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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5章:险棋静裹按图争


王朗将曹吉祥送上了马车,待那辆马车彻底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才缓缓转过身来,冲着一品居的楼上喊道:“凤儿姑娘何在,天黑伺候客人了。”

        内里,灯火亮如白昼,杨士奇与杨溥各自坐在了自己值班房,低头处理公务,忙碌的身影,不时的听到翻阅奏章的声音,这样的情景从小皇帝登基后,一直都不曾断过,三杨中杨荣身子骨不好,平日里三杨拟定的奏章多半是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就能处理完毕,然后坐着轿子返回自己的府邸歇息,但杨荣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杨士奇着实不忍心杨荣太过劳累,所以这份多出来的政务就落到了他与杨溥的头上了,好在两人共事多年,在政务上的默契是旁人无人能比的,因此这些政务处理起来倒也容易,最让两人受不了的是两人的各自的头上还挂着尚书头衔,部堂的琐事可不是几个奏章能处决的,加上两人都是大事小事一手抓,几个侍郎入了内将近几日部堂琐事大大小小都说了一番,这一番说下来竟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杨士奇这才感觉累了,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位,让自己的精神集中了几分,挑了几件重要的大事给了个意见后,又让各侍郎写了奏折,走个程序到了内,再通过朱批下六部,这才挥手让几个侍郎离去,几个侍郎个个如

        释重负的离开。

        “弘济老弟,你那边可听到司礼监有什么动静?”杨士奇揉着有些麻的臂腕忽然冲着对面的杨溥问道。

        杨溥摇摇头说:“尚未听到司礼监有什么风声?”

        杨士奇皱了皱眉,垂下眼睑思虑一会儿,问道:“依着你看,这王振是真不知道咱们此番的用意,还是故意装作不知?为何这个节骨眼上如此能沉得住气呢?”

        杨溥放下了手中的湖笔,活动了一下脖颈,才开口说道:”王振为人狡猾多变,且热衷与权势,对官场一举一动没有留意的道理,说他假装不知,怕是太小看他了。”

        杨士奇颔了颔道:“我也是这么想,可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明白,他既知道此番争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为何迟迟不见动静,莫不是被咱们的手段给吓着了?”

        杨溥摇了摇头道:“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得看孙太后与皇上对王振的态度,以及百官这次造出的声势,依我看王振迟迟不动手怕是在暗中准备,咱们可要小心应对了。”

        杨士奇道:“是要小心了。”

        杨溥忽的抬头看了一眼杨士奇,迟疑了一会儿,道:“东里兄,我有句话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士奇淡淡一笑,道:“世人谁不知三杨在一起共事十余年,靠的是什么不就是无话不说么,怎么杨荣这才去了几日,你就与我生分了。”

        杨溥一笑道:“瞧你这话儿,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老夫老妻了。”

        “都差不都快赶上了。”杨士奇打趣的道。

        两人相视一望,彼此哈哈大笑了起来。

        几声爽朗的笑声过后,方才的疲倦顿时去得干净。两人的神色重新恢复了一脸的肃然,听得杨溥道:“此番与司礼监争斗,你走的可是一步险棋。”

        杨士奇哈哈一阵大笑,道;“老夫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还不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可再险老夫也得走下去不是,圣人常说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这话儿老夫从做官的第一日就不曾忘记,圣人这是告诉我们,这天下的官儿,从来是不好做的,做一个对朝廷,对百姓负责人的官儿,可不是帮着做几件事好事就能算的,一个真正为朝廷考虑的好官,无不具备两个条件,其一是防患于未然,预先觉察潜在的危险,并采取防范措施;二是一旦现自己处于危险境地,要及时离开。从王振入司礼监做了秉笔太监,老夫就知道这厮必是大明的灾难,以老夫的年纪本可坐视不理,寻个合适的机会,辞去了这一身的官职便好,可老夫想到先帝临死时拉着我的手,把皇上交给我的时候,我便暗暗下了决心,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得对先帝有个交代不是,那日我看王振不顾祖宗规矩,利用孙太后与皇上对他的信任,做了司礼监的第二号人物,老夫便知道这可不是好的开始,王振与小皇帝有师生情分,情谊非一般人可比,若皇上是个年长的还好说,可偏偏咱们的皇帝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一个九岁的孩子如何治理这天下,依靠的无非是在咱们这帮老臣与自己信任的臣子,咱们虽是德高望重的臣子,可年事已高,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小皇帝从感情上来说必会亲近王振了,一旦王振坐稳了司礼监,又深得孙太后、小皇帝的信任,我等老臣一旦去了,天下谁能阻止得了他?”

