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不过很快，这种甜蜜的想象就被现实打破了。

        陆屿肯为她做这些，不过是因为她正扮演着梅丽的角色，他是梅丽的丈夫，之前与他过着柴米油盐小日子的，也是梅丽。

        跟她唐茵本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过是一个替身，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因着这场毫无温度的交易。

        无尽的酸涩自心口蔓延开来，漫天的悲伤几乎将她淹没。

        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

        一个她几次试图逃避、答案反而越来越清晰的问题。

        她喜欢上陆屿了。

        喜欢上了这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这些日子以来，那些莫名的酸涩、失落与茫然仿佛一夕之间都有了出处。

        陆屿放完东西回来，见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唐茵缓过神看向他，眼中酝着浓重的悲伤，缓慢地摇了摇头，往集市口走去。

        陆屿看着她的样子，心口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愣了半晌才跟上来：“你不买了吗？车里还能装下。”

        “不买了，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唐茵始终一言不发，闷闷不乐，陆屿问了两次都没得到答案，便不问了。

        回到陆屿家，唐茵闷不吭声地往卧室走。

        进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霎时愣住了。

        屋内的墙壁粉刷一新，连家具都换了新的。

        之前的旧书桌、旧衣柜和床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套的实木家具。

        卧室中央放着一张崭新的双人床，比之前那张还要大，水洗蓝的床单被套散发着温馨干净的气息。

        唐茵差点以为自己进错屋子了。

        “喜欢吗？”陆屿靠着门框，笑吟吟地问。

        “这是……”唐茵猛然回头。

        陆屿凑近她，放低了声音，“前天晚上有人坐在地上耍赖，死活不愿意睡原来那张床，所以只好换一张了。”

        听到这话，唐茵脑子嗡的一声，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埋在心底的秘密就这样被□□裸地暴露在人前，那个人还是陆屿。

        她强自保持镇静，消化了半晌，艰涩开口：“前天晚上我还说什么了？”

        “还说了……”陆屿注视着她，缓缓地说：“不想睡那张床的原因。”

        如果此刻的唐茵没那么惊慌，如果她转过头看一眼，只需要一眼，就能发现陆屿眼中那几乎溢出来的缱绻深情。

        可是她没有。

        她陷入了自责。

        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李老太那里接收到的信息，都是陆屿对梅丽如何情深义重，夫妻俩如何甜蜜恩爱，甚至在梅丽去世后的四年里，他对她的爱意都没有分毫消减。

        那张床和那些家具，恐怕是他仅有的慰藉了。

        而她不过是梅丽的替身，借着酒劲发疯，逼他将妻子在这个房间里的最后一点痕迹都抹去。

        这样太自私，也太残忍了。

        唐茵闭了闭眼，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对不起啊，我一喝醉酒就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那些都不算数的，我不是对那张床有什么意见，你不用当真，还是把那些家具都换回来吧。”

        陆屿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决定再把话挑明些：“你那天说，不喜欢那张床，是因为我以前跟梅丽……”

        “不是不是。”唐茵立刻打断他，“其实是因为我从小就有点洁癖，所以睡不惯别人睡过的床，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你不用迁就我，真的。”

        陆屿听到这话，眉间不自觉蹙起：“是因为这个？”

        “嗯。”唐茵深吸口气，“所以，可以换回来了吗？”

        陆屿眼中神采一点点黯淡下来，“不用了，已经扔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

        三天后，陆屿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唐茵正在屋里写作业，李老太突然在院外喊了声：“梅丽，你二妹来了。”

        梅丽的二妹？

        唐茵顿住，放下笔出屋。

        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眉清目秀的姑娘正站在桂花树下，拿着件毛衣往陆屿身上比，眉目间满是羞涩，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对陆屿有意思。

        陆屿推开她，朝唐茵招招手，唐茵走过去，陆屿介绍道：“这是梅丽的二妹，梅香。”

        唐茵冲她点头笑了笑，“你好。”

        梅香没理会，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阿屿哥，她长得一点也不像我姐，老太太为什么会把她认成我姐啊？”

