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死城

“怎么样，两位少爷，可看到宝儿回来了吗？咳咳咳，噗！”赵珍极其虚弱得问道，止不住地连连咳嗽，好几次还吐出大口大口鲜血。

        两个少年也是急杵捣心，不断地向前张望，两眼视线以内所能看见的，又哪有什么沛菡的影子。“没呢，赵姑姑！”聂凌回答道，不过好像感觉说得不甚妥当，张啸又接了一句：“快了的，赵姑姑。”

        他们母亲一边一个扶着伤重的赵珍，“赵妹子，要不我们回去等把。”张夫人担心她会支撑不住。

        除了他们五人，其他的人都回城去了，也说不上人性无情，毕竟有的人失去了房子钱财，有的人甚至失去至亲之人。就连张峰聂雄也回去处理伤势了，本来他们应该一起回去的，哪知道张夫人聂夫人怎么拖也拖不动赵珍，一定要等到沛菡安然无恙归来，她才肯回城。

        山贼的尸体来不及处理，简单地先放在一旁，用草席遮住，乱石铺满城前大道，大道上面的全是焦土，花草树木也尽数凋残枯死，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充满着荒凉，萧瑟，沉寂的气息。

        “不！我一定要等！噗！”心神一动，又吐出一口鲜血。虽然止住了伤口，可是内伤和心伤如何下手，如果没有心中强烈的信念支撑，越发减少生机的双眼真的会沉沉闭上。

        “我看沛菡耳垂厚重，眉浓且密。定能长命百岁。”聂夫人安慰着说道。

        突然，天边，一个灰色影子出现在两个少年眼里，以风驰云走般的速度朝着他们移动着。

        “回来了！赵姑姑！沛菡回来了！”两个少年情不自禁地跳跃起来。欢天喜地朝那影子挥手。

        “沛菡，沛菡我们在这里，沛菡。”

        “回来了!”短短的三个字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来得有效，刚才还黯然无神的眸子瞬间就迸发出无尽生机。

        神秘尼姑带着沛菡，稳稳降落站稳，尼姑慢慢松开臂弯，放下怀里的早已苏醒的少女。

        两个少年赶紧围了上来，三个朋友对视一眼，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一到嘴边却是什么也讲不出来。赵珍也在两位夫人的搀扶下踉跄地走过来。少女打一开始，眼神就锁住姑姑，看到赵珍这副模样也是心如刀割。

        “谢谢师太！”

        尼姑显然明白少女心意，右手掏出一个玉瓶递给少女，一脸慈祥地说：“拿去吧，对你姑姑的伤有好处。”说罢挥了挥手，意思是不用感谢，赶紧过去。

        “姑姑！姑姑！”少女脚不点地地跑去。本来想直冲进赵珍怀里，可看到姑姑一身血衣，浑身是伤，真的比刀割在自己身上还难受，一下子就不知所措，止不住的抽泣的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姑姑，姑姑，姑姑……”。

        看到少女安然无恙，一根头发也不少的站在面前，顿时感激涕零一脸感激地朝尼姑看去，一旁尼姑也善意地向赵珍点了点头，意思是不用再说什么了。赵珍两只手颤动地捧着少女的脸，哽咽得说道：“宝儿，没事了，没事了，没事就好。”

        “沛菡，你还不把师太的药给你姑姑服下。”张夫人提醒到。

        “姑姑，快服下，师太给的，定不是凡物，吃了它您身体就好了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将玉瓶里的里倒出一颗给赵珍服下。“好点了吗，姑姑？”

        “好多了。”赵珍一脸宠溺地看着少女，立竿见影，众人心想，还真不是凡物。站得远远的尼姑眉头一蹙，眼里好像闪过些什么，但是一样子就恢复平静。

        少女说道：“姑姑，那我们先回家好不好。”说罢就要扶她回去。好了，没事了，一切恢复正常，众人心中都怀着同一个念头。就准备回城回家。谁知赵珍就一开口就拒绝。

        “不！我们先不回去，难得夕阳这般美丽，好久没宝儿一起看夕阳了，姑姑还想跟宝儿在这里吹吹风，说说话。”

        少女抽泣得越来越厉害，但是又不忍心让姑姑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模样，当下强忍着泪水，挤出一个微笑，“好，姑姑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沛菡都听着。”

