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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1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可小皇帝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来,派人将他寻来,他见了来人,说了几句周公的恼骚话儿,大意不外乎外面的文臣武

        将没有周公的肚量,容不下他这个太监,不过是凑个热闹而已,多大点事儿。到了言官的奏章上则变成了他对来人自比周公,大牢骚说什么:“周公辅助成王,为什么惟独我不可以到宴会上去坐一坐呢?”使者将他的话报告了小皇帝,小皇帝不但不怪罪,反倒觉得他受了委屈,下令打开东华门的中间大门,让他进入宫中参加宴会。他刚刚来到门外,宫中百官即向他罗拜,表示欢迎,事实上百官跪的不过是小皇帝一人而已,如今却成了跪拜他,这等诛心之言奏章并不少,他随意翻阅了一下,竟有上百本奏章。

        种种迹象表明,督察院的这帮清流在一夜之间变聪明了许多。

        王振虽不愿意相信,但眼前半人高的奏章,容不得他不信。

        “你说一个人傻了几十年会突然变得聪明么?”王振眯着双眼冲着徐涛道。

        徐涛想了想道:“回老爷的话,小人平日里不喜看书所以认不得几个字儿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小人从小就喜欢听说书的说传奇,尤其是大唐的诸位皇帝的传奇,小人可是听醉乡楼的老汉说了个遍,小人记性比不上老爷,但也不错,所以这些前朝皇帝的种种传奇倒也记得一清二楚,要说这世上还真有这么一个人疯傻了三十六年,忽的一朝变得聪明起来,被他的臣子拥戴坐上了皇位,从此一改往年的痴傻,使其雷霆手段来就连千古一帝唐太宗也比不上,这位傻了三十六年的皇帝,以“至乱未尝不任不肖,至治未尝不任忠贤”为座右铭。将《贞观政要》书于屏风之上,每每正色拱手拜读。处理天下事务,明察果断,用法无私,从谏如流,重惜官赏,恭谨节俭,惠爱民物,故其大中年间所施之政,直到唐亡,尤被入称颂,时称为“小太宗”。他的臣子赞扬他说,臣尝闻黎老言大中故事,献文皇帝器识深远,久历艰难,备知人间疾苦。自宝历巳来,中人擅权,事多假借,京师豪右,大扰穷民。洎大中临驭,一之日权豪敛迹,二之日奸臣畏法,三之日阍寺

        詟气。由是刑政不滥,贤能效用,百揆四岳,穆若清风,十余年间,颂声载路。上宫中衣浣濯之衣,常膳不过数器,非母后侑膳,辄不举乐,岁或小饥,忧形于色。虽左右近习,未尝见怠惰之容。与群臣言,俨然煦接,如待宾僚,或有所陈闻,虚襟听纳。旧时人主所行,黄门先以龙脑、郁金藉地,上悉命去之。宫人有疾,医视之,既瘳,即袖金赐之,诫曰:“勿令敕使知,谓予私于侍者。”其恭俭好善如此。……而帝道皇猷,始终无缺,虽汉文、景不足过也。惜乎简藉遗落,旧事十无三四,吮墨挥翰,有所慊然。小人不知弹劾老爷的这帮清流是不是这样装疯卖傻,但小人听人说的这位皇帝就是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也是最可怕的。

