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不是人的巫蛊师

虫后被我斩首。

有种喜悦，就像流淌在这躯壳中的血液一样，遍布全身。它升温，像一口陈年美酒，早已入喉，醇香却在口中久久回味，不愿散去。

这种喜悦，又绝不是死里逃生后的兴奋。

也不是面对不可能战胜之物，最终却把它击杀的幸运感。

这一切仿佛来得理所应当，我用双手，用身体，用我的一切控制了过程，得到了结局。

喜悦最终流向了那颗黄金心脏。

它跳动平稳，不是报警，也并非预感，可却能够被我清晰的捕捉。随着黄金心脏的跳动，我仿佛看到了一片虚幻的景象，一直生着数条粗壮触须的怪虫，将之前的虫后缠绕，啃噬……

吃到渣都不剩。

而后，怪虫更加清晰，也更加充满力量。

“佐乐？你……成功了？”

米娜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很近，我眼中的幻象也在这一刻彻底崩碎消失。手上的虫后头颅再次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立刻回过神，转身对米娜伸手制止：“等等，还不确定是不是死绝，也不确定这虫腹中是否还有虫卵。先等等。”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刚刚变得更奇怪了。”

“看后背都看出来了？”我一笑。

“我了解你呗。”米娜也在微笑，我虽然杀了虫后，可她看上去却没有想象中的惊讶，甚至还不如之前听我说决定杀死母虫时意外。

“不，你不了解。就像我也不了解你。”

米娜脸上的微笑凝固了，大概是因为我这句话。

可似乎也没有生气，摊摊手，“随便了，凑合过呗。我什么时候能过去？”

“马上。”

我用匕首切割着虫后的尸体，果然在其内部发现了大量虫卵，正是恶魔蝗虫，然而这些虫卵似乎还未到生产之时，也或许与母虫的死亡有关，在接触空气后不久，便逐一干瘪，化为粉末。

随着虫卵的消失，之前被我切开的虫后的血肉之躯，也在急速风干。

它变得很脆，稍微捏碰一下，就会化成灰渣。

而在母虫的身下，出现了一条盘旋向下的隧道，入口大概有两人宽，继续向下会是怎样，还未知。但从其腹中虫卵来看，我的猜测应该已经准了九成以上。

“米娜，来吧。”我这时招呼米娜。

可喊了一声，身后却没有了动静。

对着那洞口，我等了大概三五秒，心中突然有了奇怪的感觉，“米娜？”我转过身，却发现这四周根本看不到人。

“哪去了？”

我踩着母虫身下的岩块，跳起抓住一只米娜的照明设备，拿着它，开始向之前身后的方向探索。走了大概十几米，如果我没记错，米娜最后停留的位置，应该就是这。而光源的亮度，在这里，也足够让我模糊的看清楚整个空间。

只有我一个人。

米娜人呢？

我的疑惑逐渐变成了强烈的不安。

我开始在地上疯狂的找，寻找类似暗道的位置，可找了一半，我又停下，不可能存在那种东西。如果有，米娜没理由自己一个人偷偷离开。之前她确实逃了一次，我被捕的时候。但那是为了引我入局。

现在她逃掉又有什么价值？

明明还需要我去探索那所谓的白骨走廊。

“如果不是逃，那消失的理由难道……”想到这，我猛然抬头，黑暗的上空，一只泛黄的竖眼正死死盯着我！那一刻，它发出类似呼吸的声音，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让我几乎窒息！

是它！

那东西又出现了！

“你究竟是什么？是什么！”我对着那个方向怒吼。

它没有给我回应，我能够听到的，也只是呼吸的声音。

可那种感觉非常让我厌恶，尤其是想到此刻自己正置身于一只巨大的蛊鼎之中。仿佛他是一个人，而我只是他鼎中的一条虫。

我伸手指向它，“把人还给我。”

“呵……”

它突然发出了声响。

像是嘲笑一般。

片刻过后，头顶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敢对……我……谈条件？”

“为什么不敢？”

“你不怕……我杀了你？”

“想杀的话，追了我这一路，你早就杀了。把她还给我。”那东西一路都在跟着我们，之所以会坠入这蛊鼎之中，也是因为它。

它大概也是因为某种理由而需要我吧。

最近我还真是抢手。

而不出所料，它果然发出这样的声音：“你是……个……好材料……可惜不够……纯粹。我会把你身体里的虫子……都拽出来……那时候，让你……做……我的虫。”

