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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章:红酥手,黄藤酒


众人的目光立即被吸引了过去,杨峥也不例外,高航更是不堪,唯独杨士奇面不改色的道:“想不到这江南春还有这样的人儿,杨小弟你那谶言只怕是要落在她的身上了,待会儿就看你的了?“

        杨峥做了  一个明白的意思。

        那女子走到三人面前,左侧的丫鬟立即将一把藤椅下落了座,右侧的女子,则是小心的将一张木桌搬到了小兰兰跟前,摆好了古琴,众人都这么默默的看着场上的三人,谁也没说话,便是平日最为嬉闹的醉汉这会儿也停止了嬉闹。

        “娘的,这年头还真有范儿?“杨峥感叹了声,却见小兰兰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杨峥三人轻轻一福,随后重新落座,十指千千素指轻柔的放在了琴弦,手指轻轻一勾,登时悠扬的琴声响起,声音优雅婉转,宛如江南小桥流水人家,让人心头一动,尚未回过神来,轻声忽地一变,如一个小女子在倾诉,唱着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让人心头涌出淡淡的哀伤之感。

        小楼一片宁静,唯独琴声在不断的回荡。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如黄莺般的歌声响起:“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歌声动人而带着几分淡淡的落寞之意,竟将这曲子唱得极好,高航摸了一把泪珠,道:“唱得真好?“

        杨士奇道:“好一个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啊,想当年陆游失去的爱人的心酸怕也不过如此吧?“

        这曲子说的是一个凄美的故事,在民间传唱的程度不亚于梁山伯与祝英台,说的是大诗人陆游与表妹唐婉的凄美爱情故事,当年金人南侵,陆游常随家人四处逃难。这时,他母舅唐诚一家与陆家交往甚多。唐诚有一女儿,名唤唐婉,字蕙仙,自幼文静灵秀,不善言语却善解人意。与年龄相仿的陆游情意十分相投,两人青梅竹马,耳鬓厮磨,虽在兵荒马乱之中,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仍然相伴度过一段纯洁无暇的美好时光。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种萦绕心肠的情愫在两人心中渐渐滋生了。

        青春年华的陆游与唐婉都擅长诗词,他们常借诗词倾诉衷肠,花前月下,二人吟诗作对,互相唱和,丽影成双,宛如一双翩跹于花丛中的彩蝶,眉目中洋溢着幸福和谐。两家父母和众亲朋好友,也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陆家就以一只精美无比的家传凤钗作信物,订下了唐家这门亲上加亲的姻事。成年后,一夜洞房花烛,唐婉便成了陆家的媳妇。

        从此,陆游、唐婉更是鱼水欢谐、情爱弥深,沉醉于两个人的天地中,不知今夕何夕,把什么科举课业、功名利禄、甚至家人至亲都暂时抛置于九霄云外。陆游此时已经荫补登仕郎,但这只是进仕为官的第一步,紧接着还要赴临安参加“锁厅试”以及礼部会试。新婚燕尔的陆游留连于温柔乡里,根本无暇顾及应试功课。陆游的母亲唐氏是一位威严而专横的女性。她一心盼望儿子陆游金榜题名,登科进官,以便光耀门庭。目睹眼下的状况,她大为不满,几次以姑姑的身份、更以婆婆的立场对唐婉大加训斥,责令她以丈夫的科举前途为重,淡薄儿女之情。但陆、唐二人情意缠绵,无以复顾,情况始终未见显著的改善。

        陆母因之对儿媳大起反感,认为唐婉实在是唐家的扫帚星,将把儿子的前程耽误殆尽。于是她来到郊外无量庵,请庵中尼姑妙因为儿、媳卜算命运。妙因一番掐算后,煞有介事地说:“唐婉与陆游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误导,终必性命难保。”陆母闻言,吓得魂飞魄散,急匆匆赶回家,叫来陆游,强令他道:“速修一纸休书,将唐婉休弃,否则老身与之同尽。”这一句,无疑晴天忽起惊雷,震得陆游不知所以。待陆母将唐婉的种种不是历数一遍,陆游心中悲如刀绞,素来孝顺的他,面对态度坚决的母亲,除了暗自饮泣,别无他法。迫于母命难违,陆游只得答应把唐婉送归娘家。

        这事情要是搁在后世怕是没有那个丈夫会答应,可在崇尚孝道的南宋,陆母的这番话儿还真容不得拒绝,若陆游不答应,那便是不孝,这种罪名可大可小,陆游只能含泪遵从了母亲的话儿,就这样,一双情意深切的鸳鸯,行将被无由的孝道、世俗功和虚玄的命运八字活活拆散。陆游与唐婉难舍难分,不忍就此一去,相聚无缘,于是悄悄另筑别院安置唐婉,陆游一有机会就前去与唐婉鸳梦重续、燕好如初。无奈纸总包不住火,精明的陆母很快就察觉了此事。严令二人断绝来往,并为陆游另娶一位温顺本分的王氏女为妻,彻底切断了陆游与唐婉之间的悠悠情丝。