        陆屿淡淡地说：“可能老太太看着像吧。”

        梅香皱眉：“所以这段时间，她都住你……住我姐那屋？”

        “嗯。”

        “那怎么行！”梅香吊高嗓门：“你们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像什么话呀！”

        这姑娘说话直白，语气更是酸溜溜的，看向唐茵的眼神充满了嫉妒。

        唐茵听得不舒服，微蹙起眉。

        陆屿语气也冷下来：“你有什么事？”

        梅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惹陆屿不痛快了，顺坡下驴：“是这样的阿屿哥，我弟弟明年中考，想考省城的高中，可省城的考试内容跟咱们这边不太一样，你能帮我找找那边的辅导教材和模拟试卷吗？”

        “行，我找找。”陆屿说。

        “那就谢谢你啦，阿屿哥，改天我请你吃饭。”梅香绞着手指，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陆屿避开视线：“不用，天快黑了，你快回去吧。”

        梅香离开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陆屿干完活进屋，见唐茵盯着试卷发呆，以为她还在介怀梅香的话，便解释道：“那丫头说话不经大脑，你别往心里去，你要是不舒服，我替她道歉。”

        “你替她道歉？”唐茵转过头，“你以什么身份替她道歉？姐夫？”

        这话里鄙夷的意味不言而喻，两人同时愣住了。

        陆屿先回过神，撂下一句“我跟她没关系”，转身出去了。

        唐茵把头磕在书桌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她才是说话不经大脑的蠢蛋，刚才那话分明是在质疑陆屿和自己的小姨子有一腿，虽然那姑娘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可他拒绝的态度也是显而易见的，她怎么能那样质疑他的人品，侮辱他的人格呢！

        这句话折磨了唐茵一晚上，完全没办法沉下心来思考，索性披上外套出了屋。

        她在院子里环视一圈，瞥见蔷薇花藤下，猩红色的火星明明灭灭，心跳不由加快几分，走了过去。

        “陆屿。”

        唐茵走到他面前，陆屿抬头扫了眼，把烟头在地上按灭，站起来，“什么事？”

        “就是，我为我刚才的话，跟你道歉。”唐茵说。

        夜晚的小院异常静谧，风过树摇，惊飞几只雀鸟。

        须臾，打火机“啪”地一声，打破了寂静。

        陆屿靠在墙上，又点了根烟，吐出个烟圈：“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茵咽了口唾沫，给出真挚的评价：“你是个很好的人，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也很庆幸能交到你这个朋友。”

        “朋友？”陆屿轻笑一声，“谁告诉你我们是朋友了？”

        唐茵一噎，偏头看他：“不是朋友，那是什么？”

        陆屿低下头，与她对视。

        夜色下，他的黑眸有如星光坠落，灿然生花，又如一泓幽潭，深不见底。

        唐茵呆住了，忽听他莞尔一笑：“我们不是夫妻吗？”

        夫妻……多么令人遐想的词汇。

        可惜不属于她和他。

        唐茵也笑了，仰头望向星空，凑趣道：“是啊，我们是夫妻，演技拙劣的假夫妻。”

        心结打开，唐茵说话也没了一开始的小心翼翼，想起梅香的话，道：“我初中就是在省城读的，中考的教材和辅导书我都留着呢，需不需要我拿给你？”

        陆屿说：“那就多谢了。”

        唐茵点点头：“不过，那些书都在我原来的家里，正好我准备‘十一’回去见个朋友，顺便寄过来。”

        陆屿皱眉：“你要回去几天？”

        唐茵说：“大概两天吧。”

        陆屿苦笑：“你一下消失两天，老太太又要发疯了。”

        唐茵“啊”了一声：“那怎么办啊？”

        “我陪你一起去。”陆屿把烟掐灭：“跟我妈说去旅游，到时候传几张照片回来就行。”

        “可以吗？”

        唐茵听到他说陪自己一起去，眼睛都亮了，满心期待地望着他。

        陆屿不由弯起唇角，“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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