做它的虫。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我心中生出一个想法：这东西，是巫蛊师吗？

虽然未看到其全貌，但怎么想，都不觉得对方会是个人。可话又说回来，谁说巫蛊师一定要是人的？如果它真的是，与黑暗之约教堂中曾经死去的那位巫蛊师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如果它是，那么之前的恶魔蝗虫，以及溶骨之虫，便极有可能就是它的蛊虫。

可是，先前让恶魔蝗虫疯狂逃窜的震动，貌似也是它引起的。还有溶骨之虫，也聚集在恶魔蝗虫逃窜的出口处，大概也是在迁移。这里所有的虫子都在避开它……这似乎又违背了它是巫蛊师这个设定。

我猜错了吗？

不，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或许可以合理解释解释这一切。

黑暗之约建成一百五十年，可这虫灾却是第一次。看刚刚母虫的形体，以及这地宫的构造，显然已经有年头了。这期间没出现任何令这些虫恐惧的存在，但巫蛊师必须与它们长期共存。

所以，现在的恐惧，理由或许是这东西，最近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机关地图！

我脑中闪过了地图中虫类破卵的画面。

就是那个时候！

“我记起来了。那股味道……或许是王虫的气味。”我只见过七人王虫，至于别的王虫是什么味道，我不知道。所以那味道只是让我觉得熟悉。

可仍有我无法理解的地方，例如，为什么那气味并非一直伴随这怪物，它时而出现，又时而消失，给我一种极为不稳定的感觉。

“既然我是目标，你为什么要抓她？放走她，我可以跟你去任何地方。”我想先见到米娜。

可它的答案，却令我意外，“谁说……我的目标……只……有……你？她的戏……我看完了……你的……还想再看看。”

竖眼消失，声音也越来越远。

那东西似乎离开了，带着米娜。

之前的喜悦，一瞬间烟消云散。

不过从那怪物的话中来看，米娜大概不会有生命危险，起码在我们再次相遇之前。所以眼下，我必须尽快离开这。至于去哪里，我想到了米娜提过的白骨走廊。她说的话，我始终没有全部相信。我也想要看看，那走廊的尽头究竟有些什么东西，让米娜大费周折的来到这里。

于是，我钻进产卵隧道之中，顺着隧道，滑入之前的恶魔蝗虫卵房。

我一路往回走，爬上沙坑，钻进最初那间石门密室，其实密室倒是说不上，上面都没有封顶，看着漆黑一片，也不知道究竟有些什么。但米娜说，她要去的地方，就在那上面。

可问题是……

“这地方也没个台阶，没个梯子，墙壁又十分顺滑，究竟要怎么上去？”

我在这空间中转了一圈，貌似能用到的工具，就只有四周的雕像，“挪来这些，摞起来？可好像也摞不了多高。”

石室之中有昏暗的光线，可那光线照不透头顶的黑暗。

而且听米娜的说法，之前不是没有人来过这里，如果都靠着堆积雕像往上爬，这雕像怕是也早就烂了。于是，我再次走到米娜最初救我的那个位置，看着那片流沙区域，突然想到这一层之下，是空心的，那么除了之前我们躲避空间外，这层的下面，也许有更多的洞穴。

有空间，说不定就存在什么机关。

米娜在感受到那只竖眼后，躲入地下，她之所以看出这里存在地下洞穴，是否也源于她对机关的了解？

既然如此……

我将视线重新移回到那些雕像，看起来像是能够操控机关的东西，貌似就是它们了。

走向其中一尊，大概检查了一下，便试着转动。

运气还不错。

最初这么一转，就听到了下面传来类似齿轮间相碰的声音。最初扭转一尊雕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但这里的每一尊雕像，都可以转动。将其全部扭转，密室中心的位置，紧接着便传来一阵石砖摩擦的声响。

中间围栏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升高，并且越来越快。

就是那个！

我迅速冲向围栏，跳入其中。

随着位置的升高，头顶那片黑暗区域，也越来越清晰，逐渐到了顶端，围栏与上一层的地面完美拼接。而这里，又是与下层类似的一间石室。四周也有雕像，可皆是背对于我，看得出来，将它们转动，大概就是下去的方法。

我在这空间中走动，来到了对应下层石门的位置。

但与下一层不同的是，这里石门大开，石门之外的通道也极为宽敞，那些发光的岩石壁将一切照亮。我向前走，空旷的空间，回荡着我的脚步声，清脆而又有稳定的频率，可却在某一刻，那声音戛然而止。

我突然闻到了浓重的气味。

就在面前这条宽敞通道的尽头，是那股类似七人王虫的气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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