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兰因絮果

东宫监与晋阳公主等人也只待了一会儿，以为岐玥情况稳定，便各自回去复命了。

        待情况稍稍稳定之后，江太医等人也是回了太医署，只留了两位太医丞与几位医正、医女在别殿留意，而殿内也只有六位守夜宫人。

        【注1】

        -

        故而后半夜，岐玥觉得自己口干虚汗，想要喝一口茶，也要尽力发出声响唤人。

        正当岐玥努力够着了床边的宝树，想要将它丢下地发出声响——金钗却被人接住。

        【ps宝树是首饰，古代首饰都是放在梳妆台or床头枕头边儿的。】

        陆……

        陆时荀？

        怎么……会在这里？

        陆时荀看着岐玥这副懵懂病恹恹的模样，却是捂着她的额头淡然地笑了，顺着额角给她拭去了虚汗。

        “筊筊。”

        他的声音本就清越可听，而此时又是这般温柔地唤她的小字，宠溺而蛊惑。

        可岐玥听来，却是头皮发麻，汗不敢出。此时喉头咸腥，愣是不能咳出声来。

        陆时荀只是笑着将她稍稍扶起，给她喂了口温水。

        岐玥浑身无力，只是软倒在他怀里，温水自口而入，令她有一种襁褓婴孩的错杂之感。

        【ps本来就是掌上婴孩。】

        陆时荀并未将岐玥放在床上，只是任她伏他的怀里，根本不顾她的咳嗽和喘息。只是瞧着她那如同结冰般迷蒙的翦水秋眸，又恍若是在定定地瞻视着她瞳仁映照的他的风姿……继而笑逐脸开，艳色溢目：“陆某，真有这般可怕吗？”

        岐玥的眼神虚弱而空洞。

        陆时荀这才浅浅叹惜，道：“怎么这般可怜。知道筊筊最怕疼，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不过是提醒你，谢蘅羡曾经怎么对待你的，你可千万别忘了。”

        若见到陆时荀之时，是如临深渊。那么现在听了他这话，岐玥只觉得她被架在火上烤，又如坠冰窖。艰难地从口齿里上气不接下气地挤出几个字：“你……待如何？”

        听岐玥这般质问他，陆时荀不由地恼怒之意横生，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的温煦模样。撑着下颏，摩挲着她眼角微不可见的朱砂痣，意暇甚，浅浅笑，道：“……你说呢……太后！”

        岐玥听此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说的话，仿佛是从灵魂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咳出来的。

        “阿……言……我知道我没办法阻止你什么，届时请你也能留有余情。”语罢，便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陆时荀的襟怀。

        【ps陆（这字显示不出来，就是一个香一个出，香出，以后打字打“陆馛”吧）陆馛字时荀，又字伯言，小字阿言。大概自动代入策瑜逊、带脑子的袁绍吕布桓温。ps女主小字言筊——大箫谓之言，小者谓之筊。这俩的名字是情侣名噢。】

        -

        陆时荀抚了抚岐玥的背，给她顺了顺气，便将她躺好，给她紧了紧被子，淡笑道：“就算我能保证，你又知道鹿死谁手呢？有时候我也在想，就算我知道了所有的结局，我也未必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何况筊筊也不希望赢的是我吧？”

        陆时荀，容仪神，皆如神。智谋算术，有过于神！

        一天子赞他：王佐之才荀令君，廊庙之具陆家郎，网尽天下英雄质，更无一人似此流。

        然后他就用实力证明了，天子确实不曾错看他，他——篡谋了！

        另一天子也赞誉他乃是：良平之谋算，班扬之文才，贲育之勇毅，仪秦之机辩——宿昔一逢无此流。

        -

        二人便在深夜昏黄的灯烛下两两相望，谁也看不懂对方眼里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却又那般心照不宣、咫尺天涯。

