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看望

容乐缠绵病榻半月之久，这天才真正醒来，这期间她做了很多梦，她也分不太清哪些是梦，哪些又是真的。铃铛在她病中似乎也来看过她，可她那时脑袋沉沉的，眼皮也很沉，所以并没有看得分明。可她又想起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铃铛了，一时间无法思考，怔在原地。

        黛儿端着水进来刚要给她擦脸，见她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板，也不由得愣住了，过了一会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委屈道：“公主你可醒了，下次可不许再这么吓我们了……”

        容乐看看她，强撑出一个笑：“我这不是醒了吗。”

        “我去告诉娘娘，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娘娘多担心你，天天以泪洗面。”说着把脸盆放下，拿衣袖擦了擦眼泪鼻涕，跑了出去。

        皇后娘娘很快就来了，看见容乐眼泪也止不住，但她又不想被容乐看见，只好强忍着，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好孩子，你和铃铛都是好孩子，我知道你们感情好，可你也不能这么狠心扔下我这么多天……”

        “母后……”听母后这么说，容乐也止不住眼泪，两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过了一会黛儿擦了擦眼泪上前说道：“娘娘，让公主先吃些东西吧，这么多天没正经吃东西了，公主肯定饿了。”

        “对对对，让厨房准备些公主爱吃的，做的清淡些，再备些水果、桃花酥、绿豆糕，待会公主饿了再拿来。”

        “是。”黛儿答应着下去了。

        “容乐，答应母后，再不能这样了。”娘娘双手扶着容乐的肩膀，眼泪还是汪汪的。

        “是，母后。”容乐强忍着心里的悲恸，答应她最亲爱的母后。

        “好，你刚醒，还是多休息，快躺着，母后过后再来看你。”

        “好。”

        娘娘走到一半又回头看她：“一定要吃东西啊，不管吃不吃得下。”

        “嗯。”容乐点点头。

        黛儿拿来吃的，果然都是些极清淡的东西，小米粥、桂圆莲子汤，容乐也强撑着吃了一些。黛儿心疼道：“公主现在先将就些，等完全好了，公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黛儿再也不管你了。”

        容乐被她逗笑了：“好啊。”

        这天倒是过得很惬意，后来又是不是吃了好些东西，容乐觉得精力恢复了些，对黛儿说：“带我出去走走吧。”

        黛儿不敢答应：“公主你才刚好……”

        “我再不出去走走又要闷出病来了！”容乐吓唬她。

        黛儿现在听不得病字，只得说：“好，就出去一会，得马上回来。”

        “嗯。”

        黛儿怕容乐着凉，给容乐套了件大衣，搀着她往花园走去。

        容乐抬头看着今天的月亮，已经是圆圆的模样，不由感叹：“过了这么久了……”然后她目光一转，隐隐看到墙檐上有个人形。

        “黛儿，你再去拿些绿豆糕来，我想吃。”

        “好，公主你在这别走远了。”

        黛儿走了之后那人影才从墙檐上下来，带着笑意，语气有点故作的嗔怪：“公主不是说过两日来看我么，一直没来，所以只好我来找公主了。”他走到等下，才看见容乐的脸，不由得惊讶：“公主怎么病了？”

        一连半月不见，郑玠好像又长得成熟了些，现在看上去已经是容乐兄长的模样了。

        容乐眉眼弯弯：“你来看我也是一样的。”

        “是啊。”郑玠有点害羞地挠挠头，带着孩子气。

        “你今年多大了，看起来这么小。”

        “十六了。”

        “十六？这么年轻就当上侯爷了，你父亲也是侯爷？”

        “不是，是皇上封赏的。”郑玠说到这头低了一低。

        容乐也没多问，只说：“那你一定做了很了不起的事。”突然又想到什么，接着说：“他们说你是在边关带兵的，肯定是立了战功。真厉害。”

        ”公主觉得带兵打仗的厉害？“郑玠的眼睛亮了一下。

        “保家卫国，当然厉害。”容乐想了想，又接着说：“当然还是不打仗好，太平盛世。”

        “公主觉得太平盛世靠什么维持？”

        “靠什么……维持？”容乐疑惑了，疑惑这个问题的答案，也疑惑郑玠的问题，泰平的子民，终生活在太平里，永远也不会想这个问题，容乐没想过，沈檐沈棋没想过，他们的父皇也没想过。

        “无兵之盛，无国之安。”郑玠看着容乐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容乐看着郑玠愣住了，这是一个她并不认识的郑玠，冰冷、狠厉。

        郑玠很快又带上了容乐熟悉的笑：“不说我了，公主为什么病了？”

        容乐垂下头没说话。

        “有药可医么？我去给你找。”

        容乐摇摇头：”无药可医，想开了就好了。“

        ”哦。“郑玠点点头，认真道：“原来公主也有伤心事。”

        容乐被他这么认真说话的样子逗笑了：“谁没有伤心事呢？”

        郑玠也笑，笑得比容乐还开心：“公主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容乐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眼睛，听见耳边的风声微微吹动着什么，咚咚咚咚……

        “你怎么想着来看我？”

        郑玠听见这话，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从怀里取出一个木簪，做工很是精致，上面几朵桃花交相点缀。“我觉得这个很衬你，拿来送你。”

        容乐接过来，下意识问：“是你自己做的么？”

        郑玠轻轻答应了一声。

        “谢谢。”容乐看着他郑重道谢。

        “那，那我今天，先回去了，改日，改日再来看你。”说完郑玠飞也似地跳上墙檐一溜烟没了影子。容乐看见他脸上的红晕心里暖暖的，不自主地笑，握着木簪子细细地端详。

        黛儿隔了几步唤她：“公主，绿豆糕拿来了，回房吃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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