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158 继续拍摄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苗植并不认为陆煦之前的演绎有问题,  毕竟陆煦个人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演员了，有自己独特的表演方式,  但陆煦所展现的柏千山,  和苗植理想中的柏千山依旧存在差距。

        这个问题苗植一开始没有发现，随着《无畏人生》拍摄的推进，苗植渐渐意识到了。

        问题很轻微,  不会对电影质量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但……改过之后会更好。

        这是苗植把新任务交给陆煦的原因。

        陆煦所展现的柏千山，有些沉重了。

        毫无疑问,  他100完美无缺地将柏千山这个角色呈现了出来,  但人物过于伟岸,  或者过于神话的话,  在观众看来会有股失真感。

        观众会觉得距离太过遥远。

        柏千山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神,  他只是一个和一群了不起的人一起工作、为理想不断奋斗的普通人而已。

        新一场戏,  陆煦添加了一些细节，柏千山这个角色似乎一下子就灵动起来。

        他改是改了，却没有大改,  不会让人觉得柏千山的内里发生了变动,  然而,  仅是这些微小的改变,  却让苗植脑海中出现了许多人的身影。

        在奋斗事业中，有很多人牺牲了生命，也有很多人抛却了私只为公,  但或许是年代过于久远,  又或许是时下接触到的杂糅的信息太多,  以至于一提起这些牺牲,  有人就会下意识怀疑,  这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自然是能的。

        就像在那个时刻，柏千山做出的选择，也有很多人不愿相信。

        但那就是事实。

        在那个年代，放弃海外优厚的待遇回国，本就是很多人无法理解的选择，连这一点都无法理解的话，自然更理解不了柏千山放弃自我优先救人的这个决定。

        看到陆煦所展现的这个镜头，苗植像是听到了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他希望陆煦有所改变，改变后的陆煦却给了他更大的惊喜。

        其实陆煦的表现已经超出了苗植的期待，苗植这些年一直表现得很低调，和圈里人接触不多，那些年纪轻轻却爱耍大牌的演员他却接触过好几个。

        他以为陆煦会是其中之一，结果接触下来，耍大牌的居然另有其人。

        苗植转念一想，有些人的存在感是通过耍大牌来展现的。

        他为什么非得耍？还不是因为底气不足根基不稳？不通过这种方式展现的话，他在圈里就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小透明。

        从某种程度上说，《无畏人生》剧组最近之所以这么安稳，是因为陆煦把剧组里这群魑魅魍魉给镇住了。

        当然，陆煦当上了《无畏人生》的男主角，苗植绝对没有借对方报复柳任农的意思，他和柳任农是个人矛盾，何必把陆煦这个外人掺和进去？

        苗植确实不喜欢柳任农，也被对方打压过，他和柳任农之间有矛盾，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人虚假，喜欢走捷径，在两人年轻的时候，苗植的口碑其实更强一些，当初两人参评同一个奖项，他的作品更好，评价和口碑上都胜过柳任农的作品一筹，偏偏获奖的是柳任农。

        借着那个奖项，柳任农之后连续几年去海外评奖，代表国内导演打出了口碑，苗植则渐渐沉寂了。

        苗植对柳任农的一些做法并不满意——对方近几年已经不拍电影了，专注于推新人，不知是不是想直接躺在旧日的荣誉簿上，放弃了继续前行的打算。

        而对方推新人的一些做法，很明显延续了年轻时代的风格，那恰恰是苗植最为厌恶的方式。

        他宁愿柳任农继续拍电影。

        反正在旁人心里头，他差了柳任农不止一筹，别的不说，只《知多少》的票房他就无法超越，就算他能拍出与《知多少》质量相当的电影，也无法从院线那边拿到足以比肩《知多少》的排片。

        苗植不认为《无畏人生》能超越《知多少》，这两年电影市场过热的形势已经逐渐冷了下来，电影票房想突破30亿都是难上加难，必须是观众天生有信赖感的阵容、再加不错的质量，票房才有可能往高了走。

        他就把《无畏人生》拍好就行，毕竟这是一个关于柏千山的故事。

        从作为人的角度，苗植也不希望自己把这个故事给讲坏了。

        ……

        《无畏人生》的拍摄依旧在紧锣密鼓推进中。

        陆煦花了一周的时间聆听柏千山相关的故事，在之后的拍摄中，他则一直在消化这些故事。

        为了更贴近角色，有时间的话，陆煦一般不会待在片场，而是去柏千山工作过的地方走一走，去他站过的土堆站一站。

        在科学领域，陆煦是个绝对的外行，但即便他对知识原理一窍不通，却依然可以体验从一无所有到建成一个庞大世界的震撼。

        柏千山是怎么做到的呢？

        或者说，他怎么敢去想的？

        光是想象柏千山站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思绪向上延伸、延伸到整个宇宙，向外延伸、延伸到几十年后乃至无尽的未来，就会让人发自内心地为之颤抖。

