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不堪

容乐晚上没能睡一个好觉，她好像做了好几个噩梦，梦里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一会又是沈檐沈棋带着她爬树，一会又是和铃铛一起捉迷藏，然后是哭得惨兮兮的铃铛看着挂在檐上的白绫……

        容乐猛地惊醒。听里的烛点着。

        她看着墙上自己的影子，觉得鬼影幢幢。

        她走到厅里，原来母后还没睡，正绣着什么。

        “母后。”容乐叫了一声，皇后娘娘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还没睡？”

        容乐到母后旁边坐下来，“在绣什么？”

        “你铃铛姐姐的嫁衣。”“怎么这么急？”“这还急啊，铃铛母亲这些年病着，谁也不会让她去操心这个，铃铛怎么说也是你姐姐，总不能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再说了，这少说也得绣个一年半载的呢。”

        毕竟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皇后娘娘对容乐还是了解的，见她吞吞吐吐的，就问她：“今个怎么了？这时候还没睡。”

        “母后，如果姐姐不喜欢孟安呢？”

        “是铃铛跟你说什么了？”

        “没，”容乐急忙否认，“姐姐没说什么，我就随便问问。那，她能不嫁吗？”

        “女孩子迟早要嫁人，嫁给谁都不如嫁给一个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的。”

        “母后，那您喜欢父王吗？”

        皇后娘娘手上顿了顿，“别问这些有的没的。”

        “哦。”容乐不说话了。

        皇后娘娘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她：“你今天怎么选了个”玠“字？”

        容乐心里有点发虚，手里握着摆在桌上的茶杯，强装镇定，“没什么，就觉得这个字挺好的。怎么了，母后？”

        皇后娘娘笑了，“你还知道什么字好？往日让你读书总不肯读。”她又想起什么，叹了口气，“你怎么偏偏选了这个字呢？”

        容乐走过去，把头靠在皇后娘娘腿上，“母后，没到那时候，谁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呢？您也别太操心了，人是活一天少一天，您可得开开心心的。”

        皇后娘娘摸摸她的头，笑了，“你啊，越来越像你父王了，也不知道哪里学的这些鬼话。”

        容乐笑着蹭蹭母后的腿。

        容乐这晚上没睡安稳，一大早就起来洗漱，黛儿吃了一惊，“今儿怎么这么早？”

        “找姐姐去。”

        “也不知道公主起没起。”

        容乐心底油煎似的，“我们去看看，没起就等等好了。”

        铃铛确实也起了，坐在院子里发呆，曦儿在旁边服侍着。

        “姐姐！”容乐情真意切地喊了一声。

        曦儿和铃铛都笑了，曦儿说：”这么情真真的一声儿！我还以为是铃铛公主的情郎呢！“

        容乐走过去，不好意思地看看曦儿，又看看铃铛，再看看曦儿。

        曦儿明白了，”知道了，你们姐妹二个说会话，我和黛儿旁边玩一会去。“说着曦儿就拉着黛儿走了。

        ”今儿是怎么了，要把人支开，有什么秘密跟我说的？“铃铛笑。

        容乐坐着看了她好一会，豆大的眼泪直愣愣地涌出来。

        ”这是怎么了？“把铃铛吓了一跳。

        ”姐姐，我昨天梦见你……梦见你不好了。“

        铃铛本来焦急的脸也挂上了一弯笑，”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是这个事，你不知道梦和现实都是反的吗？梦里我不好了，那现实里就是我好得很，长命百岁呢……“

        铃铛话还没说完就被容乐打断了，”我昨天看见你，和魏渊……“

        铃铛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僵在了那里。

        ”姐姐你……“

        铃铛的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谁知道呢，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容乐你知道吗，“铃铛抬脸看着容乐，”小时候我们一起爬树，我不敢从树上下来，那时候是魏渊把我抱下来的，我那时候觉得，这个人可真厉害，而且他和沈檐沈棋他们一点也不一样，沈檐沈棋只知道玩，在玩面前，他们什么也顾不上，所以根本就不管我们能不能从树上下来……“

        容乐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听着。

        ”后来，每次我遇到什么危险的时候，我都能看见魏渊，他好像从来都在我身边不曾离开……“

        ”容乐，我母亲一直病着这么些年，我这些年其实并没有感受过什么爱，你是众星拱月的公主，所有人第一个想的都是你，想来不会有这些感受。所以魏渊对我这么好，我对他特别依赖……“

        ”好像是哪年的中秋节，好像没人想起我，我什么都没收到，于是我就到花园里看月亮，没想到魏渊也在那，我问他，为什么没人想到我呢，他说，他一直想着我。那天他喝了酒，要不然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他后来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对我也越发疏远了，容乐，我受不了，从小到大，只有他一个人一直惦记着我，如今，我连这个人也要失去了……”

        “容乐，你觉得我……我知道自己多不堪，一个公主，居然爱上了一个太监！”

        “我没觉得，姐姐，我一直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冰清玉洁的人，如果你不堪，那谁还干净呢？”容乐忙说道，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姐妹抱在一起痛哭，铃铛说；“容乐，如果我不是公主，那该多好，可是……如果我不是公主，我还能遇见魏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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