道。

        尤歌凝望着屏幕上的手帕交，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我只能答应你，若是抓到的时候他还活着，我就将他丢进费可罗深水监狱，但我觉得，以他的性格应该抓不到活的。”

        “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劝降。”沐雨铃兰说道。

        “但愿如此……”尤歌随意抬了抬手，说道，“好了，我累了，今天就这样吧。”

        “等等……”眼看尤歌要结束通讯，沐雨铃兰连忙说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我想去你们的神秘花海散散心。”

        “唔……”尤歌想了想，说道，“下周吧。”

        “好~那我们下周见。”“嗯~”

        通话结束后，尤歌又拨通了背光之刃最高负责人德克中将的语音。

        “晚上好，我的公主。”“德克中将。”“在！”“目标身上还有些秘密，最好能留一口气。”“遵命，我的公主。”“只是留一口气……”“我明白了。”

        就在尤歌结束通话的半小时后，在行驶于茫茫大海中的北斗号上，被重击昏迷的铁渣终于悠悠转醒。

        缓缓睁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块嵌满柳钉、锈迹斑斑的钢板。不难分辨出，这里是一处船舱的客房。

        “你醒了。”一个轻柔的嗓音自身边响起，侧眼看去，是一身浅色布衣的莉莉丝，此刻正坐在床沿，怯生生地看着他。

        “现在几点了？”逐渐恢复清醒的铁渣问道。

        “晚上九点。”莉莉丝乖巧地回答。

        “其他人呢？”铁渣问道。

        “在上面吃晚餐。”莉莉丝如实说道。

        “我是说，野火他们。”铁渣眼睛一眯，沉声问道。

        “我……我不知道……”莉莉丝摇了摇头，眼睛却望向了别处。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铁渣深深地吸了口气，从腰间摸出雷锤，呆呆地注视着……

        以前在铁山镇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这些人有什么不同。大伙都是普通人，为生活而挣扎着。小的时候，为了争夺垃圾场的地盘，他还和野火打过很多次架。每次都打得头破血流，恨不得要将对方彻底杀死。可如今，他们却为了他，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当他走遍了世界，才知道铁山镇的美好。虽然那里贫穷落后、环境恶劣，纷争不断，但那里的人们头脑简单，直来直去，没什么弯弯绕绕，易于相处。或许，这就是北方遗民的特性，简单直接，爱恨分明。

        恨的时候，立即拔刀相向，爱的时候，甘愿舍生取义。

        许久过来，铁渣默默地收起雷锤，从床上爬了起来。莉莉丝连忙站起来，扶住了他。

        “我没事。”铁渣轻轻推开莉莉丝，随后下了床，站直身体，整了整衣领，又拉了拉袖口，径直走出舱门，上了甲板。接着，莉莉丝尾随其后，紧跟了上来。

        按照过往的记忆，他顺着左侧的船沿一路行走，来到餐厅。

        此刻，餐厅里热闹不凡，众人熙熙攘攘，一边吃着大块的牛肉，一边互相碰着杯，大口喝着酒。

        当铁渣出现在门前时，现场气氛一下就凝固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船长、海格等人，更是自然而然地望向了别处，似乎不敢接触他的目光。他正想发作，却在众人的眼中，看到难言的哀伤。大伙也只是苦中作乐罢了，因为铁血男儿不需要泪水，只能用表面的笑语欢声，代替内心的苦楚。

        “铁铃，铁铃，你快看谁来了……”胖厨师一手插着腰，一手拎着大炒勺，站在厨房门口四处张望着，随后自言自语地说道，“咦？那丫头怎么不见了？”

        “是啊，刚才我还看见她还在这里的，怎么就不见了？”有人附和道。

        就在这时，铁渣动了，众人立即噤若寒蝉，恢复了安静。

        “咯噔……咯噔……咯噔……”

        随着铁渣的脚步，众人纷纷起身挤开椅子，朝内缩去。顷刻之间，以他为圆心的几米内，走得空无一人。

        此刻的铁渣就像一个沉默的火药桶，谁也不愿触这个霉头。

        在众人的注视下，铁渣自顾自地在长桌旁坐了下来，然后面朝站在厨房门口的胖厨师，说道：“给我来一份晚餐……”他停了停，又补充道，“还有一杯麦酒。”

        “马上就来……”没过多久，胖厨师就将一大盘牛肉和一杯麦酒送到了铁渣面前。铁渣看也不看，就埋头吃了起来。

        眼看气氛缓和下来，众人陆续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铁渣吃饱喝足，“哐当”的一声，刀叉一丢，站了起来。餐厅里顿时一片寂静，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今天的事情，没完。”铁渣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可他前脚才刚出门，后脚餐厅里就变得热闹起来。

        “你们不用怕，他也就是一张老虎皮，吓吓人还可以。”“真的吗？那你刚才为什么吓得直哆嗦？”“我那是尊重他，不是怕他。”“你得了吧，吹牛也不打草稿。”“你别说，我今天揍了他一拳，感觉还挺爽的。”“哈哈哈，我也揍了他一拳，等我以后老了，我就可以跟孙子们说，不要小看你们爷爷，你们爷爷曾经揍过一个大人物。”“哈哈哈，干杯干杯！”

        离开餐厅后，铁渣来到船头，扶着船沿的护栏，望向了浩瀚无边的大海。夜幕下，星和月倒影在海中，波光粼粼，宛如一张嵌满宝石的黑色绸缎。

        悄然无声中，一条矫健的身影，从虚无到实质，逐渐浮现在他身边。

        银色的月光洒在她匀称的双肩上，沉静而优雅，漫天的星光倒影在她明亮的双眸中，烁烁生辉。

        “你长高了。”铁渣望着大海，平静地说道。

        “嗯。”她平静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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