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很久很久之后，那时早已跻身超一线国际明星的穆舟，某天在去给盛唯探班的路上经过某个红绿灯时，忽然见助理指着人群中一个老人惊讶道：“穆哥，那人好像是唐瑭的妈。”

        那老人衣衫褴褛，神情疯癫，即便不停招来路人的嫌弃，也依旧执着地抓着过路的人询问：“糖糖，你们看到我的糖糖了吗？还有大宝和宝珠，怎么都不见了？”

        即便过去很多年，但穆舟依旧记得唐瑭，以及他那嚣张跋扈的一家子。他至今还记得当年尚还光鲜亮丽的唐母出现在他面前，挥舞着支票让他替唐瑭澄清时傲慢的嘴脸。虽然唐家人的结局也算是恶有恶报，但看着眼前明显精神不正常的唐母，穆舟还是有些唏嘘。

        “她这个样子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很危险，你联系一下附近的派出所，把她送过去。”穆舟对助理说。

        助理不太赞同道：“穆哥你也太好心了，唐瑭当年恨不得你去死时，这老女人可没少出力。”

        穆舟淡淡一笑，有关于唐瑭一家的事，当年经历时自然是百般气愤。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他收获了还算满意的事业，和盛唯的婚姻也得到了粉丝和家人朋友的祝福，领证三年依旧恩爱如初。他的人生已经非常幸福，过往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他早已不放在心上。】

        眼前飘着一本书，书页翻开，向唐瑭展示着一个个荒诞的字眼。

        读到这一段，明明没有画面，唐瑭耳边却仿佛有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那一声声“糖糖”的呼唤，如同一把把重锤，将他的心连带着梦境一起砸碎。

        醒来又是满头大汗，唐瑭躺在病床上，揪着心口连着大口喘气好几次，才将心头那股恐惧与愤怒慢慢缓解。

        自从三天前摔晕进医院，这是唐瑭第三次做关于这本书的梦。

        在这本书中，有个炮灰角色和他同名，也叫唐瑭。而关于“唐瑭”的描写，无论还是家庭背景还是身边的人与事，竟然全部与他吻合。

        这让他渐渐发现一个恐怖的事实，他居然就是那本书里的唐瑭。

        而随着梦境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旁人看不见的诡异进度条。此时这个进度条就悬挂在唐瑭的眼前，它一大半是红色，剩下的还是空白，似乎正亟待红色的填充。

        至于红色填满后会发生什么，唐瑭总觉得那是自己不乐意看见的。

        唐瑭恼得挥挥手，进度条顿时消失不见。

        但这几天唐瑭实验了无数次，只要他想，他随时能将进度条重新召唤出来。

        唐瑭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刚才的梦境里。

        他在梦里将那本书通读了三遍，早已看出这是一本以穆舟为主角的娱乐圈万人迷耽美小说。而他唐瑭，就是书里的一名降智炮灰。

        在小说里，他疯狂迷恋着穆舟的官配主角攻——盛唯。

        他对盛唯一见钟情，为追逐盛唯的脚步进入娱乐圈，却丝毫没有上进心，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前途，只为盛唯各种砸钱抢资源。为了让盛唯红起来，比他经纪人还操心；

        他也为盛唯冲锋陷阵，谁黑盛唯，他总是冲在反黑撕逼的第一线，无论谁骂盛唯，他都会像条疯狗一样扑上去撕咬；

        他更为盛唯争风吃醋，视盛唯为自己的所有物，凡是和盛唯表现得亲近一点的，不论男女都被他视为敌人。他爱盛唯胜过自己家人乃至自己的性命，不管被人怎么打压嘲笑也始终不放弃。哪怕临死前，苦苦哀求的，也只是再见盛唯一面。

