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神皇 > 迷案 > 第438 下队进行中

第438 下队进行中


我跟他们说了马上要下队的事,邱立跟冬禾都有些怅然,尤其是邱立,一脸悲怆,仿佛生离死别,其实我看邱立的脸色,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我想如果没有大的震撼,邱立的生命,恐怕真的将不久于世了。

        我对我最终没有说服邱立放弃死念感觉沉重的遗憾,和他实在是没有话讲了,一切我以为他应该会留恋的,父母、妻女以及未来,在他都成为一种刺激和负担,他软弱地不敢面对,又高傲地选择放弃。他在等他最终的判决。他在等待最后的理由,给自己的赴死找到坚定的支持。

        邱立说过,他不会死得很难看,他要精挑细选,直到找到一种完美绝伦的,可以和他的心性匹配的方式,才会欣然地结束残生。

        我希望他一直寻找下去,直到他苍老的容颜被自由的陽光抚爱的那天,也许面对灿烂如陽光的女儿,他会痛哭流涕,他会感激上帝没有给他完美去死的机会。那样,没有人会拿那个自由与死的悖论嘲笑他虚伪,所有看到他感恩的泪水的人,都会感动的。

        虽然,邱立的上帝与我无关,我还是偷偷地向他做了祈祷,希望他好好地看护他的孩子,让他活下来,不管多么艰难。

        我在市局的最后两天,是我们三个说话最少的两天,似乎该交流的都已经说完,过去和现在已经如此,那些看不见的将来,又无从谈起。

        新来的号长老马正迅速地适应着角色的转变,傅昕成了他的智囊中坚,不遗余力地带他上道儿。这个号成了战后重建国,老马就是傀儡政权,傅昕和那两个新来的混混,俨然就是维和部队的大员了,弄得号里污七八糟,大有朝民不聊生那苦日子里奔的势头。

        小不点还是不倒翁,继续当他的“劳作”,伺候老马和齐天大圣猴爷爷的生活起居,擦地的打水刷盆的也安排了,邱立差点就当了擦地工,还是老马世故,犹豫了一下,温和地否决了那两个混混的建议,但到了晚上,就把他哄板下睡去了,一对混混耀武扬威地搬上了铺。

        邱立表情冷漠地钻了下去。

        躺下来跟冬禾聊天,冬禾有些兴奋似的,跟我描绘将来到外面的发展蓝图,他说称现在MBA还没臭街,正好有一拼。昨天他女朋友给他寄来一张MBA毕业证书的复印件,说因为他已经完成答辩。

        导师又看好他这个人才,努力帮他把证书搞下来了,冬禾看到那个盖着校长大印的证书复印件,比看到释放证还高兴,一颗悬了小一年的心终于落定。

        听他说话的口气,在心里,冬禾肯定已经把释放证预支给自己了。我多少有些矛盾,其实不想早出去的才是装孙子。我就真的那么想下队去“看看”?

        说不清,我只知道结果怎样,我都会接受,郁闷是没有用的,该扛的只能扛起来,越低头负担越重,记得小时侯在农村挑水,妈妈就总在后面喊:“腰挺起来,挺起腰来就不压了。”

        其实那有一个前提的,就是看路还有多长。邱立就是因为在眺望时看不到终点,才一下子绝望的,他决定从一开始就不去负重,而我属于那种挑着水,只有几步就可以到家的类型,所以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的交流也变得困难,毕竟这山说不得那山的话。

        剩下的日子很短促,也不想再去认识那些无谓的面孔,每天在铺板默然地坐了或蹲着,像一只孤单的鸟,在笼子里呆得久了,望着天空时,感觉也淡淡的,不愿意渴望太多,也不愿意留恋太多。

        邱立在最后一个下午突然幽幽地问我:“你将来会去看我的女儿吗?”

        “会的,我告诉她她有一个深爱她的好爸爸。”其实我真的不能确定,但那个时候我认为,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女儿,亲口告诉她我刚才许诺给邱立的话。

        邱立苦涩地一笑:“是啊,我也只落一个深爱,绝望的爱,其他的,什么也不能给她了。”过了一会,他又说:“不仅不能给,还残酷地剥夺。”

        我和冬禾都默默无语。是啊,我们在被剥夺自由和其他种种的同时,何尝不是在剥夺自己亲人的感情?不同的是,我和冬禾还有不远的将来可以补偿。

        那几天是自愿沉沦到思索里的日子,弄得自己和别人都很感伤。

        总算等到离别的时辰了。

        星期四,为什么不是星期一?一个新开始也要这样没有像征?可它还是来了,外面喊我名字时,我早把东西都准备好,只等着开门,道别的话事先说了,再耗下去徒增无聊。

        邱立跟冬禾坚持往我帐上多添了200块钱,邱立玩笑道:“到那边什么都缺,也别缺银子。”

        我跨出牢门的时候,没有回头,只听后面喊:“陈威保重吧。”是邱立的声音,我在心里说:“你也保重。”

        下楼,看见施展已经在那里,还有其他一些人,大概十四五个吧。施展笑着说:“前两天担心坏了,怕你有事儿。”我说你还不相信我这觉悟?

        我们被带出一道门的铁篦子,停在武警大院前面,先点了名,楼前已经停了辆大巴,几个留所服刑的劳务犯儿正往车门口堆镣子,那种普通的脚镣。两个英俊的武警背着槍,在车边警戒着。

        管教先吩咐我们把行李放后面的一辆蓝双排上,然后喊:“俩人一伍,排好队,按顺序上车!……那红鼻子的,不懂什么叫俩人一伍是吗?靠后面去!”

        我和施展靠到一伍,慢慢往车门挪,上了车,坐好,劳务犯儿过来,用一副镣子把我们俩的脚脖子各铐了一头儿,其他犯人也这样铐了。

        人上齐了,跟车管教宣布了几句诸如不许讲话一类的纪律,俩武警抱着冲锋槍把车门把死。大客车哼哼几声,朝看守所大门外开去。

        虽然我知道,出了这扇门,外面的自由世界只是一条玻璃隧道——这条隧道的尽头,连通着的是另一堵高墙。但是,望着被甩向身后的青砖大楼,我还是感慨万千,不禁在心底悲怆地念道:“永别啦兄弟们,草。你姥姥的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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