        小人常听人说,这世上有两种人,一是扮虎吃猪,一是扮猪吃虎。扮虎吃猪的,其本身才能和地位太不相称,所以装成威武的样子,显示自己的威风吓唬下属。此种人正如胡老汉所说的“世间鼠辈,如何装得老虎”之流。扮猪吃虎的则相反,本身是老虎样的英雄人物,为求达到一种企图,故意诈呆扮傻使人家上当。那唐朝皇帝是这样的人,这帮清流未必人人都是这样的,但至少有一两个人有这种本事,小人不敢言朝廷之事,不过也是跟着老爷最久,最熟悉老爷的为人,无论是前面的杨士奇还是后来的杨溥,阵仗再大老爷也是从容不迫,小人斗胆说句大胆的话儿,那杨士奇、杨溥看似是老而弥坚,但手段其实不如他们的名头那么有劲儿,反而是这次,动静看似不咋样,但手段却是十分的高明,老爷这么多年呕心沥血为朝廷,为百姓修筑长城,江西剿匪,甚至东南沿海的倭寇都是老爷你一手操办给除掉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儿,国朝这几年的火器,单说火箭、多齐射火药箭、多火药筒并联火箭、有翼火箭、多级火箭等,火箭的品种达几十种之多,这些哪个不是老爷的功勋,可这帮文官武将却视而不见,只盯着太祖定下的规矩对老爷指手划脚着实可恨的很?”

        徐涛说了半天,见王振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胆子也就大了几分,继续说道:“小人看这次的奏章似是被人专门的指点过,老爷的功勋只字不提,老爷一不小心做了点没有顺言官的意的事儿,反而被他们无限放大,大书特书。还有许多修建宫殿,庙宇、宝船这等皇上都参与的事儿,这帮认死理的御史只字不提不说,还把这些罪责都引到了老爷的身上,命其名曰,狐假虎威。这可不是他们一贯的风格。”

        王振默默的听着,无论从哪方面看徐涛都是他最亲近的,也是他最信任的,这一点从他做任何事都不满徐涛便可看出来,甚至很多的时候明面上做不来的事儿,他都安排给了徐涛,事实上徐涛也没让他失望,他是管家不假,可那份能耐早已过了一个管家所能展现的水准了,而这一点也是他当初看上徐涛重用徐涛的原因之一了,就是今日这样的大场面他思来想去想听的话儿除了徐涛之外,再也听不进去任何一个人,徐涛口中所说的那个装傻了三十年的唐宣宗其实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这位装傻了三十六年的狡猾之人是唐宪宗的第十三个儿子。

        按照大唐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规矩,唐宣宗是没有资格成为大唐的皇帝的,而且他的母亲郑氏出身卑微,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家族势力更是小得可怜,所以哪怕唐宣宗只是一个皇子,但也是最不受待见的皇子,皇家的哪点好处一点到了他这儿反而不如寻常人家,所以唐宣宗从小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在人人都争夺那把椅子的时候,他总因为母亲卑微的身份,被其他皇子嘲笑讽刺,所以心怀自卑。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他便将自己封闭起来,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他只能报以沉默,于是,连父亲都觉得这个儿子可能有些痴呆。

        长大后的唐宣宗被人看成了一个疯傻之人,谁也没把他看做是皇位竞争对手,有的只是嘲笑与捉弄。

        对此唐宣宗视而不见,一如既往的痴傻。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他的侄儿就心存怀疑。

        说是,有一天,文宗皇帝在十六宅宴请诸王。席上,众人把酒言欢,热闹喧腾,可是宣宗依然不言不语,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呆。文宗看到了,便指着他说:“谁能让光叔开口说话,朕重重有赏!”唐文宗本来是宣宗的侄儿,可是在他眼里,宣宗显然只是一个供人取乐的小丑而已。面对一哄而上的诸王,宣宗依然保持着沉默,不管他们怎么戏弄他,他的面色丝毫不改,始终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这让众人很得意,却让座中的亲王李炎起了疑心。

        李炎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唐武宗,他虽然也在众人之列,却颇有心计,面对始终不悲不喜的宣宗,他开始怀疑,一个人能

        在任何时间、地点、场合都能保持不一言,根本不为外物所动,要么愚不可及,要么深不可测。基本上在场的人都认为光王是智障,可是笑够了的李炎,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潜意识里将光王归为了第二类,一想到这种可能,李炎的心中隐约感到不安,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抓住一切时机对宣宗进行试探。文宗死,武宗李炎即位,这位仁兄显然比自己的哥哥要聪明谨慎得多,他一直认为宣宗不像表面上那般痴傻,但是在即位之前他多次试探宣宗进行了试探苦于文宗在一旁碍手碍脚,没能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现在自己即位了,终于有机会试一试了看看自己的这位叔叔是真傻还是假傻。

