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1章 孤寂除夕

皇贵妃百日丧期未过，整个皇宫仍是被白色幔帐所包围，即便是喜迎新春的欢乐时刻，皇上的心情又怎么可能高兴起来呢？皇上的心情是整个皇宫的晴雨表，不要说人人自危，时时刻刻看着他的脸色行事，就连皇后娘娘还有十三阿哥，也无不如此。

        十三阿哥自是不必多说，从来都是唯他的皇兄马首是瞻，雅思琦呢？遭遇了无限期禁足的颜面尽失，也到受到了“官复原职”的补偿。俗话说，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拥有的珍贵。雅思琦这一次差点儿面临着被废除的危险，被彻底地吓怕了。

        雅思琦当初在宫中大肆做法降妖除魔，归根结底还是不想皇上被狐狸精迷失了心智。然而在她被禁足的近一个月时间里，皇贵妃妹妹得到了无尽的哀荣，可是皇上也还好好的，没有如她想像的那样，被勾了魂儿变成了废人一个。

        有事实摆在眼前，雅思琦又是识实务之人，吃一堑长一智，自从惜月按照皇上的吩咐，乖乖地交出皇后职权之后，她再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公然刻薄天仙妹妹，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全转过弯来，甚至可能她一辈子都做不到将对冰凝的态度回复到曾经的极度信任状态，但至少不会公然视若仇敌一般，更不敢在皇上面前肆无忌惮地诋毁轻视。

        雅思琦不像惜月，除了皇上她没有任何私利需要筹谋，因此对待冰凝丧仪虽然因为曾经的隔阂而不会极其尽心尽力，但她一定会不折不扣地执行皇上的吩咐，因此后宫算是暂时太平了下来。

        皇后要看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度日，十三阿哥也是要看皇上的脸色万分谨慎行事，其它人就更是苦不堪言。然而皇上仍是沉浸在失去一生挚爱的悲痛之中，自是顾忌不到旁人的心情，甚至连一年一度的辞旧迎新都下令取消了。有雅思琦和惜月的前车之鉴，众人自是不“敢怒”而不敢言，暗地里将冰凝骂作丧门星，甚至是扎小人百般诅咒，表面上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吭一声。

        这是皇上有生以来度过的最为艰难的时刻。遥想三年之前雍正元年的除夕之夜，他也是因为失去了自己最亲最敬的皇阿玛而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可是那个时候他还有冰凝，尽管因为皇太后从中作梗未能陪伴在他的身边，可是他们心却是紧紧地联在一起。现在，虽然再也不会有皇太后的存心刁难了，他们再也不会咫尺天涯了，可是同时他也再也不能与她心心相印了，因为冰凝的心躺在了棺椁之中，变成一颗冰心，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温暖。

        就这样，平生头一遭，皇上度过了人生中最孤独的除夕之夜，任何人他都不想见，只愿一个人守在冰凝的身边。然而此刻皇上身在紫禁城中，冰凝停灵在圆明园里，另外，就算是他守在她的身边又能如何呢？相思无从说起，悲伤也无从说起，最终留在他心里的，只剩下了恨。恨她的一意孤行，恨她的所谓成全，恨她的聪慧过人，恨她的执意决绝。

        皇上本就是为了公务可以宵衣旰食之人，因此除夕夜的守岁对他而言从来都不算是什么难事，然而低落的心情严重影响了身体的机能，整整一晚通宵达旦地怨恨交加令他一下子就吃不消了，天才蒙蒙亮就一头倒在了床榻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与远在300里之外的遵化十四府如出一辙，当皇后率后宫一众女眷前来养心殿向皇上请安的时候，她们并没有半点机会得以见到皇上一面，等待她们的是例行公事的笑面虎苏培盛。

        “启禀娘娘，万岁爷才刚刚歇息下。”

        “什么，才刚刚歇息下？可这请安……，算了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本宫就在这儿等万岁爷吧。”

        “那，那奴才这就吩咐人赶快给各位主子送上热茶来。”

        苏培盛也没有想到雅思琦会决定留下来死等，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他赶快堆起满脸的笑纹，一边鞍前马后地亲自伺候，一边暗暗在心里直嘬牙花子。

        不过苏培盛很快就走出了困境，因为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过去之后，坐立不安、心慌意乱的人变成了雅思琦。

        “那个，高无庸呢？”

        “回主子，高无庸在万岁爷跟前伺候着呢。”

        “小吴子呢？总不能小吴子也在里头伺候着吧？万岁爷不是歇息了吗？”

        “奴才这就过去喊小吴子过来回话。”

        小吴子没一会儿就过来回话了，然而雅思琦从他的嘴里竟是半个字也没有问出来自己想要的消息。众女眷大眼儿瞪小眼儿地守了这么些功夫，日头都明亮得刺眼了，雅思琦对自己死等的决定也开始产生了动摇。要知道，自从她嫁给皇上以来，从不曾见他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而今天还是大年初一，难不成他这是存心故意在躲她们？

        一想到这里，一直斗志昂扬的雅思琦立即垂头丧气了起来，思前想后一番，终是决定放弃了，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想再触到他的逆鳞，令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为他的出气筒。

        皇后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于是妃嫔们还有格格阿哥们全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地回了各自的宫中。

        这一次雅思琦确实是错怪了皇上，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冰凝的身上，哪里还有什么闲功夫理会雅思琦呢？只要她不作法降妖闹事，皇上才懒得花半点时间和功夫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昏昏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落西山了，皇上合眼的时候窗外就是黑乎乎的，醒来窗外还是黑乎乎的，令他误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旽儿，又恍然觉得如隔世般的漫长，让他一时间颇觉不知今夕何夕。

        结果就在皇上刚想开口吩咐高无庸前来伺候，突然间门外响起了小吴子的禀报声。

        “启禀万岁爷，十四爷的奏折，八百里加急递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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