        “咳咳咳！”赵珍忍不住得连声咳嗽，吓得沛菡的笑容立即消失，还没等到少女开口，赵珍又说道：“姑姑没事。”沛菡也说不出话，只能伸手轻轻地拍着姑姑的背。

        “姑姑错了，刚才在你回来之前，感觉天就要塌下来，姑姑没了你真的不行，所以在你回来之前姑姑做了一个决定。以前跟你说的话统统作废，我不要你报仇，只要你开开心心，三年也好五年也好，每天看看日出夕阳，过点简简单单的日子就好，如果你的病能根治再好不过，能找一个像两位公子一样真心待你好的人作伴，结婚生子，那最好不过。”

        两个少年脸上不由一红，不过赵珍显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接着说：“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就是姑姑最大的心愿了，宝儿你听到了吗，快答应姑姑。”

        泣不成声的少女激动得说道：“没事的，姑姑，我明天还陪你，看日出，看夕阳，我还要一直服侍你，还有后天大后天，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开心的。姑姑，你会看着我结婚生子，你还要给我带小孩呢，姑姑，姑姑，呜……呜……呜。”少女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如泉涌地哭出声来。

        赵珍颤颤悠悠地举起手，一点一点地帮少女擦去泪水，“傻宝儿，只要你的孩儿不像孩提时这么顽皮，姑婆自然亲近他们，可惜…了…可惜……姑姑……再…再…也……看不……到了。”

        “不会的，不会的，姑姑，不会的！”

        “记住…记…记住…了…，不…不…不要报仇。好好活下去。”

        “呜呜……呜呜！记住了，沛菡都记住了。”

        众人心中都悲痛不已，两个少年更是忍不住在一边暗暗抽泣。

        赵珍此时已经气若游丝了，但还是强睁着就要闭上的眼睛，回头说道“两位夫人，两位公子，我…我…有一个不情…之…之……请，要麻烦你们。”两位夫人赶紧擦干泪水，说道：“沛菡这姑娘，我们两家都欢喜得很。以后定会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那就好，这样我…我…就…放…放……放心了。”然后又转过来，拉着少女的手：“宝儿，姑姑…不…不…能陪你追蜂……追蜂…戏…戏……戏碟了。”

        “姑姑，我们等你身体好了就去园子里捕碟，姑姑……”。

        赵珍艰难露出一个微笑，“好…好…好，捕碟……捕碟……”

        “不！姑姑。”

        夕阳骤沉！天地一片黑暗！

        赵珍身躯一晃！就往少女方向靠去，两个妇人怕少女支撑不住，就要过来帮忙。

        少女紧紧抱着赵珍，拒绝了两个妇人的善意。抱得死死的，生怕一松开手姑姑再也站立不稳。

        “师太，求你救救我姑姑吧。”少女撕心裂肺地喊着，哭得号恸崩催。

        尼姑依旧远远站在一旁，但是此情此景显然也让这早就断绝尘缘的得道高人内心触动不已，可眼下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没无能为力，心中一阵愧疚，唯有无奈得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赵珍早前的伤势还没恢复得几分，今天又新伤加旧伤，更之少女被捉去之后，心境的大起大落，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

        一个摇头让少女心中仅存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深吸一口气，止住眼泪，笑了笑，又轻轻拍着姑姑的背，“姑姑，我们回家。”

        其实众人反而希望她痛痛快快地大哭出声来，相反地她这么平静让众人更为担心。“沛菡，你还好吧。”

        “我没事，张阿姨，我没事，我要跟姑姑回家了，聂阿姨，你们也回家吧。”说罢也不顾众人的眼神如何紧张担心，一边用力扶着赵珍的身子，一边慢慢转身想要把姑姑放到背上。众人一下子明白她要做什么了，要说聂张两少年还好，一个体质瘦弱少女背起一个成年人，还真的是吃不消，一个踉跄，就要站立不稳倒下。

        “沛菡，我们帮你吧！”一旁的人都看不下去，都要伸手过来。

        “我可以的，我跟姑姑要回家了。”沛菡咬着牙，坚强地稳住脚跟。说罢也不顾他们作何反应，便背着赵珍一步一步地向城里走去。

        众人一来再也不敢过来询问，而来又怕她出事，只能慢慢地跟在后面，看着少女。

        一副奇怪的情景马上出现在城里：

        孤单少女背着一个人竭尽全力地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不断地说着什么“采药，捕碟一类”的话，时不时还轻笑几下。而她背后紧紧跟着五个神情紧张的人，五人跟她保持一定距离，快慢一致地跟在后面。

        可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人人低头忙着，很明显，很多地方被打扫过清理过，但是有很多的地方的痕迹清洗不去，这些痕迹就像刻在人们心上的伤痛一样，无法抹去。有的人失去钱财，有的人失去至亲挚爱。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表示什么，只是在经过身边时默默给他们让开一条道，全城皆是一样的场景，犹如一座死城般。

        无月夜，了无生机，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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