        为了试探出真假,李炎特地举行了一场踏雪活动。李炎邀宣宗和众亲王陪自己出宫踏雪,当众人启程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在回来的途中,李炎暗地让人把宣宗扔进了途经的冰湖,然后高高兴兴的回去了,李炎本想宣宗此次必死无疑,但是第二天一早,却听到了宣宗回来的消息。

        这一下李炎便认定了自己的看法,这位在自己面前一直装疯卖傻的叔叔其实一点都不傻,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为了自己皇位安全的顾虑,他决定除掉宣宗,以绝后患。几天后,可怜的宣宗被突然闯入的宦官抓进了永巷。

        永巷从汉代开始就是幽禁宫女和嫔妃的地方,跟监狱差不多,关押在那里的大多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宣宗被关押后,又被人捆成肉粽一样扔进了厕所。

        当时,李炎身边有一个宦官仇公武,他对李炎说,这种傻子留着也没用,干脆一刀杀了。李炎同意了。可是,这个宦官并没有真的杀了宣宗,而是偷偷将他运出宫里藏了起来,以备日后之用。

        自此宫中再没有出现宣宗的身影。

        偶尔有也是各种不切实际的传说。但无论哪种传说,宣宗并没有死于那次暗杀,而是逃出了宫外。

        自此之后,光王隐姓埋名,漂泊民间,周游四海,甚至还有人传言说他当过和尚,在浙江盐官的安国寺落为僧,法名琼俊。可惜,当初仇公武救他根本是图谋不轨。武宗卧病在床,儿子都还年幼,朝廷没有储君,这时候,仇公武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赶紧派人出去将光王给接了回来,立哪位皇子都不如这个痴儿啊,逆来顺受的痴儿,仇公武笑得灿烂。

        可惜,他的算盘打错了。

        宣宗一上位就展现了与众不同的才华,他并没有像刚登基的皇帝那样手毛脚乱,所有的政务到了他这儿,非常熟稔,好像久经磨练的储君一样。每日临朝,对待群臣如待宾客,从未有倦容。宰相奏事,他威严不可仰视。奏毕,他脸上放出微笑,让群臣闲语,或问里坊琐事,或谈宫中游宴,无所不至。经一刻时辰,复严肃地告诫群臣:“卿等好自为之,朕常担心卿等负朕,日后难以相见!”说罢,起身回宫。

        为了巡察地方,他特意想了个办法,秘令翰林学士韦澳将天下各州的风土人情以及民生利弊编为一册,专门供他阅览。李忱将其命名为《处分语》,此事除了韦澳之外无人知晓。不过数日的功夫,邓州刺史薛弘宗入朝奏事,下殿后忍不住对韦澳说:“皇上对本州事务了解和熟悉的程度真是令人惊叹啊!”韦澳询问后,得知李忱掌握的资料正是出自《处分语》。

        为解决宦官问题,他以论诗为名,召翰林学士韦澳入内,屏退左右侍从,问:“近日外面舆论,对宦官的权势有何说法?”韦澳答道:“陛下威断,宦官已大有收敛。”

        尽管大动作无法实施,但宣宗还是尽力抑制了宦官。宦官内园使李敬实气焰嚣张,遇到宰相郑朗不下马,宣宗立即剥了李敬实的官服,配给南衙当贱役。

        为了整顿朝纲,他以雷霆手段直接把武宗朝的宰相,晚唐重臣李德裕贬出朝廷。一直到死,李德裕也未能还朝。又重用牛党的白敏中为相。虚虚实实,虚虚实实,彻底摧毁了争斗多年的牛李党之争,值到此时,朝廷上下这才如梦初醒,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装疯。这位隐忍了三十六年的皇帝等了就是这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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