        但盛唯从来看不上他，所有的情绪都只为穆舟一人牵动。

        于是他就因为嫉妒穆舟整天作死找茬，但次次失败，被穆舟反复打脸。

        每次看到书里的自己围绕着盛唯做出的那些毫无智商可言的举动，唐瑭都疯狂抓脑壳。

        ——书里描写的人真的是他吗，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魂穿夺舍了，或者那只是个跟他同名的精神病？

        但在做梦之前，一些已经发生过的和书里一模一样的事又让唐瑭不得不承认，书里那个唐瑭就是他。过去的他也的确就是书里描写的那样一个人：恋爱脑，没有人格，毫无尊严，活生生的一个小丑。

        在唐瑭又一次为这个结论感到窒息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是唐瑭的生活助理之一，叫张圆，他进来问：“糖糖，今天出院吗？”

        唐瑭从床上坐起来，直视着张圆问：“张圆，我看起来是不是像个智障？”

        张圆迟疑地看着面容乖巧的唐瑭，欲言是，又止。

        答案已经很明显，唐瑭在他点头之前木着脸抬手，示意道：“不用说了。”

        连老实的助理都这般耿直，他过去的弱智形象果然已经深入人心。

        明明在遇见盛唯之前，他看起来还是个挺正常的人，但从遇见盛唯的那一刻起，仿佛就有人举着魔法棒对他施了个咒语：除你脑子！

        然后，他就变成了眼里只有盛唯的智障。

        张圆见唐瑭又陷入沉思，虽然奇怪这几天的唐瑭有些过于安静，但唐瑭思维一向和正常人不沾边，所以张圆也没深想，只是又问他一遍，今天出不出院。

        “出吧。”唐瑭说。

        三天前，唐瑭和穆舟发生冲突，争执中他脚滑了一下，当场把自己摔进医院。

        也是这一摔，当头一棒般将他从过去的迷障中敲醒，从前的那些不合理也挣脱迷障清晰地袒露他在眼前。不然他恐怕还会像过去那样，满脑子的盛唯。

        其实进医院没多久唐瑭就清醒过来了，当时医生检查也说没什么毛病，只是那时候他刚在梦里看完第一遍书，想起了自己在书中得绝症死亡的结局，就临时决定在医院里多待两天，给自己做了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这里就要说说他和穆舟的这次冲突。

        在他和穆舟起冲突的头天晚上，他和穆舟都参加过的一期综艺开播，其中有一个环节是大家一起去泡温泉。

        一起去的有两位女嘉宾，两位女嘉宾下池子时穿得有些清凉，但也是露露手、背和大长腿的程度，比那种三角比基尼要保守得多。

        当时唐瑭所在的位置在两位女嘉宾对面，他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女嘉宾那边，他也正准备下池子，可是他忽然流起了鼻血。

        这本应该是一个让人紧张的突发事件，唐瑭当时也是捂着流血的鼻子不知所措。

        而在其他嘉宾也愣在那里时，穆舟忽然指着唐瑭大笑着说：“唐瑭看了一眼佳佳姐就流鼻血了。”

        佳佳姐是其中一位女嘉宾，人自然长得很漂亮，关键是她有一双比寻常女星都要好看许多的笔直大长腿。

        穆舟这样说，就好像唐瑭是因为被佳佳姐的大长腿刺激到血脉偾张，一个激动之下才流鼻血了。再往深一点想，就成了唐瑭之所以流鼻血是受女色影响，给人的感觉不太好。

        这一句调侃打趣的笑言，在唐瑭还没反应过来时，让其他嘉宾跟着穆舟一起哄声而笑。

        事情就此定性。

        唐瑭和穆舟一直是针尖对麦芒，对于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唐瑭都要先抱着恶意揣测一番。他当时没有领会到穆舟这句话下藏着什么恶意，但也不愿意穆舟拿他取笑。