        陆煦自然而然会对这个角色充满敬重。

        他甚至可以说，即使他演出了让导演编剧和其他工作人员都满意的柏千山，和真正的柏千山相比，他依然有巨大的差距。

        但他确实离现实中的柏千山更近了。

        《无畏人生》后续的剧情中，虽然实验遭遇了巨大的危险，但柏千山很幸运地没有死，这场危机让项目的负责者十分后怕，甚至想要取消这一项目。

        可柏千山不同意，他刚在医院躺了一段时间，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炸了。

        他的理由是，你们叫我回来就是做这个项目，项目没结束我人怎么可能会走？

        行，你们都走，我就在这地上搭个帐篷当野人，反正我不走。

        项目确实烧了很多钱，前期也克服了那么多难关，选在这个时候放弃，没有人会甘心。

        因为柏千山的坚持，项目保留了下来，但毫无疑问，今后他们所面临的难处只会越来越多。

        对于这几场戏，陆煦可谓全情投入。

        在片场，他上一秒还在听导演指示，和其他工作人员聊聊天气之类的，一旦导演提醒拍摄开始，陆煦整个人就会彻底地投入到角色中。

        他的真实年龄比回国后的柏千山小一些，而在一场场的实验与反复思考过后，柏千山真人则显得更疲惫些，在拍摄中，陆煦仿佛化身废寝忘食浑然忘我的柏千山，对方的固执、对方的坚持……他都一一展现了出来。

        有场戏，是柏千山做实验做得过于专注，外面有堵墙塌了他没有注意，直接从提示牌边上走过去了，演绎这场戏的时候，陆煦也演出了柏千山沉浸到呆滞的状态，一块瓦片直接砸到了他身上，把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吓了一大跳，生怕陆煦这个主角出了什么事。

        陆煦确实被砸得很疼，他却摆摆手说没事：“这样拍出来的效果才更好不是吗？”

        “好什么？”脾气温和的苗植见此却发了一大通火：“你是想手断还是脚断？为了效果好就连身体都不顾了？”

        “仗着自己年轻觉得没什么，等老了就受罪了。”

        苗植拿陆煦没办法，只得安排左右的工作人员仔细看好他。

        刚刚那场意外谁都没有料到，可如果陆煦能在拍摄中分一点神，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但陆煦实在是太专注了，他的精力都集中在角色上，自然无瑕注意别的事情。

        陆煦去医院检查了一通，没什么大碍，苗植仍然为此给他放了两天假。

        导演随后检查已拍完的部分，不得不说，镜头中的陆煦俨然是柏千山的化身，那个意外的确让整场戏份显得更为逼真。

        而陆煦也比他想象中一天一天更为贴近柏千山。

        苗植决意拍《无畏人生》这个剧本，在他心目中，自然对柏千山这个角色有自己的想法，他在心中描摹好了柏千山的轮廓，但目前的趋势是，陆煦已经逐渐和柏千山的轮廓重合了。

        因为陆煦很努力，苗植拍出来的镜头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期待值。

        他能看出来，陆煦的努力不是为了冲奖，不是为了让自己更红，陆煦只是尊重柏千山，想通过《无畏人生》将角色的美好呈现给观众罢了。

        苗植也因此很受触动。

        他嘴上虽然不说，可对陆煦的指导却比往常更细致，苗植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导演，而陆煦表面虽然是年轻演员，内里却拥有着一个成熟演员的灵魂，讨论起拍电影时，两人有许多想法不谋而合，可谓非常合拍。

        编剧姜唐瞧见这一幕，不由笑道：“有年头不见老苗话这么多了。”

        他和苗植搭档多年，最近这些年，苗植连话都懒得多说了，坦白说，姜唐明白，苗植是嫌那些人笨。

        说个几回都不明白？还有说的必要吗？

        苗植难得这么有倾诉欲。

        不过从姜唐的角度，他也觉得陆煦把柏千山这个角色塑造得很好。

        不仅是形象上贴近，陆煦似乎把柏千山的灵魂都展现出来了。

        有这样的演员来演绎，观众自然会接受《无畏人生》这个剧本。

        陆煦加上了苗植的微信好友，据说苗植平日里连微信好友都不太爱加，在剧组里，他有什么安排都在群聊里说，要么就是当面说，因而旁人觉得他温和好欺负。

        陆煦反倒觉得，导演是把自我和娱乐圈的繁杂主动隔开了，从这个角度看，导演未必是温和，反而有些冷漠。

        但对方对电影依旧是有热情在的，对待演员们的表现，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陆煦后来某场戏和苗植有不同意见，两人在手机上争论了一个多小时，后来还是编剧姜唐过来敲他门，提醒他导演有高血压，这场争论才暂时作罢。

        结果第二天早晨，两个人又继续在争。

        苗植的争绝对不是大吵大闹，陆煦又体会了一次，他就是软绵绵的磨，一直磨到对方没了脾气，才迫不得已答应对方的要求。

        陆煦：“……”

        从某种程度上说，苗植才是他合作过的最固执的一位导演。

        不同导演性格不同，到最后，陆煦终归没有争过导演。

        倒不是说陆煦畏惧苗植，或者说在拍摄中故意讨好导演，而是苗植、他和编剧姜唐坐在一块，把《无畏人生》整个剧本重新梳理了一遍——陆煦的想法在这部分剧本中是合格的，但如果将《无畏人生》的整个剧本一体地去看，还是苗植的想法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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