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人比黄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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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云舒到夜倾昱的书房去伺候之后,这府里的风向便大变。
且先不说她与卫菡之间反目成仇,就连莹夏也因着被调到绮兰苑的事情而心下憎恨于她。
毕竟一个是伺候夜倾昱,一个是服侍卫菡,这两个差事怕是任何人选择都会挑中前者。
不过莹夏除了在人前表达了一下她对云舒的鄙夷之外,倒是一直没有别的行动,也不知她只是为了痛快痛快嘴还是如何。
就在满府人都开始与云舒保持距离的时候,却只有一个人对云舒依旧如初,那就是揽月居的贺夫人。
似是从那一次九公主到皇子府之后,贺夫人便被云舒的吸引了目光,相较于这满府的庸俗女子,她倒是更亲近云舒这个丫头。
这一日,夜倾昱去上朝之后,贺夫人身边的雪雁便来了主院寻云舒,说是贺夫人请她到揽月居去叙话。
云舒心下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一脸笑意的随着雪雁而去。
缓步走至揽月居的时候,云舒看着庭中植梧桐二树,修竹数竿,百般花卉,纷纭辉映,但觉香气袭人。
仔细想想,这似乎是她头一次进到揽月居里面来,觉得这里收拾的好不精雅。
进到正房之后,只见横设一张桐柏长书卓,左设花藤小椅,右边靠壁一张斑竹榻儿,壁上悬一张断纹古琴,书桌上笔砚精良,纤尘不染,侧边有书卷数帙,一旁的古铜炉中,香烟馥馥。
见是雪雁和云舒进来了,贺夫人赶忙笑意盈盈的起身。
“奴婢见过夫人。”
“快些起身,在我这里不必讲究那些虚礼。”说着话,贺夫人便伸手虚扶起了云舒,“以往你是皇子妃身前的红人,便是有心请你过来坐坐也是不能。”
闻言,云舒赶忙微微低头回道,“夫人说哪里话,奴婢不过就是个奴才而已,只是恰好用皇子妃用得着的地方而已。”
“行了,你也不必太过自谦,我心知你的本事。”说完,贺夫人还一脸深意的看了云舒一眼。
这许久以来,她一直在暗中看着府中的这些女子相斗,可是其结果却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着实是没有什么看头。
但是云舒这丫头就不一样了,她暗中观察了许久,自然也就发现了一些端倪,虽然惊讶于皇子府如今的现状,可却又觉得似乎本该如此。
女子多了是非就会多,如眼下这般是最好的,至少清净了不少。
想到这,贺夫人望向云舒的眼中便充满了欣赏和喜爱,“我如今这般亲近你,怕是府里的人要以为我在巴结你了。”
毕竟从前殿下没有召云舒前去伺候的时候,她也不曾同她有何联系,反倒是如今两人忽然走的十分密切。
听闻这话,云舒却好像并不在意似的微微笑道,“这都是那起子不懂事儿的下人在话说八道,您是夫人,奴婢只是丫鬟,真要说是巴结,那也是奴婢巴结您才对。”
“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大讨人喜欢,你可知是哪一点?”
“奴婢不知。”
“太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说着话,贺夫人不觉朝着云舒走近了几步,眸光晶亮的望着她说道。
一听这话,云舒的眸光不觉一闪,随后微微低垂下了头。
见状,贺夫人微微一笑,随后上前拉住云舒的手朝着书案走去。
“我近来作了几首诗词,想找你品鉴一番。”
话落,她便将书案上的几页纸递到了云舒的手上,满眼兴味的望着她。
方才听贺夫人说了那样的话,云舒此刻也不好再藏着掖着的,便只能接过她手中的诗看了看。
恰在此时,雪雁端着一碗参汤进来呈给贺夫人,她便暂且离开了书案这一处,让云舒自己随意一些。
不经意间扫到一旁的字帖中似是也夹着一页诗,云舒抬头扫了一眼坐在旁边喝汤的贺夫人,她的手在暗中微微掀开了字帖的一角,随后微眯着眼看着那上面的诗句。
那张纸上的字迹与她手中的这些并不一样,看起来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锦衣公子未还家,红粉佳人叫赐茶。
内院深沉人不见,隔帘闲却一团花。
目光幽暗的看着这首诗,云舒的心下不禁微疑。
“觉得怎么样?”忽然,贺夫人不知几时走到了云舒的身边,满脸笑意的朝着她问道。
闻言,云舒先是一愣,随后不着痕迹的合上那本字帖,面色自然的对贺夫人回道,“启禀夫人,奴婢觉得这几首词都很不错,只是这首‘醉花阴’未免有些太过悲戚了。”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初春又清时,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再次在心中将这首词品鉴了一番,云舒看着贺夫人忽然只见黯淡下来的神色,她不禁低声说道,“有些想法,夫人放在自己心中明白就是了,却实在没必要写下来,万一若是被何人误解了,怕就不好了。”
这词写的虽好,但是到底有些哀婉了,对于贺夫人如今的身份来讲,未免有埋怨夜倾昱的嫌疑,是以还是不写为好。
听闻云舒如此说,贺夫人忽然苦笑了一下,随后伸手拿过了她手中的这几页诗词。
“若是我连写诗的自由都没有了,那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夫人贵为皇子府中的主子,吃穿享用不尽,殿下虽未十分宠爱您,可到底也不曾言辞狠厉,您又何必这般自苦呢?”
