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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梦时书19


伴随司危和一些新招募工匠的加入,莲中境面临了一个新问题

        ——住房短缺。

        毕竟除了那位姓李的木匠外,北洛没过多久又在阳平找到一个真身为黄鼠狼的厨师,还带着他转世为“小娇娇”的恋人,以及铁匠徐衍。

        “放心吧主人,包在我身上!”

        对此问题,原天柿拍拍胸脯,两眼放光,“我都想好了,就在木桥边上建一座工匠宿舍,人和妖一起用!”

        “行。”北洛点点头,这方面他又不懂,“都按你想的办就行,有什么需要提。”

        “好的主人!”原天柿说完,又有些犹犹豫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不好意思。北洛看出来它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主人……我……其实有个事。”它对对手指,“我在想……族里的那些兄弟姐妹叔叔伯伯,能不能让他们过来一起帮忙?主人你放心,他们绝不会白吃白喝的,都会努力干活。”

        原天柿保证完,声音又低下去:“……我们这一族,小的时候被人当做老鼠追打,长大了又被当成怪物……所以,一直、一直都过得不太好。我现在这样,是因为遇到了主人……他们没有我幸运……”

        “……不过……我也只是问问,如果你不愿意,那就——”

        “让他们都过来吧。”北洛说。

        原天柿猛地抬头,睁大眼。

        北洛道:“这地方这么大,本来也住不满。何况这里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比如沐星莁,不就很乐意往这带人吗。

        “还有,说过好几回了,不要再喊我‘主人’。”

        原天柿被惊喜和感动包围,喃喃道:“主人……我、我太高兴了!……这就想办法告诉他们去。”

        主人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妖了!它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忍不住说:“主人,你不知道,我有个远亲,老说它在邻村的朋友的表弟的外公,几百年前被以为叫做‘霒蚀君’的大妖庇护过,那时候日子过得可好了。我每回听都特别羡慕,不过现在不会了,什么霒蚀君,一定没有我的主人好。”

        北洛像忽然被梗了一下,低声道:“这种话……以后就别说了。”

        ————

        “沐星莁,巫炤,你们在看什么?”

        司危在小莲池看锦鲤看够了,跑回屋里。沐星莁正拿着两本“书”对照,巫炤坐在她旁边,也在看书。

        这里要感谢岑缨的师兄秋文曲,多亏他带了一本《天工开物》。巫炤虽然明面上不显山不漏水,实际对这些新奇玩意还是有一定兴趣的,虽然字认的不多,但不耽误他看图。

        沐星莁在对照《流星志》和天鹿城关于魔族异变的记载。见岑缨来了,她自然往边上挪了挪,给小姑娘让了个位置,随后抬头问巫炤:“你们当时有没有关于天星尽摇和魔异变的记载?”

        “有。”巫炤顿了一下,点头,“巫之国的那个传说本身包含了半魂莲、天星尽摇、梦域与魔。根据你之前所说,加之巫之堂法术,如今我可以断定,巫臷民一直寻找这四者之间的关联,并且已经找到了。”

        巫炤是巫之堂的鬼师,是当时所有人中知道最多的,如果他没有骗自己的话,那么他的判断应该是最准确的。

        沐星莁放下手中两本书,屈肘撑着桌面:“虽然不能完全对上,但能肯定流星越多的年份,魔力量异变的可能性越大,只是这种群星陨落的程度不同,造成的影响也就不同。”

        “凌星见说今年的流星多到怪异,每天持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持续的日数却比以往长得多……这应该就是我们所说的‘天星尽摇’了。”

        但是——

        仍有一个问题。

        巫炤虽然整天闭着眼,一副什么都不想看的厌世模样,但似乎对她的态度变化格外在意。沐星莁不过迟疑了一会儿,巫炤就问:“有什么不对?”

        沐星莁:……

        “没,我就是忽然好奇——”她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这种天象让魔的力量异变,究竟是天地自然之力,还是……天界有什么事?”

        没等巫炤回答,她站了起来,招呼他俩:“走,我们把发现给他们说说。”

        沐星莁找到北洛时,他正在和岑缨聊天。远远的就听见岑缨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问北洛:“你一开始不用这招,是因为在积攒力量吧?”

        北洛“咳”了一下,不失尴尬道:“你要这么想也没差。”

        “哦。”得到了差不多的回答,少女也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说到灵力,是不是每个人身上都会有?那我要怎样才能发现属于自己的灵力,又该怎么用它?”