        上一世，刘岐玥还是刘岐玥，陆时荀还是陆时荀，谢蘅羡仍是谢蘅羡，袁休寻仍是袁休寻。

        只是，年少的刘岐玥并不心悦父亲的得意弟子谢蘅羡。也不过是近水楼台，见面次数稍稍比外面的少年郎君多了几回。娴静守礼的高门千金，自是未曾越礼，儿女私情更无从说起。一言以蔽之，点头之交，他们很不熟。【注2】

        刘岐玥有自己爱慕的少年郎，那便是有着“当世荀彧”之称的陆时荀。即使陆时荀已有妻室弘农杨氏，亦义无反顾、一厢情愿。

        一个努力地讨他欢心，从十五岁到十八岁，做了他无名无分的情/妇。一个为她杀妻，为她几乎损失了弘农杨氏的助力。

        【注2】

        一个谋反，一个递刀子。

        -

        只是后来，陆时荀失势，败退襄阳。刘岐玥却被袁氏俘虏，生了袁氏太子，而成为皇妃、太后。

        而陆时荀最后归顺袁氏，被封归命侯，赐宅邸，终老一生。

        【注：士族时代，皇帝仁慈的话，就是这样。曹氏、刘氏、孙氏，都是封公封侯，就连陈叔宝、李煜、前朝直系余孽杨正道他们也都是封公封侯封官。】

        刘岐玥虽不是好人，却也没有参与太多陆时荀的密谋。手上的血债也不过寥寥几笔，有她父兄的名声护佑着，她也不曾因为是陆时荀之妻而被口诛笔伐。故而她在没入宫廷之后，还能够成为皇妃，因子而贵为太后。

        刘岐玥与陆时荀失散，若非谢蘅羡在乱兵之中发现了她，她只怕也会身殁于乱兵之间。

        谢蘅羡救下了她，可她的身份也是袁氏俘虏。仍旧袁氏嫡系眼中钉，故而被俘之后，受尽侮辱，更是直接赐了她牵机酒——最后要不是裴憬，她大概就得死在当时了。【注3】

        刘岐玥从来就不是什么厉害角色，稀里糊涂地被命运裹挟。若不是男人的宠爱，若不是幸运生下了太子，她也不可能成为太后，宰执天下。

        即使宰执天下，袁氏皇宸王朝，在太/祖文皇帝袁休寻崩殂当年，瑹珏草原便反叛，宣布脱离中国统治，于翌年，大举南下。更是如此对峙数年之后，草原再次一统，而她更是如吕后一般，被草原瑹珏王戏辱。

        【ps其实也不是特别惨啦，也就是吕后＋邓绥＋武后嘛。四夷的压力是压力，但是不还是能好好苟住嘛好好当一把手嘛。但是刘岐玥本人就不喜欢玩弄权术，而且也不那么在行，就是太后＋母后辅政上位的，一般帝母太后都能上位垂帘听政。】

        若非谢蘅羡打赢了辽河战役与河北战役，瑹珏被重创，分裂为东西瑹珏——恐怕西部则河套之地尽失，中国就此将龟缩玉门关。东面则榆关失守，兵临澶渊。

        皇楚盛世换了十年动/乱，十年建元盛世，以及她的十年宰执天下——数次朝政不稳，数次胡马南下饮马黄河，以及尾大不掉的草原帝国。

        那是国无长君，女主掌权的动荡十年。那是她、谢蘅羡、陆时荀、整个中原帝国加起来，都只能艰难维/稳。

        岐玥只觉得，陆时荀赢了，又待如何？他就能比袁休寻做得好吗？就算他赢了，难不成她还得再做一次太后？殚精竭虑、担惊受怕？

        上一世，她死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好歹是守住了袁休寻交给她的江山。好歹她死在了谢蘅羡前面，还有人替她守住袁氏天下。

        【注4】

        高门阀阅，千金淑媛，左相之女，义章县主，她生于盛世，这一生如何都本该过得很好，她要这天下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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