        当天拍摄结束后，唐瑭特意找到导演，要求他把流鼻血那一段剪掉。当时导演含含糊糊，说等到时候看，但在唐瑭给了不少钱后导演同意剪掉。

        只是等到播出那天，那一段根本就没有剪，原封不动地呈现在视频里。并且后期还乱剪镜头，配上各种搞笑夸张的表情音效，让流鼻血那段的唐瑭看起来特别的猥琐。

        果不其然，节目才播完，网上就有零星说他下流龌龊，盯着别人的腿意淫到流鼻血的言论。

        但唐瑭当晚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都是第二天了，关于他猥琐下流的词条忽然空降热搜，表示反感的人越来越多。鉴于他从入行后就越来越坏的名声，这个热搜一出来，骂他的人翻了不知多少倍。

        然后当天他本来约好的一个广告拍摄因为这个热搜被通知临时取消，即将签约的一个代言和一个男配角色，也在当天相继签下了别人。

        这个别人，正是和唐瑭不对付的穆舟。

        唐瑭被经纪人告知时，正在打电话质问那名收了钱却不办事的综艺导演，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那导演竟然是穆舟的朋友。对方早就知道他和穆舟有宿怨，为了替穆舟出气所以故意收钱不办事，并且还恶意剪辑他。

        唐瑭哪还不明白这热搜的背后黑手是谁，为此他先是气得直接在微博上开骂节目组，然后又去现场堵穆舟。之后就是摔晕进医院的事。

        这次进医院，唐瑭被网友嘲笑是下不来台故意装晕，书里的后续是父母哥哥姐姐心疼他被骂得太厉害，各种花钱给他压热搜买正面词条。但他们越是这样，网友骂得越厉害，最后唐瑭不得不在家龟缩了两个月。

        但这次事件中，“唐瑭”流鼻血的事情却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其他人不清楚，已经看过三遍书的唐瑭却知道他之所以流鼻血，只因他已经像书中那样患上绝症了。

        因为“唐瑭”临死前还惦记着见盛唯，是想向盛唯解释他当初在节目中流鼻血不是因为他看了别人的大腿，而是那时候他就已经生病了，流鼻血是他病症的表现之一。

        所以现在的他，其实已经处于身患绝症的状态中。

        如今所有的体检报告都显示他身体健健康康，没有半点毛病，唐瑭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他认为之所以检查不出来，很大可能是因为书中设定。

        书中没有写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绝症，导致他死亡的病就是绝症两个字。具体确诊是哪天也没有写，毕竟他只是个炮灰，穆舟和盛唯才是主角，视角都是围绕着他们转的，只有需要智障唐瑭被打脸时他才会蹦出来作妖。

        但书里有好几次从侧面提及“唐瑭”在拍摄中各种闹脾气，喜欢用不舒服做借口折腾工作人员耽误拍摄的新闻。为此每每都被骂上热搜，全是喷他喜欢耍大牌不敬业的。

        唐瑭觉得这恐怕不是“他”耍大牌不敬业，而是“他”的身体真的不舒服。

        譬如书中就有一次描写穆舟和助理的对话，说穆舟的助理提及怎么每次再见“唐瑭”，都发觉他比上一次瘦，那助理还说：“都瘦到脱形了，他不会吸毒了吧？”

        后面没有写是不是穆舟和助理所为，但“唐瑭”也的确被人在网上公开怀疑过是否吸毒，在“唐瑭”被逼着去做尿检时，网上已经全是对他吸毒的攻击。

        不过书中第一次明确提及他得绝症的字眼，是在唐家破产之后，那时候他已经过完了二十三岁生日。书中他死亡下线的年纪，是二十三岁刚过半，他死了后消息被人放到网上，还因为过于年轻引起一些网友唏嘘。

        现在距离唐瑭二十三岁生日还有两个月，到他死亡的日期，差不多还有八个月的时间。

        唐瑭不知道作为小说里的角色在意识到自己纸片人的身份后，有没有改变自己死亡结局的可能，但总算他还有一点时间来做各种尝试。

        他不想死，更不想疼爱他的父母家人因为他的原因被牵连，也落个凄惨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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