        “这你得问凌星见,我说不好。”北洛全程抱着胳膊,回答岑缨问题倒是十分有耐心,“他们既然是一个门派,日常教授弟子,在这方面自然有办法。”

        岑缨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妖和人也许在这方面很不一样。

        “你说得对,我去找找他。”说完,她转身离开。

        北洛正想掏出些什么,看见沐星莁和那两位上古人士朝这边走来,又把东西塞了回去。

        “你们发现了什么?”

        沐星莁将所知全部给他和后来现身的云无月说了一遍。北洛摩梭下巴,思忖道:“如果魔族异变真是天象所致,对我们来说也算无解,只能等。”

        众人点点头。

        “话说,我打算午后出发,你们也准备准备。”北洛扫了一眼巫炤,“你们去多久,要不要我等你们?”

        “不用等。”沐星莁说,“我们也许会慢些。柿饼不是说东西快准备好了吗,你们还是早点回来,尽早去救人吧。”

        北洛:“那行。”

        “不过……”沐星莁忽然眯起眼,露出“嘿嘿”的笑容,看得北洛直觉不妙,“如果你觉得我们在路上耽搁时间多的话,那种王辟邪血画的符……”

        北洛:……

        感情你也打这个主意呢?!

        北洛当然没有当场咬破手指血溅符纸,因为司危很快被他们聊天中的关键内容吸去了注意。

        “你们要去哪?”

        巫炤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和司危说了一遍,其中略去了关于铸魂石和乐商魂魄一事。

        他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

        果不其然,司危要求:“我也要去。”

        巫炤征询地转向沐星莁,司危也看向她,目光充满期待。

        沐星莁一愣,随即点头:“自然可以一起。”

        可以带司危在辛商城玩一玩,顺便把这两个都放身边看着,总比任留一个在人间好。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沐星莁正准备回房继续躺着,忽然听见巫炤问北洛:“辟邪,你为什么来人间?”

        明明知道人家叫北洛,还一口一个辟邪,这可真是——

        果然,北洛同样不客气地回过去:“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司危小姑娘不愿意了:“你怎么说话——”

        巫炤阻止司危,言辞犀利:“你们同黄帝后人在一处,是由求于她。天鹿城与黄帝的关联在于护城大阵……你们的阵怎么了?”

        北洛表情霎时一冷。

        沐星莁缓缓回头,目光锁住巫炤:“天鹿城的大阵相传是轩辕黄帝为辟邪建的,你也有参与?”

        “算不上参与,我并不知道他的最终想法。”

        巫炤默了片刻,继续道:“不过辟邪也并非一定需要阵法。你是辟邪王吧,这种时候,你为什么不在天鹿城内?”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沉声,简直像是逼问。

        在不在城里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北洛不懂巫炤为什么态度忽然这么“恶劣”,也懒得细究这个“杀了太多人结果被杀”的家伙的脑回路,毫不客气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而且如果没有你们,事情好办得多。

        当然他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而是调转话锋,瞥向沐星莁,嗤的笑了一声:“与其操心我干什么,你还不如关心关心这位沐星君。伤势发作还到处乱跑,完全不想要命的样子。”

        沐星莁:哎我说,你俩斗嘴就你俩斗嘴,干嘛拉上我。( ̄_ ̄|||)

        这话果然比之前所有的话都有用得多,巫炤几乎瞬间将那种冰凉又锋利的视线转向她。

        沐星莁被看得讪讪,只好开口:“其实以天鹿城现在的情况,北洛在不在城内倒是次要。”毕竟他妖力微弱,再有魔来他也没妖力去撑大阵了。

        既然巫炤已经看了出来,她也不打算再隐瞒,“他此番来人间是为了天鹿城。我们希望能有轩辕黄帝的后人去加固大阵,减少城内的一些负担。”

        司危似乎想说些什么,被巫炤按下。他似乎接受了沐星莁的解释,不再追问北洛什么,只意味不明地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对她说:“你随我来。”

        沐星莁心虚不已,恶狠狠瞪了北洛一眼,跟上巫炤和司危。

        北洛挑眉,和云无月对视了一眼。

        茅草屋内,沐星莁盘腿坐在窗边床上,有点僵硬地把手从巫炤手里抽回来,不太自在地搓了搓。

        “这是魔气侵蚀,你看也没用。”她干巴巴说,“你的灵力一看就不适合治疗。”

        巫炤长眉敛起,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忽听沐星莁带着几分不悦小声嘟囔:“何况……你不是之前就看过了吗?”