        杨溥身居官场多年,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最好的防范于未然,不是处处防范,而是趁着敌人根基未稳,力量不够强大的时候,来个斩草除根,杨士奇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才迫不及待的走了这步险棋。”不过,他觉得杨士奇这步棋走得太急,还可等等,等王振志得意满的时候,等内与孙太后关系大大缓和的时候,再给王振致命的一击才是正道,但他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先不说内与孙太后的关系毫无缓和的迹象,就是小皇帝似乎也不太喜欢内这三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就说眼下杨士奇、杨荣加上自己都步入了耳顺之年,精力大不如从前,在这内又能坐几年呢,外面的那些官儿那个不是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了,杨士奇此举与其说是一步险棋,不如说是一步迫于无奈走的一步臭棋罢了。

        沉吟了一会儿,杨溥盯着杨士奇问道:“东里兄就没想过,万一这步险棋失败了又该如何是好呢?难道任由王振做大,任由他胡作非为?”

        杨士奇哈哈一阵大笑,道:“这个你放心,老夫早就想好了,此番争斗若能胜固然是好,若是败了,此事责任在我与杨荣与你毫无干系,以你沉稳的性子在内里再拉小兄弟一把,那王振也就有了对手,老夫也不算全败了。”

        “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世人那个不知道,三杨内共事十年,从来是同进同退,你与杨荣独独撇开我,你这让世人怎么想,让我怎么想?莫不是咱们三杨共事多年,我杨溥在你们的眼里是个怕事的胆小之人,还是贪图富贵之人?’杨溥忽的跳了起来,涨红着一张脸盯着杨士奇道,因太过愤怒,胸口还起伏不定,粗重的呼吸声充耳可闻,看得出这位平日里老好人当真生气了,气得还不轻。

        杨士奇似早就知道杨溥会是这一番模样似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永乐十二年,成祖北征回师,仁宗皇帝遣使迎驾稍迟,汉王朱高煦乘机进谮,成祖一怒之下,下令将东宫官属全部逮治下狱。这成为继解缙入狱后,立储之争中的第二场大事变。当时只有兵部尚书兼詹事府詹事金忠因系成祖“靖难”旧人而幸未被祸。金忠是个敢于仗义执言的人,他不顾触怒成祖,以身家性命力保太子,才使太子未遭废罢,但是作为东宫宫僚的你与黄淮等人却因此事件而被关入诏狱在狱中,家人供应的食物多次断绝,而成祖的心意也不可预测,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但你却更加勤奋读书,从不间断。狱中十年,把经书史籍通读了好几遍,不畏生死,不计己身的杨溥会是胆小怕事,贪图富贵之人么,弘济你说这话儿未免老夫寒心了。”

        杨溥道:“我也不想这么说,可你独独留下我,这是何意?”

        杨士奇道:“此番争斗胜负尚未可知,倘若败了,皇帝必然会迁怒内,我身为辅离开内是必然的,杨荣身子骨不适,勉强呆在内,又能呆上几年呢,唯独你无论是精力还是年纪都比老夫要好了许多,有你坐镇内,帮衬杨小弟才是最佳的方式,男子汉大丈夫未必需要同进同退才是大丈夫,为了大局能屈能伸方才彰显英雄本色。”

        “可……?”