        无奈之下,陆游只得收拾起满腔的幽怨,在母亲的督教下,发奋读书,在将对表妹的一番情义化作发奋读书的动力,还真被说效果极其明显,三年后,陆游二十七岁离开了故乡山阴,前往临安参加“锁厅试”。在临安,陆游以他扎实的经学功底和才气横溢的文思博得了考官陆阜的赏识,被荐为魁首。

        试获取第二名的恰好是当朝宰相秦桧的孙子秦埙。秦桧深感脸上无光,于是在第二年春天的礼部会试时,硬是借故将陆游的试卷剔除。使得陆游的仕途并没那么顺畅,也让陆游心思多了一份失落。

        礼部会试失利,陆游回到家乡,家乡风景依旧,人面已新。睹物思人,心中倍感凄凉。为了排遣愁绪,陆游时时独自倘祥在青山绿水之中,或者闲坐野寺探幽访古;或者出入酒肆把酒吟诗;或者浪迹街市狂歌高哭。就这样过着悠游放荡的生活。在一个繁花竞妍的春日晌午,陆游随意漫步到禹迹寺的沈园。沈园是一个布局典雅的园林花园,园内花木扶疏,石山耸翠,曲径通幽,是当地人游春赏花的一个好去处。在园林深处的幽径上迎面款步走来一位绵衣女子,低首信步的陆游猛一抬头,竟是阔别数年的前妻唐婉。在那一刹间,时光与目光都凝固了,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都感觉得恍惚迷茫,不知是梦是真,眼帘中饱含的不知是情、是怨、是思、是怜。此时的唐婉,已由家人作主嫁给了同郡士人赵士程,赵家系皇家后裔、门庭显赫,赵士程是个宽厚重情的读书人,他对曾经遭受情感挫折的唐婉,表现出诚挚的同情与谅解。使唐婉饱受到创伤的心灵已渐渐平复,并且开始萌生新的感情苗芽。这时与陆游的不期而遇,无疑将唐婉已经封闭的心灵重新打开,里面积蓄已久的旧日柔情、千般委屈一下子奔泄出来,柔弱的唐婉对这种感觉几乎无力承受。而陆游,几年来虽然借苦读和诗酒强抑着对唐婉的思念,但在这一刻,那埋在内心深处的旧日情思不由得涌出。四目相对,千般心事、万般情怀,却不知从何说起。这次唐婉是与夫君赵士程相偕游赏沈园的,那边赵士程正等她进食。在好一阵恍惚之后,已为他人之妻的唐婉终于提起沉重的脚步,留下深深的一瞥之后走远了,只给陆游留下来无数的惆怅,也不知是心头所想,还是上天垂怜这对有情人,清醒过来后的陆游,循着唐婉的身影追寻而去,来到池塘边柳丛下,遥见唐婉与赵士程正在池中水榭上进食。隐隐看见唐婉低首蹙眉,有心无心地伸出玉手红袖,与赵士程浅斟慢饮。这一似曾相识的场景,看得陆游的心都碎了。昨日情梦,今日痴怨尽绕心头,感慨万端,于是提笔在粉壁上题了一阙“钗头凤“。流传后世。

        就在杨峥感叹这一对有情人辛酸爱情时,听得琴声又是一变,若说刚才是黄莺的话,那眼下就是杜鹃了,只听得那略带悲切的声音唱道:“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晚风干,泪痕残,

        欲传心事,独倚斜栏,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询问,咽泪装欢,

        瞒、  瞒、瞒。

        杨峥听着无比悲切的声音,脑海里竟两百多年前,那一对因不能相守而彼此伤心的男女,这首合词是两人匆匆一别后的第二年,那一年秦桧病死。朝中重新召用陆游,陆游奉命出任宁德县立簿,离开了故乡。第二年春天,唐琬再一次来到沈园,徘徊在曲径回廊之间,忽然瞥见陆游的题词。反复吟诵,想起往日二人诗词唱和的情景,不由得泪流满面,心潮起伏,不知不觉中和了一阙词,题在陆游的词后,唐琬是一个极重情谊的女子,与陆游的爱情本是十分完美的结合,却毁于世俗的风雨中。赵士程虽然重新给了她感情的抚慰,但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与陆游那份刻骨铭心的情缘始终留在她情感世界的最深处。自从看到了陆游的题词,她的心就再难以平静。追忆似水的往昔、叹惜无奈的世事,感情的烈火煎熬着她,使她日臻憔悴,悒郁成疾,在秋意萧瑟的时节化作一片落叶悄悄随风逝去。只留下一阙多情的《钗头凤》,令后人为之唏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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