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萧禾

眩晕感一下一下冲击着大脑。

        慕琼眼皮轻颤，终于睁开，意识却一片空白。

        入眼的是不知谁家的院落，草木盘结。

        夜很深，周围很暗，月影婆娑。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身形窈窕，腰线隐隐若现，乌黑柔软的发散在肩膀上，微微侧过头，能略微瞧见鼻尖和精巧的下颚线。

        皮肤很白，干净的气质，像在寂寞湿冷的夜里独自绽放的一朵素白芍药。

        这身影很熟悉，但她忆不起来。

        空白孤寂感席卷了她的感知。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大脑的疼痛渐渐削弱下去。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说。

        你是京城第一商贾萧家的二小姐萧禾，当今圣上瞧上你了，要娶你。

        萧禾。

        慕琼茫然的在心底轻念这个名字。

        对啊，你是萧禾。

        那个声音继续说着，语气轻柔，颇带蛊惑意味。

        你不愿意嫁给那个好色无能的皇帝，你有意中人，你喜欢修道世家宋家的继承人，你与她交好，所以你今夜来找她私奔。

        慕琼听到这话倏然抬眼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

        可是她好像并不想与你走呢。

        那声音笑起来。

        那笑声像一根根尖刺扎入慕琼的心脏，密密麻麻的疼，酸楚一下子蔓延开。

        她前面那位女子终于动了，她缓缓转过身，手里提着灯，光线晕染了她脸颊轮廓，却将她的眉眼映照的更加清晰。

        烟眉皓目，眉头轻轻皱着，眼尾狭长上挑，加上眼下一颗小痣，略微一动都足显风情，说不出的漂亮动人。

        那面容如此熟悉，慕琼心跳微微加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但迟迟找不到突破口。

        她焦急的开口，想唤她的名字，却脱口而出：“宋鸣檀！”

        这三个字一出口她的动作就停住了。

        有什么不对。

        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陌生。

        就好像她对着喜欢人的脸唤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一样。

        但对面人应了。

        她轻轻的开口：“嗯。”

        然后说：“抱歉。”

        慕琼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你为什么要道歉？”

        她的声线颤抖，寒意从心脏蔓延至顶峰。

        女人垂下眼睑，眼神闪烁，浅茶色的瞳孔里充满愧疚的情绪。

        她浅浅吸了口气，再柔声道：“我父亲年迈，师弟师妹又还小难当大任，宋家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不能走，而且。”

        她顿了顿，轻劝道：“小禾，圣命难违，你若逃了，萧家恐有大难。”

        “你，让我嫁给他？”

        慕琼甚是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而对方只是沉默。

        她抬起手，想去触碰面前这个陌生的好不真实的人，最终停在空中，没有再往前。

        湿热的液体从眼眶流出，熏带眼底泛红一片，鼻尖控制不住的泛酸。

        一滴热泪坠在手背上，砸得心生疼。

        她的嗓音变得沙哑，声音勉强大了几分，语气却还是那样微弱无奈。

        “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

        ＊

        头顶的火符骤然灭了。

        四周法阵的灵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南夕在慕琼倒地之前接住了她，跪坐在地上，将人小心仔细的枕上自己的大腿。

        一片昏暗中，她抬起手，念动术法，掌心骤然亮起一簇火花。

        亮光印出慕琼清丽的面容，细眉皱着，眉心压出几条痕。

        好像很难受。

        小禾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她走的很慢，像是在思考什么。

        南夕抬起眼，看到那个瘦弱的小姑娘抿着唇，正端详着自己。

        盯了好几秒，蓦地笑了。

        南夕不知道这个疯子在笑什么，她眉头敛下，冷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只是残识，能对她做什么？”

        小禾舔了舔干涸的唇。

        “让她做场噩梦罢了，不过，我这个梦境是由她记忆里的人物造成的，她梦中那个人有点有趣呢，你想看看吗？”

        话音未落，一根簪子带起罡风，猛地朝她刺来。

        耳边响起破空之声，小禾轻蔑一笑，黑气涌动，那簪子还未近身，便被周身的黑气包裹住，随即被柔柔的托送到了小禾手中。

        她指尖捻了捻那簪子的纹路，睨着乌发散落在肩头的南夕，微微凌乱，发丝勾着白俏的脸蛋，更显动人。

        “你的功力不该这么弱啊，怎么使的招这么……”

        小禾唇角勾着笑，话还没说完，那簪子上覆着的符咒蓦地闪烁起来，而同时她感觉自己手臂处那黑纹也开始刺痛。

        两者像是引起了共鸣一般，互相吸引折磨。

        痛感刺激神经，小禾难以遏制的捂住脑袋，神色痛苦。

        在剧烈的疼痛中，她惊异的抬起眼，盯着南夕，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可能会施傀儡咒？”

        “自己人，”

        南夕淡然的看着她：“与我同行的这位是天界真神，不是你们能控制得了的，我帮你们破开结界，赶紧走。”

        说完，她抬手凝出剑，力贯千钧，剑半身插入暗土。

        南夕屏气凝神，手中剑芒闪烁，翁鸣不止，带起的剑气让她发丝飞舞，掀起沙石碎土，法阵也亮起灵光。

        她额间有虚汗流下，沾湿了些额间碎发，咬紧牙陡一用力，法阵中端断裂开来，由中心蔓延开，灵光覆灭。

        法阵被破，小禾的疼痛此刻也减轻了不少。

        她正正的睨着南夕，思索着：“神仙么？我好似是听闻冥王在天界安插了一枚棋子，原来就是你呀。”

        小禾又朝南夕走近几步，似是想看清这位天界卧底的模样。

        可没踏出一步，地底下又闪起灵光。

        南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征愣住了。

        为什么，这下面还有一个法阵？？？

        这法阵很奇怪，就连慕琼之前也没察觉到，显然不可能是这些怨念能造出来的东西。

        不过，小禾看到这变化，并没有感觉到惊讶，反而眼里隐隐透出期待。

        在南夕还没弄清状况时，枕在她腿上的慕琼突然灼热起来，浑身都在往外冒着黑气。

        她蹙眉，下意识焦急的唤了她一声：“慕琼？”

        手下人并没有给她什么回应，只是睫毛轻轻颤了颤，而后紧闭的眼睛里滑落下一滴泪水，落到耳廓，滴到南夕修长的指间。

        冰冰凉凉。

        触感像滴到心上，让人感到难过。

        南夕小心的替她擦拭掉泪水，禁不住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噩梦？

        慕琼体内散出的黑气融入地下的法阵，而后从小禾脚下的土地钻出，变得更加浓稠，最后从小禾的指尖涌入，被她所吸收。

        南夕看着一切大致明白了。

        这个法阵应当是冥王帮助布下的，为的就是转化人心生出的怨气，使其能被她们这群傀儡所吸收掉。

        而那些被绑来、骗来这儿的人，都像慕琼现在遭遇的一样，陷入了她们构造出的梦境，由此孜孜不断生出怨气。

        似吃到了无比美味的食物，小禾餍足的舔了舔唇角，她望着南夕的眼神也更加炽热。

        “你们神仙的怨气比我吃过的任何一种都要美味。”

        她眼底的疯狂更甚，脚步朝南夕逼近。

        “你也是神仙对吧？”

        “自己人就要互相帮助，不如，你也让我尝一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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