“主子?我算是哪一门子的主子?!”
不知为何,云舒总觉得贺夫人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中似是透着无尽的沧桑和无奈,就好像她的生活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一般。
“夫人……”
似是恐贺夫人再继续说下去会惹出什么麻烦,雪雁赶忙轻声唤了她一句,唤回了她略有些飘散的思绪。
见状,云舒只当不知的微微低下了头,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贺夫人的异样。
“雪雁,你们先下去。”
“是。”
待到房中没有了旁人之后,贺夫人忽然朝着云舒说道,“我自小便在御史府中长大,因着生母只是姨娘的关系,是以我便只能嫁与六殿下为妾,就算我心比天高,但也架不住命比纸薄。”
没有想到贺夫人会忽然同她说起这些,云舒眸光微闪,随后神色愈发恭谨。
“初时嫁到六皇子府的时候,我甚至都极少出院子,这满府的女子也极少能有入得我眼之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贺夫人的神色不可谓不清高,但是却莫名令人觉得,她或许本该就是这样的孤傲女子。
“夫人此前不是说,郑侧妃的才华您很是欣赏吗?”
“文采和人品是两回事,我欣赏她的才华,却不代表一样喜欢她的为人,与旁人相比,郑侧妃本是个好的,只是偶尔心术有些不正。”
闻言,云舒的心下不觉一紧。
贺夫人这话……
未免也太敢说了,难道就不怕她告诉郑侧妃?!
似是猜出了云舒心中的想法,贺夫人朝着她微微笑道,“我之所以叫你过来,便是因为这些话我无法与旁人言说。”
若非是信得过云舒的为人,她也不会放心大胆的当着她的面儿对府里的女子议论纷纷。
“实话与你说,我很喜欢你的性子,聪敏机智又果敢爽快,爱憎分明能屈能伸,这一点我心下很是钦佩,因为我就无法做到你那样。”
当日父亲逼着她嫁进皇子府的时候,她就不敢以死相逼来保持自己心中所愿,后来嫁进这府里她也不愿为了让自己过多更好而对殿下曲意奉承,是以便一直被冷落至此。
“夫人本是大家小姐出身,自然与奴婢这等粗使丫头不同。”
“本性使然,与出身无关。”说着话,贺夫人仿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更何况我总觉得,你的出身也必然也不会简单才是。”
寻常家的婢女丫鬟哪里能够懂得那么多的东西呢,谈吐举止均落落大方,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洒脱,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再说云舒听闻贺夫人的话,她心下微思之后方才回道,“不过仰仗殿下而已。”
见云舒这一次并没有说那些客套的话同她支吾,贺夫人不觉微微一笑。
“与你说了这许多,我心里也畅快了不少,你说的也对,我总不能一直写那些酸诗,倘或哪日被殿下发现了,怕是不止我自己,就连御史府都会跟着遭殃。”
“夫人心下想得明白就好。”
“好了,想来殿下也要下朝了,你快些回去吧!”
“奴婢告退。”
说完,云舒便转身准备离开,却不料正在这时贺夫人的声音忽然再次缓缓的响起,“你若几时得了闲便来揽月居坐坐,左右我也没什么可说话的人。”
听闻这话,云舒赶忙连声应是,随后方才最终离开了揽月居。
眼看着云舒的背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当中,贺夫人缓步走至书案之后,伸手抽出了夹在字帖中的那首诗,她的眸光不觉一闪。
……
再说云舒方才回到夜倾昱的书房时,却见他已经坐在房中了。
一见云舒从外面推门而入,夜倾昱不禁挑眉问道,“去哪了?”