        巫炤觉得自己神经一跳。

        “先前在鼎湖时。”她幽幽抬眼,“你不是对我……既抱又摸?”

        巫炤脑子里刷得一片空白,脊背不自觉绷紧。疑惑她如何知道片刻,他猛地反应过来当时在场者还有谁。

        “我的脸挺好摸的?”沐星莁似笑非笑,睨着肉眼可见僵硬紧绷起来的巫炤,想追问逼迫他的念头愈发浓烈。

        也不知道是这股子说不出口的邪火憋了太久,还是巫炤一直波澜不惊的模样再次出现了裂痕,沐星莁说不出心里到底什么滋味,忽然一动,撑起上半身靠近他。

        “把我里里外外都探了一遍对吧?”她不怀好意地扬着唇,眼里却没笑意。巫炤几乎是被她逼着向后撑在小桌上,“当时我就想揍你,要不是我伤势复发,一时动不了手。”

        握着桌边的手格外用力,巫炤指尖几乎在颤抖。

        沐星莁并不打算把他惹急,搞得双方都尴尬。她见好就收,立直上身,看巫炤的眼神却依旧幽幽的,道:“五年前,我与冽岳一决生死,他死在我手上,我因此和碑渊海结下仇怨。那些天魔虽然不会主动来辛商城找事,但若是遇上了,免不了一战,我这才没有及时养伤。”

        “你来人间是跟北洛和云无月一起?”

        “不算,我们只是顺路。天鹿城帮助过我良多,我总不能不知恩义。”沐星莁耸耸肩,“我来人间本是为了养伤,旧伤复发导致新伤这也是难免的事。”

        巫炤沉默了片刻,僵涩开口:“……是我之过。”

        沐星莁愣了愣,忽然想到什么,笑了出来:“其实我昨晚梦到了一些乐商与你的片段。不知道是我自己幻想,还是真的。”

        巫炤怔愣一下,侧脸“看”向她。

        沐星莁笑意加深,一只手撑住腮帮支在桌上,盯着巫炤:“应当是你们很小时候的事。你当时似乎受了伤,躺在床上高烧不止,乐商被吓哭了。”

        巫炤想起来了这件事。

        ————

        黑夜笼罩了这片古早荒凉而又繁茂的大地,迤尔平原上,河流蜿蜒穿梭,绕过一座人族的高城。西陵城下巫之堂内,明黄的火光闪烁,长长甬道两侧架设地火台之上,图腾浮雕光影明灭。

        正是深夜,巫之堂留守的祭司并不多,虚黎将药碗递给近侍,摆手令他退下。屋内,幼年的巫炤双目紧闭躺在床上,嘴唇苍白,眉头紧皱,昏迷之中仍十分痛苦。

        此时乐商刚进巫之堂不到两月,虚黎命巫炤跟随下属出城办事。办的什么事她不清楚,只知道巫炤虚弱不堪的回了来,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像是被什么野兽咬了。

        巫臷民的恢复能力很强,巫炤自然不会有大事,因此虚黎虽然担心,但也不真的担心他有性命之危,只安排近侍时刻照看,自己回到了主殿。

        乐商印象中的巫炤无坚不摧,像粪坑里的石头,哪见过他这副样子。蹲在床边守了一阵子,看着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忽然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巫炤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背光挡在自己床前,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努力聚了聚焦,才看出原来是乐商那家伙,正拿手背一下一下抹着眼泪,哭得满脸花。

        事后巫炤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自己那时候肯定是烧迷糊了才会安慰她。

        “……别哭了……”巫炤艰难吐字,喉咙里撕裂般的疼,声音喑哑,“受伤而已……又不会死……”

        乐商抬起沾了泪水的睫毛,重新抹了把脸。大概是之前哭的太凶,她一哽一哽:“我、我知道……万、万一呢……”

        想到这小乐商更难过了,“我……我先练练……万一到——”

        “到时候哭不出来”几个字并没来得及说出口,巫炤几乎是从床上弹射起来,拼命朝她丢来一个骨片。

        小乐商“噌”地跳起来,退到门边,无辜的睁大眼睛。

        巫炤趴在床边,胸口剧烈起伏。

        梦境到此为止。

        沐星莁摸了摸鼻子,笑的有点尴尬:“青梅竹马……嗯,不错。”

        巫炤微微垂首勾起嘴角,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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