        杨士奇摆了摆手道:“你不要说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就算不为了三杨的名声,也该想想先帝吧,如此太平盛世,总不能在先帝尸骨未寒让它乱成一锅粥罢。”

        杨溥沉默不语,因为杨士奇的话说到他的心坎上,当年他不顾个人安危,以大局为重,单身入狱,在生死未知的情况下,在牢房里一坐便是十年,为了不是就是报答仁宗皇帝的那份恩情。士为知己者死,为了这份知遇之恩,他的确退不得。

        ”我还是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沉默了多时的杨溥忽的抬起头来盯着杨士奇问道。

        “你问!”

        “你如此布局,无非是想交给杨峥手中的内是大明最有权势的内罢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收回权势失败,而杨峥又不答应担任这内辅之位,你该如何是好?”杨溥目光闪烁,语气沉稳。

        一直低着头批阅奏章的杨士奇忽然的抬起头来,两道锋利的光芒在双眼里一闪而过,语气嫣定的道:“他会答应的。”

        杨溥还是头一次看到杨士奇用如此嫣定的口吻说话,接下来的话儿杨士奇没接着说下去,他也没问,但他相信杨士奇的判断,内这份担子杨峥一定会挑起来的。

        与内的安静相比,司礼监就显得热闹许多了,虽说内与司礼监的矛盾人人皆知,但这丝毫不影响王公公成为大内最炙手可热的太监,来这儿套近乎的人还真不少,锦衣卫那边就不用说了,就说这外廷的官儿就有右卫指挥佥事纪广,都御史王文以及心腹心腹马顺、郭敬、陈官、唐童等齐聚一堂说些不痛不痒的笑话,因为个个自认是王振的心腹,所以说笑话的时候便没什么顾及,怎么浑怎么来,几个说下来无比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不止,气氛说不出的欢快。王振端坐在上位,面上神情说不出厌恶,但也没显得十分高兴,他以那双闪着光芒的三角眼,一一从一干众人的脸上扫过,每扫一个脸上的神情便黯然了几分,看到最后他轻叹了声,只觉得自己颇有几分古时孟尝君的影子,史书说齐孟尝君出使秦被昭王扣留,偏生泰昭王有个最受宠爱的妃子,只要妃子说一,昭王绝不说二。孟尝君派人去求她救助。妃子答应了,条件是拿齐国那一件天下无双的狐白裘(用白色狐腋的皮毛做成的皮衣)做报酬。这可叫孟尝君作难了,因为刚到秦国,他便把这件狐白裘献给了秦昭王。就在这时候,有一个门客说:“我能把狐白裘找来!”说完就走了。

        原来这个门客最善于钻狗洞偷东西。他先摸清情况,知道昭王特别喜爱那件狐裘,一时舍不得穿,放在宫中的精品贮藏室里。他便借着月光,逃过巡逻人的眼睛,轻易地钻进贮藏室把狐裘偷出来。妃子见到狐白裘高兴极了,想方设法说服秦昭王放弃了杀孟尝君的念头,并准备过两天为他饯行,送他回齐国。

        孟尝君可不敢再等过两天,立即率领手下人连夜偷偷骑马向东快奔。到了函谷关(在现在河南省灵宝县,当时是秦国的东大门)正是半夜。按秦国法规,函谷关每天鸡叫才开门,半夜时候,鸡可怎么能叫呢?大家正犯愁时,只听见几声“喔,喔,喔”的雄鸡啼鸣,接着,城关外的雄鸡都打鸣了。原来,孟尝君的另一个门客会学鸡叫,而鸡是只要听到第一声啼叫就立刻会跟着叫起来的。怎么还没睡蹭实鸡就叫了呢?守关的士兵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只得起来打开关门,放他们出去。天亮了,秦昭王得知孟尝君一行已经逃走,立刻派出人马追赶。追到函谷关,人家已经出关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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