“贺夫人命人叫我前去,叙了一会儿话才回来。”
闻言,夜倾昱心下不禁微疑,“贺语蝶?!”
“不然还会是谁,难道殿下您的府上还有第二个贺夫人不成?”说着话,云舒不禁打趣夜倾昱道。
“她找你有何事?”
“嗯……感叹岁月如梭,追忆似水年华……”
瞧着云舒漫不经心的样子,夜倾昱不觉摇头失笑。
“在府中沉寂了如此久的时日,她倒是也耐得住性子,你今日若是不提起她,本殿倒是快要忘了还有她这号人。”
“说起来,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贺夫人的容貌也不算差,性子虽是孤傲了些,但是好歹文采斐然,说是才女也不为过,你为何一直对她如此冷淡?”
照理说,他连姜氏之流的女子都曾给过一丝好脸色,何以唯独为贺夫人这般呢?!
唇边勾起了一抹淡笑,夜倾昱的眸光忽然变得幽暗了几分。
“贺语蝶可未必觉得我的做法算是冷落,指不定还为此感到十分庆幸呢!”
“嗯?”
“早在她嫁我之前,我便听闻她已有了心仪的男子,只是贺大人为表忠心,是以才强行将她送进了皇子府,这样的情况之下,我若是当真宠爱她的话,你觉得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仔细想了想,云舒方才说道,“依照贺夫人的性子,怕是会闹得玉石俱焚。”
“这就对了,她爹一心效忠于我,而她若是死在了我的府上,难保不会被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届时因为她一人而让我与贺大人之间生出了嫌隙就不好了。”
“所以说……自贺夫人进到皇子府开始,你竟从未碰过她?!”只是这般一想,云舒便难掩脸上的惊诧之色。
见她眼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夜倾昱不禁微微邪笑挑眉,“难不成你以为,皇子府中这么多的女子,我竟都一一宠幸过不成!”
话说到这儿的时候,夜倾昱的眸光忽然一闪,随后伸手将云舒抱坐在他身上对她低语道,“若是知道会遇见你的话,我一定一个人都不碰。”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像眼下这般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觉得对舒儿稍有愧疚。
“姑且念在你不知者不罪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不过日后你若是再敢纳妾宠幸何人的话,就莫怪我翻脸了。”
“倘或真有那时,不劳舒儿动手,我自己躺在榻上等你。”
云舒:“……”
说没几句就下道!
“你娶了她,却又不碰她,就让她在你这皇子府中孤独终老,想来她心里也是恨的吧!”
“怎么?舒儿觉得我心太狠?”
“这倒不会,我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凡事自然要以己身为先,至于旁的不相关的人,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理会。”说着话,云舒的眉眼微微挑起,整个人显得十分不可一世。
听闻云舒如此说,夜倾昱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随后才笑意满满的说道,“真是巧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除了舒儿,别的人会如何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想法虽自私,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为此背上骂名又如何,他又不在乎那些,只要舒儿能够一直在他身边就够了。
遇到她之前,他甚至是一个连自己都可以利用算计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想起去谈情说爱呢!
“不过我实话与你说,我从不去贺语蝶的院子,保不齐她才更高兴。”
“哦?”
“她既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争宠,自然不愿时时见到我,而她对旁人构不成威胁,自然也就没有人上门去找她的麻烦,她乐的清闲呢!”
“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好奇,这府里有真心真意对你的女子吗?”大多数都是为了得到他的宠爱,以此为家族争光,亦或是为自己谋个出路,反而是发自内心喜欢夜倾昱的人,真的有吗?
“舒儿难道不喜欢我吗?”
“那除了我呢?”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管她们是喜欢还是讨厌,总之我都不在意。”这么久了,他也难得任性一次。
“为什么是我?”
他既是如此冷漠,何以会在遇见她时忽然变得温柔似水?
“嗯……大抵是因为,她们喜欢的都是丰延皇室的六皇子殿下,只有你喜欢的是夜倾昱……”
独属于云舒的,一个人的夜倾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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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初春又清时,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李清照
锦衣公子未还家,红粉佳人叫赐茶。
内院深沉人不见,隔帘闲却一团花。——解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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